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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士迷茶:茶文化与宗教情结

时间:2023-05-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第一节文士饮茶族一、文士饮茶的宗教情结所谓“情结”,是心理学上的一个术语,又叫“症结”,指一种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是一组感觉和观念,或者是它们的综合。文士迷茶有着宗教徒一般的狂热和执著。茶仙是茶中之仙,一些文人还渴望通过饮茶而益寿延年,做个地仙。古时茶价很高,某些贡茶乃至价比黄金,但也有一些文人为饮茶不惜倾家荡产。文士不仅爱茶,还爱屋及乌,

文士迷茶:茶文化与宗教情结

第一节 文士饮茶族

一、文士饮茶的宗教情结

所谓“情结”,是心理学上的一个术语,又叫“症结”,指一种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是一组感觉和观念,或者是它们的综合。“宗教情结”是指人的一种基于对神道信仰的迷恋情绪,它潜在的支配着人的行为倾向,即热衷于什么,冷淡什么,选择什么生活方式,抛弃什么生活方式。

中国的士子,特别是那些孔门弟子,他们一生致力于学习和传承传统文化。他们身上有两种十分对立的情绪:一方面有志于“道”,为“道”而孜孜以求,甚至于不惜献出生命,这种追求的强大驱动性使他们慷慨激昂,要做个血性男儿,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兴之所至,只有饮酒才能表达他们的雄心和悲壮;另一方面,他们跋涉在险恶的仕途,在无涯的学海荡舟,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又需要冷静和淡泊,情之所至,只有饮茶才能平静他们那颗骚动的心,抚慰疲惫或受伤的灵魂。

文士迷茶有着宗教徒一般的狂热和执著。

唐代诗人白居易一生嗜茶,晚年尤盛,所谓“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穷通行止常相伴,谁道吾今无往还”(《琴茶》)。诗人与琴茶相伴,在抚琴品茗中体味儒者的享乐人生和佛家的出世淡泊,以保持晚年高雅的节操。

北宋著名的文学家、史学家欧阳修,喜饮双井茶,所谓“长安富贵五侯家,一啜尤须三日夸”。孔子听一妙曲,言其余音绕梁,三日不知肉味,而欧阳修喝一口双井茶,竟啧啧赞赏三日,足见喜爱之切。

元代文学家、政治家耶律楚才(1190—1244)作有《西域王君玉乞茶》一诗,诗云:

积年不啜建溪茶,心窍黄尘塞五车。

碧玉瓯中思雪浪,黄金碾畔忆雷芽。

卢仝七碗诗难得,谂老三瓯梦亦赊。

敢乞君侯分数饼,暂教清兴绕烟霞。

啜罢江南一碗茶,枯肠历历走雷车。

黄金小碾飞琼雪,碧玉深瓯点雪芽。

笔阵陈兵诗思勇,睡魔卷甲梦魂赊。

精神爽逸无余事,卧看残阳补断霞。

诗中的王君玉,号逸门隐叟。西域(汉以后对玉门以西的总称)不产茶,诗人在边陲地区能乞得名贵的建溪茶,可谓大快朵颐,一洗心窍“五车”、“黄尘”,顿感枯肠滋润,如春雷轰鸣,文思如泉涌,睡魔逃遁,卧看残阳余霞,一派闲情逸志。耶律是少数民族,知茶甚晚,然视茶如故交,且受益匪浅。

北宋著名诗人、书法家黄庭坚(1045—1150)以茶消“酒病”,视饮茶如远方故友重逢,灯下促膝,其心中的愉悦竟在不言中。其《品令》词云:

凤舞团团饼,恨分破,教孤令。金渠体净,只轮慢碾,玉尘光莹。汤响松风,早减了,二分酒病。味浓香永,醉香路,成佳境。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

北宋大文学家苏东坡(1037—1101),时称坡公,一日游杭州某寺,饮酽茶七碗,戏书云:

示病维摩原不病,

在家灵运已忘家。

何需魏帝一丸药,

且尽卢仝七碗茶。

看来苏东坡赞同唐人陈藏器“茶为万病之药”的说法。

北宋著名茶学家、政治家蔡君谟一生嗜茶,晚年因病不能饮茶,但仍“烹而玩之”,死后并将心爱的龚春壶作殉葬品。明人闻龙的《茶笺》载:

东坡云:“蔡君谟嗜茶,老病不能饮,日烹而玩之,可发来者之一笑也。”孰知千载之下,有同病焉。余尝有诗云:“年老耽弥甚,脾寒量不胜。”去烹而玩之者几希矣。因忆老友周文甫,自少至老,茗碗熏炉,无时暂废。饮茶日有定期,旦明、宴食、禺中、哺时、下舂、黄昏凡六举,其童仆烹点不与焉。寿八十五,无疾而卒。非宿植清福,乌能毕世安享。视好而不能饮者,所得不既多乎。家中有龚春壶,摩挲宝爱,不啻掌珠。用之既久,外类紫玉,内如碧云,真奇物也。后以殉葬。

南宋著名爱国诗人陆游(1125—1210)一生嗜茶,并向往做“茶神”,其《八十三吟》诗云:

