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只可以谈风月的年月，所以今天我也就改换改换论调来谈谈花儿草儿吧！
这几天法租界公园的花是什么都凋零了，昨天傍晚的时候我在那公园中巡行一周后，立刻叫我想到了北平的中山公园。
在北平要找春天的迹象，只有到中山公园去。春天才到的时候，园中一条小溪旁边的桃花林里的桃花便全开了，桃花谢后，跟着便是紫藤，丁香，牡丹，芍药；有三个月的工夫，中山公园的花不会断，所以我相信今生我不论走到那里去，在春天我决不会忘了中山公园。我并且相信凡是在春天到过北平，去过中山公园的人，都不会忘掉它。
在中山公园的各种花里，我最爱牡丹。因为我在从前年起差不多在牡丹花开的时候，就是每天下午，都坐在中山公园中牡丹开的最好的来今雨轩的。
我现在还能记得，坐在那里可以嗅得到牡丹香，甚至于常常可以碰见在一起看牡丹的人，不管他是我至好的朋友，或是陌生的人。
中山公园在牡丹盛开的时候在每一个牡丹花圃，都悬上作得很细致的红绿绢制的灯笼，记得去年有几个月色很好的夜里，我在那些花园中巡行，看那一排排的不很明又不很暗的灯光，闻那一阵阵随风袭来的香气，抬头望去，上面是几百年的柏树林遮住了天空，但从那枝杈的空隙里，还可以看见圆圆的银色的明月。
请合上眼睛来一想，这是一种什么样子的享受。(www.xing528.com)
我相信，像这样的享受，没有一个人能说他不愿意获得。
所以有风月可谈的时候，谈风月，并不能说是不应当。
故此如果有人说：“只许你谈风月！”我也并不反对。
但是现在，我谈起中山公园的风月来，竟在后面不能不跟着想到，中山公园，说不定会有一天不再叫我们进去，而成为人家享受的地方。这样请试想想，是多么扫兴？
这样的风月，我们还忍心谈么？我要请那些希望我们谈风月的回答我！
原载！”９３６年４月２９日《立报·小茶馆》（署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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