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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渚紫笋与阳羡茶的茶会传统

时间:2023-05-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中唐时,湖州的紫笋和常州的阳羡茶同列为贡品,特别是顾渚的紫笋被陆羽评为仅次于蒙顶的天下第二名茶。每年早春采茶季节,湖、常二州太守在顾渚相聚,联合举办茶宴,邀集名流专家品茗,对新茶作出鉴定。茶宴重在宴请,茶话重在清谈,茶会则是一种社交性集会。此后,中国茶会走出国门,并被西化。

顾渚紫笋与阳羡茶的茶会传统

第二节 茶宴·茶话·茶会

茶宴、茶话、茶会皆由“煎茶待客”演化而成的聚饮方式。茶宴源于魏晋,兴于唐代,重在宴请;茶话是品茗清谈,重在一个“谈”字,或叫“闲聊”;茶会是以茶聚会,重在社交;茶话会是后二者的结合,今已风行全国,并为世界各国所接受。

茶之一德是可联络感情,表达敬意,久而久之,这一品质演化为煎茶待客的习俗。

据传,宋神宗初年苏东坡出任杭州通判,光临某寺,老和尚不认识,冷淡地说声“坐”,吩咐小和尚一句“茶”;寒暄几句,见来人气度不凡,热情起来,招待升格,改口说声“请坐”,吩咐小和尚“敬茶”;苏东坡道明身份,老和尚热情加倍,招待再升格,忙说“请上坐”,吩咐小和尚“敬香茶”。临别时老和尚索取墨宝,苏东坡借汤下面挥联讥之,联曰:

坐,请坐,请上坐;

茶,敬茶,敬香茶。

苏东坡将老和尚大大奚落一番,并留下这千古名联。说句公道话,老和尚于礼节上并无大错。佛门实乃清静之地,你来我往,对所有人一概待为上宾,敬奉香茶,大概谁也无此耐心,寺里也不会有那么多香茶。只是老和尚倒霉,撞在苏东坡手里,落下千古笑柄。

这副楹联也说明,在中国,待客以茶为上,若不想一视同仁,可在茶品上别亲疏贵贱。陌路之人,讨得一杯粗茶水,也算对方尽了地主之谊。

若约佳宾聚饮,茶宴是最好形式。

茶宴起于何时?有人认为,当上推至三国,吴主孙皓宴请满朝文武,对大臣韦曜“开后门”:“密赐茶荈以当酒”,以免迫于形势醉个半死。但这只是大型酒宴的小插曲,不算茶宴。

应当说,茶宴源于魏晋南北朝,兴于唐宋,《晋中兴书》载:

陆纳为吴兴太守时,卫将军谢安常欲诣纳。纳兄子俶,怪纳无所备,不敢问之,乃私蓄十数人馔。安既至,所设唯茶果而已。俶遂陈盛馔,珍馐必具。及安去,纳杖俶四十,云:“汝既不能光益叔父,奈何秽吾素业。”

陆纳的侄儿俶因将“茶宴”擅自改为“酒宴”而挨了40大板,这说明陆纳以茶果待客已非一日,称之为“素业”必已坚持多年。《晋书》也有类似记载:

桓温为扬州牧,性俭,每宴饮,唯下七尊柈茶果而已。

桓温是古代名臣,“宴饮”只备七盘茶果。陆羽主张茶道“精行俭德”,与桓温设茶宴的宗旨是一致的。

茶宴的正式记载见于中唐,《茶事拾遗》曾记载大历十才子之一的钱起,字仲义,吴兴人,天宝十年(751)进士,曾与赵莒一块办茶宴,地点选在竹林,但不像“竹林七贤”那般狂饮,而是以茶代酒,所以能聚首畅谈,洗净尘心,在蝉鸣声中谈到夕阳西下。为记此盛事,写下一首《与赵莒茶宴》诗。

中唐时,湖州的紫笋和常州的阳羡茶同列为贡品,特别是顾渚的紫笋被陆羽评为仅次于蒙顶的天下第二名茶。每年早春采茶季节,湖、常二州太守在顾渚相聚,联合举办茶宴,邀集名流专家品茗,对新茶作出鉴定。有一年,白居易被邀请,因病未能躬逢盛会,最后写诗感叹其事,诗的题目是《酬微之开拆新楼初毕相报末联见戏之作》,道是:

遥闻境会茶山夜,珠翠歌钟俱绕身。

盘下中分两州界,灯前合作一家春。

青娥递舞应争妙,紫笋齐尝各斗新。

自叹花时北窗下,蒲黄酒对病眠人。

这次茶宴不仅为互通友好,还有经济合作性质。两州太守既都来自名茶之乡,为确保名茶声誉,提高贡茶品质,让龙心大悦,自有必要在一块切磋切磋。茶原产滇黔,名茶却多在江南,这与江南茶农及地方官的努力创名牌有关。茶宴虽为谋求友谊与合作而办,但并不枯燥乏味,可边品茗边闲聊,可歌舞助茶兴。如此盛况,难怪白居易以病卧北窗自叹。

还应提及的是中唐诗人吕温,山东泰安人,贞元十四年(798)进士,与柳宗元刘禹锡是好友。他写过一篇《三月三日茶宴序》,文曰:

三月三日,上巳禊饮之日也。诸子议以茶酌而代焉。乃拨花砌,爱庭阴,清风逐人,日色留兴。卧借青霭,坐攀花枝,闻莺近席而未飞,红蕊拂衣而不散。乃命酌香沫,浮素杯,殷凝琥珀之色;不令人醉,微觉清思;虽玉露仙浆,无复加也。座右才子南阳邹予、高阳许侯,与二三子顷为尘外之赏,而曷不言诗矣。(www.xing528.com)