石帆山下白头人,八十三岁见早春。

自爱安闲忘寂寞,天将强健根清贫

枯桐已爨字求识,敝帚当损却自珍。

桑苎家风君勿笑,它年尤得做茶神。

次一等的则渴望做“茶仙”,《名胜志》云:

茶仙庭在滁州琅琊山,宋时寺僧为刺史曾肇建,盖取杜牧池州茶山病不饮酒》诗“谁知病太守,犹得作茶仙”之句。子开诗云:“山僧独好事,为我结茆茨。茶仙榜草圣,坡宗樊川诗。”盖绍盛二年肇知是州也。

茶仙是茶中之仙,一些文人还渴望通过饮茶而益寿延年,做个地仙。《三才藻异》云:

雷鸣茶产蒙山顶。雷发收之,服三两换骨,四两为地仙。

文士多是茶痴,对茶尊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乃至对茶和茶具具衣冠拜之。《灌园史》云:

卢廷璧嗜茶成癖,号茶庵。尝蓄元僧讵可庭茶具十事,具衣冠拜之。

魏了翁《先茶记》云:

眉山李君铿为临邛茶官,吏以故事,三日谒先茶。君诘其故,则曰:“是韩氏而王号,相传为然,实未尝请命于朝也。”君曰:“饮食皆有先,而况茶之为利,不唯民生食用之所资,亦马政、边防之攸赖。是之弗图,非忘本乎!”于是撤旧祠而增广焉,且请于郡上神之功状于朝,宣赐荣号,以侈神赐。而弛书于靖,命记成役。

蒙山、顾渚采贡茶一直有隆重的祭茶祭水仪式,《潜确类书》记载了一则斋戒乞水的故事:

宋绍兴中,少卿曹缙之母喜茗饮。山初无井,缙乃斋戒祝天,斫地才尺,而清泉溢涌,因名孝感泉。

明代思想家、文学家李挚(1527—1602)一生以茶为挚友,《茶夹铭》云:

我无老朋,朝夕唯汝,世间清苦,谁能及子。逐日子饭,不辨几钟;每夕子酌,不问几许。夙兴夜寐,我愿与子终始。子不姓汤,我不姓李,总之一味,清苦到底。

他不仅称茶为“老友”,表示要“朝夕唯汝”、“与子终始”,并要“汤”、“李”一体,清苦到底。李挚是个很会寻乐趣的人,他选择了茶,乃至迷恋到物我不分的地步,其身其魂即其茶也。

明代作家高濂酷爱龙井,每当龙井茶采摘之期,高卧山中,取虎跑泉烹龙井茶,沉酣茶乡竟月不归。其《四时幽赏录》云:

西虎之泉,以虎跑为最。西山之茶,以龙井为佳。谷雨前,采茶旋焙,时激虎跑泉烹享,香清味冽,凉沁诗脾。每春当高卧山中,沉酣酌新茗一月。

不少文人与茶相伴一生,至死也不忘佳茗。清人丁敬“常年爱饮黄梅雨,垂死犹思紫梗茶”,丁敬以黄梅雨烹紫梗茶,对于茶艺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古时茶价很高,某些贡茶乃至价比黄金,但也有一些文人为饮茶不惜倾家荡产。夏茂卿《茶董》云:

黄鲁直以小龙团半铤题诗赠姚无咎,有云:“曲几蒲团听煮汤,煎成车声绕羊肠。鸡苏胡麻留渴羌,不应乱我官焙香。”东坡见之曰:“黄九恁地怎得不穷!”

文士不仅爱茶,还爱屋及乌,连盛茶的壶也爱。古往今来不乏爱壶者,宋明尤盛,周密《癸辛杂志》云:

宋时长沙茶具精妙甲天下。每副用白金三百星或五百星。凡茶之具悉备。外则以大缨银合贮之。赵南仲丞相帅潭,以黄金千两为之,以敬尚方。穆陵大喜,盖内院之工所不能为也。

在宋代,一个士大夫茶人若无一套精美的茶具会被人耻笑。《曲洧旧闻》云:

范蜀公与司马温公同游嵩山,各携茶以行。温公取纸为帖,蜀公用小木合子盛之,温公见而惊曰:“景仁乃有茶具也。”蜀公闻其言,留合与寺僧而去。后来士大夫茶具,精丽极世间之工巧,而心尤未厌。晁以道尝以此语客,客曰:“使温公见今日之茶具,又不知云如何也。”

宋人迷茶壶竟至十分荒唐的地步。南唐李煜(937—978)即李后主,诗文、书画音乐无所不通,对茶事亦精。有个叫壶执的造壶匠人,仅仅因为善造茶壶而视为国之栋梁之才,授太子宾客,超拜侍中,开宝五年(972)并晋封为沙苑侯,名重江南。《沙苑侯传》云:

