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者的主要理由
(一)在开放题中,调查的主体被倒置
“开放题”与“封闭题”绝对不仅仅是题型的差异,而是调查的方法论的根本不同,它涉及这样一个问题:在调查的过程中,究竟谁是主体?谁听谁说?
所有的封闭题都是以研究者为主体的,是研究者在说,被访者在听。这样的调查,其实就是研究者首先拿出自己对于某个问题的一套看法,然后看看被访者同意其中的哪一个,也就是研究者主动输出,被访者被动反应。这是沿用自然科学的方法,用研究者自己预设出来的尺度来衡量现实生活,就像用尺子量布一样。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所谓的问卷调查其实就是“测量生活”,是“客观的”与“科学的”。
开放题在性质上与定性访谈的区别不大。所有的开放题都是只提出问题,不提供备选答案,要求被访者无拘无束地充分发表自己的看法,研究者仅仅是如实记录而已。这样,被访者就成为主体了:是被访者在说,研究者在听;是被访者主动输出,研究者被动反应。这是“主体建构视角”的一种表现,是“让生活告诉我们”的思路。这样的调查其实是沿用艺术的方法,它当然是“非科学的”(并不是不科学,更不是反科学)。
上述对立,非同小可,它涉及最根本的认识论的争论:究竟谁是第一性的?封闭题其实是“科学主义”的典型反映,而开放题则是后现代主义思潮的标志之一。但是,至少在目前的国际学术界,关于两者如何结合甚至能否结合的讨论,尚不足以给我们提供任何一种可操作的解决办法,因此在问卷调查中这两者不应该同时使用。
(二)开放题的“命门”
它无法“预设答案”,也无法“强制选择”,因此也就无法进行假设与检验的设计,无法运用于社会学的调查。
“相关假设”是社会学问卷设计的灵魂,而任何“相关假设”都只有在预知所有可能的调查结果的前提之下,才可能提出与设置。这个“预知的可能结果”就是封闭题里的有限的备选答案。如果调查的结果超出了备选答案,那么它并不能检验这个假设是否正确,只能证明它本身不成立,证明研究者的设计失误了。
例如,在调查实践里,笔者假设“爱情程度”与“性生活满意度”相关,前者的备选答案是从“完全不爱”到“非常相爱”,后者的选项是从“非常不满意”到“非常满意”。这是封闭题,因此很容易统计分析出二者是否相关。封闭题其实就是笔者已经预设了答案,被访者无论如何也逃不出笔者的“陷阱”;或者说,笔者拒不采信被访者的任何其他回答。只有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笔者的相关假设才是可以成立的,才是可以统计分析的。
可是,如果把这两个提问设计为开放题,没有了“圈套”,那么就有可能出现这样的回答:在爱情程度上是“既爱又恨”,在性生活频率上是“时而满意,时而厌恶”。这样的评价在日常生活中屡见不鲜,持这种观点的人数不少。可是笔者却从来也没有假设过“既爱又恨”与“时而满意,时而厌恶”之间究竟可能是什么关系,那么笔者还应不应该统计这样回答的这两个问题之间的关系呢?即使强制统计了,又能检验什么呢?因此,笔者只能说,笔者原来的那个假设,只有在封闭题中才能够成立,在开放题里就不成立了。
极端地说(以期引起讨论),从任何两个开放题的回答中都无法提出任何对于双方关系的相关假设,除非把原始的回答设法转化为类似封闭题的备选答案的量化数据。可是,且不说这样可以不可以,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要设置开放题呢?如果问卷设计者是寄希望于开放题中的定性调查的成分,那我们还不如直接去做纯粹的定性调查。(www.xing528.com)
封闭题是削足适履,就是用研究者自己的框框来套社会,是强制被访者在给定的范围内进行有限的选择。封闭题就是社会学定量研究的望远镜或显微镜,不但是“眼睛”(研究者)唯一可以借用的测量工具,而且是“心灵”(假设—检验设置)的唯一载体。正是因为它像望远镜或显微镜的焦距与视界那样预选了社会,而且封闭了该预选,我们才能够使用它。
(三)开放题是多此一举
无论开放题获得的回答多么丰富多彩,由于问卷中的其他所有的提问都是封闭题,所以我们就不得不把开放题的内容转化为封闭题,才能进行相关分析。且不说这种转化其实是很大程度上的信息扭曲,就算可以做到不扭曲信息,这样做也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试想,如果一个被访者在开放题里仅仅回答20个字,那么1 000个样本就会有两万字的文字记载,我们最后把这两万字的资料又变成不超过10个选项(在相关分析中最好不超过5个),这岂不是自己折腾自己?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这些选项设置好,除非是由于没做过试调查而设计不出来。
当然,试调查也并不是万能的,但凡是封闭题,或多或少都会冒设计失误的风险。这是问卷调查的无奈,但是这种无奈是无法靠设置开放题来解决的。
也许有人认为,开放题可以“搂草打兔子”,顺便获得一些定性访谈的资料。其实这种做法并不可取。其一,这是把试调查(预调查)给混进来了,只能说明自己的准备不足,根本就不应该仓促进行调查。其二,定性调查对于调查者的许多独特要求是问卷调查员所达不到的,这样做反而会分散问卷调查员的精力。二者混在一起调查,只能把两者的质量一起降低。
(四)开放题是研究者的无原则放权,因此无法保证调查的高质量
在日常生活中,无论针对什么问题,大概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像我们所设计的封闭题的备选答案那样进行自主的表述。在问卷调查中也是如此。因此,调查执行者往往必须在提出问题之后,马上就宣读备选答案,然后再急不可待地宣布“纪律”:只允许在这些备选答案里面选择一个答案。否则,被访者可能就会开始天南海北地自主表述了。
可是,这不仅是必需的而且是有效的,有利于保证质量。由于有备选答案的制约,双方都无法“离题万里”,因此只要调查执行者认真,那么被访者的选择就会被忠实地记录下来,就会成为足够可靠的原始信息。
开放题则恰恰相反。无论研究者怎样进行精心设计,只要不是自己亲自去操作调查,那么就等于让别人去启发、引导、控制与记录被访者的所有表述,就等于问卷设计者把自己的学术权力授给了那些很可能不足以承担这个工作的调查员,让他们替自己做了第一道筛选。这样获得的资料,严谨的研究者恐怕是不敢贸然使用的。尤其要命的是,即使研究者明知道其中存在误差,也没有办法进行检验,更无法修正。
在笔者所了解到的一些调查中,有的研究者干脆让调查员当场把被访者的表述“择其要”记录下来。其实,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一开始就设计出封闭题来,这样可能更加可靠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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