文人宴会上以茶代酒,标志着生活习俗的大改变。不用说,茶宴是中国文人的创造,创造者包括入仕的士和未入仕的士。这次茶宴选择的时间好,三月三日,春光明媚,百花盛开。环境好,“卧借青霭”、“坐攀花枝”、“闻莺近席”、“红蕊拂衣”,人已回归大自然。客亦佳,什么“南阳邹子”、“高阳许侯”,皆是鸿儒而非白丁。茶煎得好,茶具好,茶也喝出了神韵,“不令人醉,微觉清思”,正好“言诗”。这篇序比陆羽的《茶经》更生动形象地表现了中国茶道。

众人聚饮最好的佐茶法是闲谈,写《茶疏》的明人许次纾说:

宾朋杂沓,止堪交错觥筹;乍会泛交,仅须常品酬酢。唯素心同调,彼此畅适,清言雄辩,脱略形骸,始可呼童篝火,酌水点汤。

只有品茗才配“清言雄辩”。若是饮酒,那只能说“酒话”,酒乱神思,必然会走火入魔,失去理智,不合逻辑,乱说乱道。而茶益神思,边饮边谈颇相宜,严肃可也,轻松可也。在中国有“茶余饭后”一说,即指说些无关宏旨的逸闻趣事让人轻松轻松。英国饮午后茶就喜欢闲聊,所以小说家费尔丁说:“爱情与流言是调茶最好的糖。”朋友相交,有事相商,或想一块聊聊,便以“到我家喝茶”相邀。

茶宴重在宴请,茶话重在清谈,茶会则是一种社交性集会。

诗人钱起《过长孙宅与郎上人茶会》诗曰:

偶与息心侣,忘归才子家。

玄谈兼藻思,绿茗代榴花。

岸帻看云卷,含毫任景斜。

松乔若逢此,不复醉流霞。

诗人尝到了茶会的甜头,一边品茗,一边畅谈文学。茶好景亦好,景助茶兴。从此往后,文人雅集以茶代酒,“不复醉流霞”。

宋代亦有茶会。朱彧《萍洲可谈》卷一云:

太学生每路有茶会,轮日于讲堂集茶,无不毕至者,因以询问乡里消息。

此类茶会具同乡会性质,以茶结同乡之缘,叙同乡之谊,互通家乡消息。

宋人吴自牧《梦粱录》卷十九《社会》一节中说:

更有城东城北善友道者,建茶汤会,遇诸山寺院建会设斋,又神圣诞日,助缘设茶汤供众。

寺院作斋会,富户以茶汤助缘,名叫茶汤会,实则相当于今之“基金会”,寺院以助茶汤为由募集资金,以供宗教活动的日常用度。要几个“茶汤钱”比地方青皮恶少无端勒索“讨几个酒钱”不知文明多少倍,因为茶有十德,茶的形象美好,所以宋代给官吏的兼职工资叫“茶汤钱”,给侍者小费也叫“茶汤钱”。

此后,中国茶会走出国门,并被西化。张德彝《使英杂记》载:

茶会、跳舞会之盛,每年由三月至六月中旬止。此俗由来最古,欧罗巴、亚美里加二洲各国率皆为之。凡人家店肆,平时大厅敞房以备盛会,若以为公事之不可无也。西人性好奢华,凡富贵喜交结者,皆乐为之。一人子女,待其长成,虽无力,亦必勉强支应,设会结交,以便子女得友相与往来。则男可访女,女可觅男,嫁娶咸赖于此。因男女细心访察,各得所愿,则意洽情投,鲜有作秋扇之歌者。每会所费,少者百余镑,多者至六七百镑,合银二千四五百两。

此俗“最古”也不会早于16世纪。1607年荷兰船队从爪哇来澳门运去绿茶,此时是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1610年转运欧洲,1650年饮茶风气传到英国咖啡馆。1657年英国一家咖啡馆进口绿茶售价为每磅6—10英镑。当时在英国办茶会不会比酒会省钱。茶会在中国是文人雅事,以清谈和吟诗为主要内容,英国人接过去则变成了跳舞和婚姻,这由于文化背景不同。不过在中国,茶与婚姻一直有联系,至今还有把婚姻聘礼称为“茶礼”或“下茶”。茶会虽已英国化,但茶道基本宗旨并没变化,以茶结友本是茶之一德。

茶会最壮观的大概还是清末西藏喀温巴穆大喇嘛庙的僧人茶会,4000人出席,喝了8000杯。

由茶会、茶话演变而成茶话会,其释义是:用茶点招待宾客的社交性聚会。就是饮茶清谈。茶话会以其简朴无华而风行全国。佳节来临,中共中央领导人备清茶一杯,请各民主党派领导人和无党派人士座谈,共祝良辰,互表心愿,促成党内外大团结的新局面,共创四化大业。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将中国茶道引入政治生活,倡廉反腐,带了个好头。于是茶话会取代了酒会,用于方方面面:共商国是,招待外宾,庆贺佳节,学术讨论,开业庆典,签约奠基,表彰先进,送旧迎新……诸如此类,纯洁了社会风气,节约了巨额开支。此风传入国外,受到广泛的欢迎,被誉为“茶杯和茶壶精神”。这足以说明,纵使人类进入电子时代、信息时代、宇宙时代,中国茶道仍是人类最可宝贵的文化遗产,是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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