壶执字双清,晋陵义兴人也。其先帝尧土德之后,后微弗显,散处江湖之滨。迁至义兴者为巨族,然世无仕宦,故姓氏不传。迨至南唐李后主造澄心堂,罗置四方玩好,以供左右。唯陆羽、卢仝之器粗不称旨,郁郁不乐。骑省舍人徐铉持笏奏曰:“义兴人壶执,中通外坚,发香知味。蒙山妙药,顾渚茗芽,非执不足以称任。使臣谨昧死以闻。”后主大悦,爰具img128玄束帛、安车蒲轮,加以商山之金,蜀泽之银,命铉充行人正,使入义兴山中,聘执入朝。执乃率其昆弟子姓,方圆大小,举族以行。陛见之日,整服修容,润泽光美,虽有热中之诮,实多消渴之功。后主嘉之,授太子宾客,超拜侍中。日与游处,每当曲宴咏歌之际,杯斝具备,必与执偕。执亦谨身自爱,以媚天子。由是君臣之间,欢若鱼水,恨相见之晚也。开宝五年,论功行赏,执以水衡劳绩,封为沙苑侯,食邑三百户,世世勿绝。一日,后主坐凉风亭召执侍食,执以免冠顿首曰:“臣以泥沙陋质,缘徐铉之荐,谬膺睿赏,爵为通侯,苟幸无罪。但犬马之年已及耄耋,诚恐一旦有所阽缺,辜负上恩,臣愿乞骸骨归田里,留子孙之愿朴端正者供上指麾,臣死且不朽。”后主曰:“吁!四时之序,成功者退,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嘉侯之志,依侯所请,加特进光禄大夫,予告驰驿还乡。”于是骑省铉及弟锴、中书侍郎欧阳遥契等,设供帐祖道都门外。侯归,结庐义兴山中以居。吴越之间,高人韵士,山僧野老,莫不愿交于侯。侯亦坦中空洞,不择贵贱亲疏,倾心相结,百余岁以寿终。

历史上以一技之长而取功名、得富贵,不乏其人,然壶执善待自己,善始善终,难能可贵。然壶执若非当时茶风鼎盛,若非李后主嗜茶,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一介工匠而已。文末载“外史氏”一段评论十分有意思,文曰:

吾观古人,如汉之飞将军李广,束发百战,卒不封侯。今壶执以一艺之工,辄徼万户之赏,岂不与羊头、羊胃同类共讥哉。然侯固帝尧之苗裔,封于陶之别派,而又功济于水火,德敷于草木,其膺侯爵不虚也。

至明代,茶具不再崇金贵银,而以陶瓷茶具为时尚,且更追求茶具的美观和实用。明人冯时可《茶笺》云:

茶壶以小为贵,每一客,壶一把,任其自斟自饮方为得趣。何也?壶小则香味不涣散,味不耽搁。况茶中香味不先不后,只有一时,太早则未足,太迟则已过。见得恰好,一泻而尽。化而裁之,存乎其人施于他茶,亦无不可。

《茶说》云:

器具清洁,茶愈为之生色。今时姑苏之锡注,时大彬之砂壶,汴梁之锡铫,湘妃竹之茶灶,宣城窑之茶盏,高人、词客、贤士大夫莫不为之珍重。即唐宋以来,茶具之精,未必有如斯之雅致。

周高起《阳羡茗壶系》云:

茶至明代,不复碾屑和香药制团饼,已远过古人。近百年中,壶黜银锡及闽豫瓷,而尚宜兴陶,此又远过前人处也。陶曷取诸?取其制以本山土砂,能发真茶之色香味,但如杜工部云“倾金注玉惊人眼”,高流务以免俗也。至名手所作一壶,重不数两,价每一二十金,能使土与黄金争价。世日趋华,抑足惑矣。考其创始,自金沙寺僧,久而逸其名。又提学颐山吴公读书金山寺中,有青衣供春者,仿老僧法为之,栗色暗暗,敦庞周正,指螺纹隐隐可按,允称第一,世作龚春误也。万历间,有四大家:董翰、赵梁、玄锡、时朋。朋即大彬父也。大彬号少山,不务妍媚而朴雅坚栗,妙不可思,遂于陶人擅空群之目矣。

清代人以壶的收藏为乐趣,家藏一名壶便奇货可居。《清稗类钞》云:

潮州某富翁好茶尤胜。一日,有丐至,倚门立。睨翁而言曰:“闻君家茶甚精,能见赐一杯否?”富翁哂曰:“汝乞儿,亦解此乎?”丐曰:“我早亦富人,以茶破家,今妻孥尤在,赖行乞自活。”富人因斟茶与之。丐饮尽,曰:“茶固佳矣,惜未及醇厚,盖壶太新故也。吾有一壶,昔所常用,今每出必携,虽冻馁,未尝舍。”索观之,洵精绝色,色黝然。启盖,则香气清冽。不觉爱慕,假以煎茶,味果清醇,迥异于常,因欲购之。丐曰:“吾不能全售,此壶实价三千金,今当售半与君,君与吾一千五百金,取以布置家事,即可时至君斋,与君啜茗清谈,共享此壶,如何?”富翁欣然,诺,丐取金归,自后,果日至其家,烹茶对饮,若故交焉。

如上所举,大唐至宋、元、明、清千余年里,中国的文士嗜茶一以贯之,且不止于口腹之欲,而成为一种灵魂的需求。如同一位外国哲学家所言“那是一种对无限者的渴求”(多克斯·缪勒《宗教学导论》),这个“无限者”即康德的“自在之物”,黑格尔的“绝对理念”,老子的“道”,宗教中所称的“上帝”或“神”。当然,士子茶人并无意将茶变为一门宗教,因为有了儒、道、佛三教,一切低层次的植物崇拜无论怎样拔高,也不可能形成能为全社会接受的“茶教”。虽然陆羽有“茶神”之称,但这只是行业神祇,是茶业界为满足于祈福者的要求而心造的偶像。无论如何,7000字的《茶经》绝不可能成为“茶教”(当然没有)的“经典”。所以,我们只能说,士子迷茶只是一种“宗教情结”。

