佛西(1900──1965)是我们文学研究会的老会员,但我们一直不曾见过面;直到去年抗战胜利,他才从大后方到上海来。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是在戏剧节那一天,地点是卡尔登楼上。这初次的瞥见给我的印象很深刻,因为他戴着一顶毡帽,满嘴满腮的胡子,红光满面,带一点黑,手里拄着手杖,穿着长袍,神采弈弈,谈话时声音洪亮,精神饱满,─—这一切不由地使我联想到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法师,我几乎想合十向他念一声“阿弥陀佛”作为见面时的敬礼。
他向我介绍他的爱人叶子,说:“她不常出门;因为今天是戏剧节,她曾经在这方面努力过,演过一些戏,所以也很高兴地来参加。”就在这地方,石挥介绍蓝马给我,不知谁又介绍我认识张瑞芳,瑞芳向我说起,她小时候就读过我所译的安徒生的童话。
记得文学研究会丛书中有一通俗戏剧丛书,其中便有佛西的《青春的悲哀》,内收戏剧四种。好象佛西不大满意这个丛书的名称,所以后来便另行出版《佛西戏剧》一至四集。但佛西后来到河北定县去主持民众教育运动,大研究该地的秧歌,对于通俗这两个字,大约已经改变态度,反而感到亲热了吧?
健吾向佛西说,中学时代他演过他的戏《这是谁的错》,这戏就是《青春的悲哀》末篇。佛西一听,连忙天真地摇手说:“别提了,别提!”仿佛以为从前的作品不大好,不值得提起。他回答得那样明朗,这一点就看出了确西是一个爽快不过的人。某报记载他演讲时“手舞足蹈”,最能画出他的容采。
振铎对于佛西的胡子,时常提出抗议,希望他剃掉,希望他回复到青年,佛西只是手抚摸着胡子,笑而不答。振铎有一次宴会时要佛西讲他被请演讲,对方错请了熊希龄。他说,事情是这样的:某大学请他演讲,把熊希龄误请了去。一问他的讲题,却是幼稚教育,因为当时熊希龄正办着香山慈幼院。希龄到了大礼堂,一看情形不对,便上台向学生们说:“你们要请的是熊佛西先生,我去替你们请来吧。”就这样走下了台。希龄与佛西好像是本家,并且住所也隔得近,接洽的人只说是熊先生,便弄错了。这真是一个戏剧性的逸话。(www.xing528.com)
过去我与佛西通过一次信,就是他编《古城月刊》向我索稿,这封信现在我还珍藏着。
佛西长于艺兰。振铎最欣羡他所种的兰花,他可以用一盆兰花分殖成几十盆。他津津乐道他在这一方面的知识,说是不能多浇水,只能喷一层云雾;在泥土里挖一个小洞,把香油倒进去,可以防止蚂蚁等虫患。他又说,倘若文艺协会有了会所,他愿意做园丁或花匠,替会所四周种一些花。他真是一个勤恳的园丁,他不仅仅种花,还种着新的文化的种子。
倘若振铎逼紧了要他剃胡子,他就说:“我一定剃,到中国真正实现民主的时候,我就剃胡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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