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由被无限权力恣意消灭了的国家里,大多数人既无休息,又无安全,更无幸福。只有在自由占统治地位的地方,社会才能强盛,也只有在那里,人们才有祖国。
奴隶处于屈辱地位,脑子已丧失思考的能力。他们诘问道:“究竟有什么理由叫我们爱祖国呢?我们处境如此,爱我们生于斯的土地岂不荒唐吗?”爱祖国——这就是合乎情理的爱自己。这种爱教导我们高度尊重和爱护保护我们的政府,高度尊重和爱护保卫我们的人身和财产不受侵犯的法律,高度尊重和爱护保卫我们的社会,是社会劳动构成我们幸福的基础。但是,只有自由能够保证公民获得这些权益,没有自由就得不到这些权益,所以没有自由就没有祖国。爱祖国归根到底无非就是爱自己。
不人道的统治者使大地上居民失去大自然赋予的一切财富,奴隶对于洒满自己悲惨眼泪而属于这种统治者的可咒的土地能够有柔情蜜意的爱吗?感情冷漠、道德败坏的国王只想着自己的私事,只注意满足自己的情欲,完全忘却或者不想知道委托他掌权只是为了使臣民过幸福生活,有什么纽带能把这种国王同奴隶联系在一起呢?在这样的国家里,爱统治者除了是无意识的冲动,是毫无道理的习惯,是真正的疯狂,或者可以说是胆怯的伪善以外,还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呢?说爱暴君——这只意味着不知羞耻的说谎。
在自由社会里,幸运的家长与家人共享和睦和丰裕之福。他从儿女少年时代起就教导他们爱政府,说在政府保护下他们的生活将更幸福。他向家人说明他们家的田产决不会变成不义盗贼的赃物。他教育儿女们勇敢、自豪和心胸豁达,从而使他们对本身权利产生自信心和安全感。在专制政体下,一切情况恰好相反。做父母的人心情时常惴惴不安,看到儿女诞生就忧惧万状,责备自己不该生育他们,担心日后不公道的人会剥夺他们的劳动果实,害怕他们热爱劳动会遭到课征新税的惩罚。专制制度向生而处于奴隶地位的人灌输自暴自弃、胆小怕事、畏缩不前、逆来顺受或盲目的自我欣赏思想,而自尊心则只能使他们更加不幸。期待这些自己瞧不起自己的人显示才能,那是枉费心思的,因为受统治者鄙视的不幸的奴隶终归会以自己鄙视自己告结束。
总而言之,哪里没有自由,哪里就不会有祖国。对于专制君主治下的臣民来说,国界就好比国王用以囚禁胆小畜群的栏圈,国王可以从中任意挑选牺牲品,以满足自己的贪欲。国界只能保卫统治者以及那些同统治者一起分割奴隶血肉的人的福利。这些可怜的或者粗心大意的奴隶既没有胆量,又没有开阔胸襟,更没有斗争精神。他们即使一时怒气冲天,但一想起自己身上的枷锁是多么牢固,怒气就立刻会烟消云散。(www.xing528.com)
要使社会繁荣昌盛,就必须有一些精神高尚的勇士来保卫它。这些人的力量和志向都同公共利益思想联结在一起,他们的幸福也和社会目的的实现息息相关。可是对于那些瞻望未来就不寒而栗的人来说,难道也存在这种关系吗?这些人对任何统治形式都不关心,在进行任何变革时都没有什么顾虑,因为幸福本来就同他们无缘。孟德斯鸠说过:在自由的民族中会出现解放者,在被奴役的民族中就只能出现压迫者(5)。
专制君主仅仅是为了自身利益而南征北战。他所造成的损害并不会引起他治下那些不幸的臣民关心。他扩张实力只会使他有可能把自己的暴政变得更加残酷。他获得最辉煌的胜利也只会加重人民的捐税负担,加深人民的贫困程度。暴君可能占据新的土地,可是他原来拥有的土地会因此变得更加贫瘠,更加人烟稀少。十足疯狂而轻率的人能为民族的光荣而自我陶醉,可是这种虚幻的光荣,或者更确切些说,这种空泛的民族光荣是不是能够补偿人民在这些灾难中所受的损失呢?
战争对于参加战争的人始终都是灾难。为暴君胜利而兴高采烈或洋洋得意,就意味着庆祝自己的国家受实际损失,就意味着为戴上不期而遇的新枷锁而欢欣鼓舞。对于浸透着同胞血泪的胜利桂冠,人民应当痛哭流涕。统治者多半是本民族最凶恶的敌人,当看到他们倒霉的时候,人民难道不应该拍手称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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