二、著名文士茶人及其宗教信仰

中国茶道其所以具丰富的儒、道、佛三教文化的内涵,中国士子其所以有解不开的宗教情结,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中国士子一般是多神论者或泛神论者,这些有很大差别的宗教观不合逻辑地杂汇于士子的精神生活中。当他们介入茶事后,注入茶事的宗教文化思想便五花八门。

既然他们的文化思想以儒、道、佛为主,这就决定了中国茶道具儒、道、佛三教的文化底蕴。我们若考察一下历代著名文士茶人,便不难证明这一结论。

首先要说到的是茶神陆羽,他是大唐首席茶人,著名诗人,一个“执儒典不屈”的士子,但他并非纯粹儒者,自幼抚育于“积公之禅院,九岁学属文,积公示以佛书出世之业”,“上元初,结庐于苕溪之湄,闭关对书,不杂非类,名僧高士,谈宴永日”,并“往往独行野中,诵佛经”(《陆文学自传》)。与道士亦有交往,如李冶、张志和等辈。总的来看,陆羽是半僧半儒。所以,陆羽的《茶经》以儒教文化为根基,同时杂糅佛、道思想。

写《答族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的李白,是初唐著名的“酒仙”,但也是茶人。这是一首佛茶诗,也杂有道家的思想。李白自号“青莲居士”,似乎一心向佛。其实,他也是不着青衣的道士,受道教濡染很深,史称他“五岁诵《六甲》,十五游神仙”,成年后又与道士为友,其《冬夜于随州紫阳先生餐霞楼送烟子元演隐仙城山序》中云:

吾与霞子元丹、烟子元演,气激道合,结神仙交。殊身同心,誓老云海,不可夺也。历行天下,周游名山。

这位与道士高谈混元的大诗人终于登坛受箓,成为道教中人。所以,他的仙人掌茶诗有股佛气,但也注入道家诗的意象,诗人笔下是由“山洞”、“乳窟”、“仙鼠”、“玉泉”、“仙人掌”组成的洞天福地。

刘长卿与陆羽有过交往,曾写有《送陆羽之茅山寄李延陵》一诗送别。刘长卿是崇道的,他在《关门望华山》中云:“仿佛仍伫想,幽期如眼前。”另一首诗中云:“独上云梯入翠微,蒙蒙烟雨映岩扉。世人知在中峰里,遥礼青山恨不归。”表达了一种对道门临渊羡鱼的心情。类似的还有韦应物,他作有《喜园中茶生》,《唐才子传》卷四称他“为性高洁,鲜食寡欲,所居必焚香扫地而坐,冥心向外”。虽然没入佛、道之门,但已具僧人道士的心态。

大诗人白居易自称“香山居士”,是中晚唐文人中笃信佛教的代表人物。他晚年多病,一方面与琴茶相伴,一方面沉迷于佛教,“归三宝,持十斋,受八戒”,热衷于修寺造像,藏经唱偈。他认为佛教“以禅定为根,以慈忍为本,以报应为枝,以斋戒为叶”,可以“诱掖人心,辅助王化”(《策林六十七·议释教僧尼》)。同大多数士大夫一样,白居易对佛教是有选择的,他对具很大随意性并颇具世俗情趣的南宗禅情有独钟,常与友人“以南宗心要互相诱导”,以致“忘怀之后,亦无穷通,用此道推,颓然自足”(《答户部崔侍郎书》)。如其茶诗所言:“每夜坐禅观水月”(《早服云母散》)、“斋罢一瓯茶”(《招韬光禅师》)。

写《巽上人以竹间自采新茶见赠酬之以诗》的柳宗元,他将茶视做“甘露饭”、“蓬瀛侣”,将茶事融入佛事。他是唐代的文学创作家,又是著名的哲学家,对佛教有很深的研究。他陈述个人向佛的原因:一是“浮屠诚有不可斥者,往往与《易》、《论语》合,不与孔子道异”;二是为浮屠之道者,“不爱官,不争能,乐山水而嗜闲安者为多。吾病世之逐逐然,唯印组为务以相轧也,则舍是则焉从?”(柳宗元《送崔浩初序》)这说明了柳宗元嗜茶是要做一个“嗜闲安者”,这颇合于禅宗的教义。

刘禹锡以写《西山兰若试茶歌》著称于茶学界。在佛教哲学上主张以“静”为最高境界,认为“即动求静,故能常定;绝缘离觉,乃得究竟”(刘禹锡《赠别君素上人并引》)。正是这种对“静”的追求,促使他进入茶文化圈,成为著名茶人。

韦处厚写过《茶岭》一诗,他是佛门信徒,曾为大义禅师写过传记,其文曰《兴福寺内道场供奉大德大义禅师碑铭》。他本人深受大义禅师的影响,《旧唐书》称他“雅信释氏因果,晚年尤盛”。

和陆羽有过交往的权德舆写有《送陆太祝赴湖南幕》一诗。毫无疑问,他是陆羽饮茶集团的骨干成员之一。权德舆曾为禅宗领袖人物马祖道一撰写碑文,记述他的传法之功。而权德舆本人深受禅宗的影视,自称“往因稽首,粗获击蒙”,“已被清凉”。(www.xing528.com)

李德裕是中唐后期名相,写有《故人寄茶》、《惠泉》、《忆茗芽》等诗,并有鉴茶的掌故流传于世。他是中唐著名政界茶人。对于佛教,他从玄理角度推崇禅教牛头宗,刘禹锡说他“尚理信古,儒元(玄)交修。始下令禁桑门贩佛以眩人者,而于真实相深达焉。尝为大师(法融)像设,宜从本教。言自我起,因自我成”。看来他为禅宗的良性发展采取了有效的行政措施。晚唐诗人、文艺理论家司空图写有《重阳日访元秀上人》等几首茶诗,他的茶诗“以淡为宗”,有禅的意境。他从禅教里汲取美学营养,丰富自己。他很重视禅宗在调节人与人的关系上的教化功能,曾说“禅乃诱劝之宗,先训其性而后入人者耳”(《泽州灵泉院记》)。

以写《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的卢仝,还写有《忆金鹅山沈山人》一诗,两诗皆是道家茶诗的力作。卢仝初隐少室山,号玉川子,并自称“卢山人”。他宗老庄,虽非道士,却已入道家之门。

中唐著名诗人顾况以写《茶赋》著称于世。他还写有《焙茶坞》、《过山农家》等茶诗。顾况尊崇道教,他的《梁广画花歌》就是一首地道的道家诗,诗云:

王母欲过刘彻家,飞琼夜入云img129车。

紫书飞付与青鸟,却向人间看好花。

上元夫人最小女,头面端正能言语。

手把梁生画花看,凝img130掩笑心相许。

心相许,为白阿娘从嫁与。    

诗中写的仙女,虽不食人间烟火,但颇具俗世人的感情,天真烂漫,情窦初开,有如小家碧玉。顾况曾师事当朝宰相李泌,向他学习道家养生之术,并“得其服气之法,能终日不食”。被劾贬官后携全家去茅山,炼金拜斗,做了道士。

诗人皮日休是晚唐著名茶人,写茶诗,著茶书,于中国茶学贡献颇大。他对茶中之道的孜孜以求不是偶然的,他努力将带半强迫性的儒家礼仪的社会规范转化为内心的追求,他认为“以心求道”,就可以“以心为天子,为诸侯,为圣贤”(《厚己》,《全唐文》卷七百九十八)。他介入茶事,不满足于表面化的口腹之欲,而要在茶中悟道。他的诸多茶诗和茶文体现了这一点。

至两宋社会,禅宗发生了巨大变化,变得更投合士大夫的口味。两宋士子面对君主专制的重压,面对民族危机的加深,心灵的负荷几致不堪忍受,于是自然而然地在宗教中寻找慰藉,尤其是两宋充满活力的禅宗备受士大夫的欢迎。一方面,他们可以通过禅宗吸取佛教的哲学世界观、修心养性的方式和非逻辑的禅宗独特表达方式,充实儒学并革新儒学;另一方面,可将禅宗作为平衡心理的手段,选择山林避世、逃世,为人选择进取之路的同时也准备一条可以解脱的退路。如参政钱端礼临终遗言所云:

浮世虚幻,本无去来。四大五蕴,必归终尽,虽佛祖具大威德力,亦不能免。……大丈夫磊磊落落,当用把定,立处即真。顺风使舵,上下皆可;因斋庆赞,去留自在。此是上来诸圣,开大解脱,一路涅槃门,本来清净空寂境界,无为之大道也。(《五灯会元》卷二十)

这段话表达了两宋文人的普遍心态,一方面要进取,一方面要解脱,所谓“上下皆可”、“去留自在”,要做到这点,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皈依禅教。志磐的《佛祖统记》对当时士子转向禅教的状况说得十分透彻,文曰:

荆公王安石问张方平曰:“孔子去世百年生孟子,后绝无人,或有之而非醇儒。”方平曰:“岂为无人,亦有过孟子者。”安石曰:“何人?”方平曰:“马祖、汾阳、雪峰、岩头、丹霞、云门。”安石意未解。方平曰:“儒门淡泊,收拾不住,皆归释氏。”安石欣然叹服。以语张商英,抚几赏之曰:“至哉,此论也!”

方平的话可算说透了两宋时代宗教发展的状况,古老的孔孟之道已笼络不住天下士子,新儒学又尚未产生,而佛教在展示其魅力,当时的佛教是以禅宗为代表。这一历史时期的道教也在发展变化之中,道教内部表现为“一种对羽化飞升、祭醮禳禁等夸诞鄙俗的巫术化道教的厌恶情绪及对修心养性、返璞归真的老庄之学、明心见性的禅宗之学及复性明理的新儒学的景仰”(葛兆光《道教与中国文化》)。而当时士大夫普遍是“从心理上的清净恬淡、无欲无念,到生理上的主静去躁、守气养神,再到生活情趣上的清高脱俗、高雅闲逸及行动上的雍容泰然、不急不躁,构成了宋代士大夫最中意的一套人生哲理与行为模式”(葛兆光《道教与中国文化》)。士大夫的心理定势又促使道教内部向老庄归变,融入禅宗哲学,摒弃为士大夫所不齿的巫仪方术。这一发展态势至北宋末年著名道士张伯端(紫阳真人)的《悟真篇》中得到了全面的展开。

南宋是禅宗的盛世,这一发展势头至明清仍不衰。但道教自元代后明显的世俗化、封建化,日益演变为粗鄙的方术巫仪,明嘉靖时代的道士又将这种荒诞推向极端,为士大夫们所唾弃。两宋以后的中国士子多归禅门,他们在与禅僧的交往中用机语问答,吟诗酬唱,并一块儿研讨茶艺。

如著名的理学大师朱熹,他是个茶人。虽为大儒,但又喜读大慧宗杲的语录,并说“今之不为禅者,只是未曾到那深处,才到深处定走入禅去也”(《朱子语录》卷六)。

北宋著名文学家欧阳修自号“六一居士”,即“集古录一千卷,书一万卷,琴一张,棋一局,酒一壶,鹤一双”(《欧阳文忠公全集·外集》卷十五),并终老于山林。显然,他选择的是进退自如的禅家生活方式,所以,活得豁达、潇洒。他反对道教,认为“茹草木,服金石,收日月之精”者是“贪生之徒”,但赞同道教的“养生之术”。晚年对道教较有兴趣,与道士交往,临终前写诗云“云深路绝无人到,鸾鹤今应待我来”(《宋朝事实类苑》卷四十四)。

北宋苏轼是文坛巨星,工诗文,善书画,一生喜与名僧交游,曾说“吴越多名僧,与之善者常十九”。据诗文所载,苏轼交的僧友不下百余人。他对禅门不仅心入还身入,著有《读坛经》,对《六祖坛经》的“法、报、化”三身进行“阐发和补充”(《东坡志林》卷二)。他常与禅僧斗机锋,《五灯会元》卷十六载苏轼与释了印斗机锋,云:

(了)印云:这里无端明坐处。坡云:“借师四大作禅床。”印云:“老僧有一问,若答得,即与四大作禅床;若答不得,请留下玉带。”坡即解腰间玉带置案上,云:“请师问。”印云:“老僧四大皆空,五阴非有,端明问其坐处。”坡无语。印召侍者:“留下玉带。”

他的诗中有禅境,他的豁达大度是禅教熏陶的结果,他的做派有浓厚的禅悦之风,可谓宋代士子迷禅的典范。苏轼不仅迷禅,对道教也有所吸收,少时曾拜道师张易简为师,对道教“合于《周易》何思何虑、《论语》仁者静寿”之说表示赞赏(《东坡先生全集》卷十七《上清储祥宫碑》)。他的这些宗教观点在他的茶诗中得到充分的体现。

苏轼的朋友和学生黄庭坚(1045—1105)写有《茶词》、《以团茶洮州绿研赠无咎文潜》、《谢黄从善司业惠山泉》等多首茶诗。黄庭坚入禅宗黄龙派门,成为黄龙派嫡传弟子,聆听禅旨(《居士传》卷二十六)。他的《次韵答斌老病起独游东园》二首之一云:

万事同一机,多虑乃禅病。

排闷有新诗,忘蹄出兔径。

莲花生淤泥,可见嗔喜性。

水应近幽香,心与晚色静。

因他已入禅宗之门,禅宗《灯录》将他列入黄龙一派。他对道教也不隔膜,自号“山谷道人”,宗老庄以山林为归宿。

南宋著名诗人陆游(1125—1210)出生于茶乡,一生嗜茶,茶书上常提到他。他写有《夜汲井水试茶》、《兰亭花坞茶》等数十首茶诗。他的茶诗有仙味,有禅味。这毫不奇怪,诗人出身于奉道世家,丰富的藏书中道书就有2000多卷,他的老师曾写过一首《陆务观读道书名其斋曰玉眫》的诗鼓励他学道。

明代袁宏道写过一些茶的散文,所著《西湖记述》对龙井、天池、虎丘、岕茶等名茶都作过精当的评述。袁宏道曾宣称论讲禅除李挚外天下无敌。

还有诸多未提及的文士茶人,他们多非醇儒,而是由儒入佛,或由儒入道。如唐代,“天宝后,诗人……多寄兴于江湖僧寺”。宋明清则盛行禅悦之风。可以说,千余年里的文士走的是三教调和的路,他们“以佛修心,以道养身,以儒治世”。是他们介入茶事,给中国茶道注入宗教文化的基因。

三、一支庞大的文士饮茶队伍

中国文士茶人是一支十分庞大的队伍。

唐宋之前有数位文士嗜茶,如西汉的王褒(?—前61),字子渊,四川资中人,曾雇用了为家童,负责“烹荼尽具”、“武都买茶”,并立了《僮约》,这是两汉时期饮茶的坚强证据,为诸多茶书所引用。

三国时张揖,字稚让,魏国清河(今属河北)人,太和中为博士,所撰《广雅》有当时茶事的记载,文曰:“荆巴间采叶作饼,叶老者,饼成以米膏出之。欲煮茗饮,先炙赤色,捣末置瓷器中,以汤覆之,用葱、姜、橘子芼之。其饮醒酒,令人不眠。”此文反映了三国及以前时期流传在民间的饮茶习俗,这是一种十分原始的痷茶和茶羹的饮茶方法。

西晋的张载,字孟阳,安平人,写有《登成都楼》,内有“芳荼冠六清,溢味播九区”两句言茶。

西晋文学家左思(约250—约305),字太冲,齐国临淄(今属山东)人,写有《娇女诗》,内有“心为荼荈剧,吹嘘对鼎img131”两句言茶。

西晋江统(?—310),字应元,陈留(今河南开封市陈留镇)人。喜饮茶。宋《江氏家传》云:“江统字应元,迁愍怀太子洗马,常上疏谏云:今西园卖醯、面、蓝子、菜、茶之属,亏败国体。”他并不反对饮茶,只是反对茶叶买卖,认为商乃末业,不可在皇家重地交易。

西晋诗人杜育(?—311),赋家,字方叔,襄城邓陵(今湖北襄阳)人。所作《荈赋》是较早的一首正宗茶诗,以茶为专门描写对象,后世人评价甚高。宋吴俶、苏轼分别写诗赞曰:“清文既传于杜育,精思亦闻于陆羽。”“赋咏谁最先,厥传惟杜育。唐人未知好,论著始于陆。”将他的《荈赋》与陆羽的《茶经》并称。

北魏的王肃(464—501),子恭懿,临沂人。他常饭鲫鱼羹,汤饮茗叶,因其善饮,京师士子讥之为“漏厄”。他在中国北方推广茶饮,但多不效尤。王肃为曲意逢迎魏高祖,尽违心地贬低茶饮,说:“羊者是陆产之最,鱼者是水族之长。所好不同,并各称珍,以味言之是有优劣。唯茗不中,与酪为奴。”自此,茶又多了一个“酪奴”的别称。

隋唐五代时期,文士茶人多如天上的星斗,有诗文可证者,如:

李白、高适、储光羲、刘长卿、颜真卿、杜甫、裴迪、王建、于鹄、张籍、钱起、顾况、戴叔伦、智积、皎然、陆羽、李季兰、张志和、韦应物、李嘉祐、灵一、从谂、张又新、封演、皇甫冉、皇甫曾、卢纶、袁高、武元衡、权德舆、孟郊、刘禹锡、白居易、杨嗣复、李绅、柳宗元、刘言史、牟融、赵赞、王涯、李德裕、韦处厚、施肩吾、姚合、郑巢、周贺、元稹、项斯、张祜、朱庆馀、章孝标、卢仝、杜牧、许浑、李商隐、李约、常伯熊、刘得仁、张文规、温庭筠、李郢、李栖筠、李郢、朱景云、薛能、李群玉、崔珏、曹邺、郑愚、皮日休、陆龟蒙、司空图、李咸用、秦韬玉、郑谷、贯休、齐己、刘兼、虚中、栖蟾、修睦、若水、郑遨、吕岩、陆希声、徐夤、曹松、鲍君徽、徐铉、成彦雄、毛文锡、和凝等。

宋代“茶星”之佼佼者如:

丁谓(966—1037),字谓之,苏州长州(今苏州)人,淳化进士,官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封晋国公。任福建漕使时督造贡茶,创大龙凤团饼茶以献。故有“建溪团茶始丁谓”(清诗人释超全诗《武夷茶歌》)之说,著有《北苑茶录》三卷。稍后,与他齐名的蔡襄(1012—1067),字君谟,兴化仙游(今属福建)人,官至端明殿大学士,善别茶,曾督造小龙团,故诗称“前丁后蔡相笼加”(《茶酒词典》)

北宋文学家王禹偁(954—1001),字元之,济州钜野(今属山东)人。所作《茶园十二韵》表达了他督造贡茶时的情景和心情。

诗人林逋(967—1628),字君复,号和靖,杭州钱塘(今属杭州)人。好茶,曾写有《烹北苑茶有怀》一诗。

余清(1000—1064),字安道,韶州曲州(今属广东)人。他是《和伯恭自造新茶》一诗的作者,此诗说明了茶可助诗兴。

文同(1018—1079),字与可,漳州永泰(今四川盐亭东)人。作有《谢人寄蒙顶新茶》一诗。

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989—1052),喜茶,并常与人斗茶。好友章珉写来茶歌,他欣然和之,写下了《和章珉从事斗茶歌》,用生动优美的诗句反映了宋代文人斗茶的习俗,具很高的史料价值。

王安石是北宋著名政治家、文学家、思想家,喜饮茶,对煮茶之法和辨水之法颇有研究,写有《寄茶与平甫》一诗。

文学家叶清臣,字道卿,苏州长州(今属苏州)人。喜茶,著有《煮茶小品》一书。

赵汝砺著《北苑茶录》,分十余类目,详详细细叙说了北苑贡茶院的生产情况,是研究宋代贡茶之制的珍贵文献。

唐庚(1091—1121),字文西,眉州人,著有《斗茶记》,内云,“茶不问团img132要之贵新;水不问江井,要之贵活”,颇有创意,为人所称道。

文学家陈师道(1053—1101),字履常,彭城(今江苏徐州)人。曾为《茶经》作序,内云:“夫茶之著书自羽始,其用于世亦自羽始,羽诚有功于茶者也。”

南宋著名女词人李清照(1081—约1151),自号“易安居士”,济南(今属山东)人。爱烹茶,常与赵明诚烹茶对书,并仿酒令创茶令取乐。

南宋诗人周必大(1126—1204),字子充,原居郑州管城,后迁庐陵(今属江西)。累官至右丞相。性嗜茶,著茶诗多首。

南宋文学家杨万里(1127—1206),字廷秀,吉州吉水(今属江西)人。著茶诗多首,如《舟泊吴江》、《迟日》、《澹庵座上观显上人分茶》等。

两宋时期著名茶人还有张咏、司马光、苏辙、周辉、王令、孔平仲、朱松、熊蕃、戴昺等人,其阵容稍逊于中晚唐。

金元时期著名文士茶人有写《雪煎茶》的谢宗可,医学家王好古从医理角度论茶功,袁桷(1266—1327)作《煮茶图并序》,翰林学士朱升写《茗理》诗并序。

至明代,朱元璋罢造龙团后促使饮茶方式的变革,追求随意和生活化,但文士茶追求高雅并无改变。较之两宋,明代文士茶有继承也有发展,是中国茶道发展的又一高峰。

这一时期的文士热衷于著书立说,用他们的生花妙笔总结前人的创造,使茶道成为一门独立的学问。

明朝宁王朱权撰写《茶谱》,约成书于1440年前后,全书16则,2000余字,内容侧重于茶叶品评和煮茶用具的介绍。

钱椿年于1539年前后删校《茶谱》,介绍了茶的“品、艺、采、藏、制”及煎茶的四点要求(择水、洗茶、候汤、择品)等。陈荣亦于1592年前后再编《茶谱》。

陆树声,字与吉,松江华亭(今上海松江人),官至礼部尚书。于1570年前后著《茶寮记》,全文500字,引言后有人品、品泉、烹点、尝茶、煎茶、茶候、茶勋7条,统称“煎茶七类”。

许次纾字然明,好品茶,于1597年著《茶疏》,全书36则4700字,对茶的采、制、藏、煮及用水均有较详细的论述,是明代一部较重要的茶学专著

熊明遇于1608年前后著《罗岕茶记》,全书7条500字,对岕茶的品质、采摘及收藏均有论述。

江苏江阳县的周高起写有《洞山岕茶系》传世。冯可宾字正卿,益都(今山东寿光南)人,曾著《岕茶笺》,全书12则1000字,论述了岕茶的命名、采制、贮藏、鉴别、烹饮、茶具及饮茶禁忌等。

罗廪于1609年撰写《茶解》一书,全书10目3000字,分论茶的原(产地)、品、艺(栽培)、采、制、藏、禁(采茶禁忌)、器等。

喻政于1613年编《茶书全集》,辑录古茶书26种,分仁、义、礼、智、信五部分。

田艺蘅,字子艺,钱塘(今杭州)人,对于择水有独到的见解,著《煮泉小品》一书,内分源泉、石流、清寒、甘香、宜茶、灵水、异泉、江水、井水和绪谈10章。

冯时可,松江华亭人,著《茶录》一篇,讲茶的采造和煮饮。

陈继儒(1558—1639),字仲醇,号眉公,松江华亭人,著《茶话》一书。

文学家屠隆,字长卿,鄞县人。精于茶事,著《茶说》,另著《考槃余事》,专设《茶》一章,并有茶诗传世。

张谦德曾模仿陆羽,亦著《茶经》一书,该书记载了当时的名茶50余种。

周履清,字逸之,秀水(今浙江嘉兴)人,曾撰《茶德颂》。

大医学家李时珍(1518—1593),字东璧,号濒湖,湖北蕲州(今湖北蕲春县)人。他从医学角度研究茶,并将茶作为药物写入《本草纲目》。

明末清初的余怀(1518—1593),字澹心,福建莆田人,著《茶史补》一书。

明代茶人于茶文化的杰出贡献是以著茶书为特点,乃茶文化之集大成时期。为茶写诗文的也不乏其人,如唐寅、文徵明、张岱、李渔等人,时大彬、供春二人在壶艺方面有很高的造诣。至清代,著茶文,写茶诗,潜心茶事,较为突出的有郑燮、袁枚、梁家钜、朱蒙、阮葵生、杜睿、邱子明、张孝思、董小宛等人。但中国茶道发展至此渐渐滑入低谷。并非茶风不盛,而是饮茶为市井文化所浸润,业已平民化、世俗化,士子茶的文化品位较唐、宋、明三朝大为逊色。

唐、宋、明三朝千余年里,文士饮茶族有如下几个特点:一是文化品位高;二是队伍人数多;三是多居社会上层,并能左右社会某一方面,或政治,或经济,或文化;四是都有某种宗教信仰,或儒或佛,或二者兼有,或三者兼有;五是饮茶不仅仅满足于口腹之欲,还有“艺”与“道”的追求;六是不仅饮茶,还写诗文歌咏其事,或著书立说谈玄论道。因以上六点,士子便成为中国茶人的主体,是灵魂,是核心,因他们的存在和运作而使茶成为国饮,并创立和发展了世界上独树一帜的中国茶道,使之成为艺苑生活文化的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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