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佛庄茶汤会
——“陕西首届茶汤会”侧记
刚刚开罢规模盛大的第三届法门寺国际茶文化研讨会,冷香斋主人马嘉善先生告知:西安城南的佛家庄有茶汤会呢!
“茶汤会”的名称,当代茶人与它久违了上千年。早在五代,著名词人、五朝元老和凝(898—955)嗜茶,他别出心裁地与众朝官组成“汤社”,每日以茶较量,味差者受罚。此事陶谷《荈茗录》有记载。
4月27日10时许,唐名公司的小车载着我们在城南穿行。楼房渐少,人烟渐稀,市声渐远,视野渐宽,窄而曲折的便道将一行人诱入一个寂寞的去处,一块绝少装饰的牌匾上书“佛家庄”三个字。遛了一圈,便发现这是一个美妙的去处,佛家庄像大隐于市的山中高人,悄无声息地“禅定”于被现代社会遗忘的角落,所以有幸逃过种种劫难,诸如车水马龙、永无休止的骚扰、导游旗下游客们纷至沓来的轮番践踏、现代饮料包装品的白色污染、美女靓仔肆无忌惮的喧嚣……有幸来到此处,对于被“水泥森林”压得喘不过气的都市人,简直是一次“胜利大逃亡”。谁说西安人耳聪目敏?他们竟不知十三朝建都之地的西安、在他们的鼻子底下竟有这等幽静的所在!
庄内模样古旧的殿堂僧房各抱地势,不规则地回环连接。菩萨三五,僧人三五,佛国人丁稀少,似早已精兵简政。庄内原生状态,灌木任其自在生长,列为农禅项目的不规则形的小畦填补房舍间的空白,默默地存在。土路、磨盘石、木桥、回廊组成的通道曲径通幽。露天里的石桌、石凳时有三五僧俗小聚,或聊天,或品茶。唯一的亭子傍着荷池,荷池浮着三五莲叶,亭子置几案、蒲团。亭子里法清法师正在煮茶,桶里盛着太白山汲来的山泉水,传杯递盏,低声交谈,茶香弥漫,石桌旁的一位老者啧啧赞叹那颇尊古法的僧家茶艺。僧房的墙壁多为青砖土坯,或原木树皮。佛庄主人不为物所累,故不求繁缛浮华,不刻意为之,自然质朴则不会乱其心志。
悠扬的箫声传来,一个洗净铅华的女子,长发披肩,宽大的对襟便装没有光泽地护卫着她苗条得近乎娇弱的身躯。她是才女,名叫伏俐俐。她总是箫不离身的,执意要与这三尺竹友相伴一生。她信步走着,一路吹着,箫声在深深的寺宇回荡,那只是自然的箫声,天籁之音,无需倾诉,亦听不出喜怒哀乐,那么淡泊!因其淡泊而具别一样的美感。不禁联想起1200年前那个在乌程开元寺出家的李季兰,她会吹箫么?假若她会吹箫,她一定也是这样吹的;她不淡泊又岂能熬过没有爱情的孤独?于是我又可怜起陆羽来——你实在不了解你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呀!
年轻俊气的法清法师用斋饭招待我们。一个高挑、素雅而风韵内具的女子在墙边的案几上为我们盛酒,纤纤素手执着木勺将那殷红色的液体舀在古朴的耀州瓷碗里,双手奉敬嘉宾,用亲切而标准的普通话告诉我们:这是法清法师自酿的葡萄酒,这酒发酵后在寺内前朝枯井里储藏数月,因此酒味馨香馥郁,口味醇厚,就是酒量大的也是“三碗不过冈”。我从不饮酒,经不住诱惑,呷了几口,便觉一股热气直逼丹田,不觉微醺,端的是精舍琼浆!饮酒间听人介绍那名叫杨直的女子,竟曾是某电台的节目主持人,后来告别了金话筒却“春日独当垆”——不过不是卖酒而是卖茶。酒兴奋神经,难以自制地多看了她几眼,用眼神告诉她:万别遁入空门,不然寺院多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尘世间却少一美女。我遐思神想:卓文君乎?李清照乎?饭后有人与她合影,她冲我一笑,撂下一句话:下次要和您照相呢!
夫子道:“食,色性也。”古人品茗离不开佳客小姬,所谓“红袖捧茶夜读书”。许次纾的《茶疏》以小闺女、新嫁娘、过婚嫂戏论三巡之茶。明人王世贞《解语花·题美人捧茶》更是浓墨重彩描写美人捧茶的绝妙好词。今日参加茶汤会的几个靓女秀色可餐,然神态随和而端庄,美而不艳,与茶会格调协调,举手投足神圣自尊得似观世音下凡,又岂可“餐”乎?又岂敢“餐”乎!
用罢斋饭,大家换上特制的白布袜套轻手轻脚地步入达摩堂。落地的晴窗外是院内的菜畦、枯井,深黄色的木质地板一尘不染,室内规则地摆放着十余条低矮的黑色几案和蒲团。白色的墙上挂着法清的书法作品,风格自然洒脱,言为醉后所书,俨然怀素在世也。一轴水墨画着墨不多,“计黑当白”,寥寥几笔竟纳入万千须弥世界,有明清文人画的况味,然更淡远悠然。法清原来是书僧、画僧、茶僧也!贴在正面墙上的会标“茶汤会”三字系本如法师手书,字很随意,未加装裱。本如交了许多茶人朋友,在陕西佛学界、茶学界他的名字是很响亮的。
达摩堂内合十盘坐着20余位茶人,个中有茶界学者、释门高僧、知名作家、资深编辑、报刊记者、梨园精英、网络奇才、商界强人、茶艺高手、台湾同胞……僧俗两界,商业文化,海峡两岸,荟萃精英。如此组合,达摩堂何陋之有!(www.xing528.com)
马先生低声言道:让我们直接面对一碗茶汤,觅得宁静,寻求解脱,品味博大精深的中华茶文化。
在悠扬的古筝音乐声中,孙红娟、种艳开始演示午子茶的煎饮法。两女着对襟便装,一黑一紫,红布镶边,半截袖,像古代仕女,但毫无富贵之气、艳丽之色、娇弱之态。出场步态从容,笑容可掬。绿蓝色的茶台上早已摆放着香炉、青花瓷缸、敞口青花瓷碗、天青色茶盏、葫芦瓢。最引人注目的是直径不过七八寸的茶磨,放在茶台旁,素手轻推,如是者三,午子茶末从磨齿间纷纷扬扬落下,磨茶的声音古老而悠远。还有小孩巴掌大的竹编撮箕,精致而小巧。主泡跪坐煎茶,一招一式,技艺娴熟,再苛刻的评判也要点头赞许。茶煎好了,筛壶高冲,白练泻下,水汽腾绕。
茶人们一边品茶一边感悟茶会的禅意,可真是佛门净土,午子仙液,洗净尘心俗念。本如言曰:“静极光通达,戒、定、慧也。”年届八旬的吕老赞曰:“精行俭德也!”我将目光落在放置茶台旁的那个“真”字:“茶品真也!茶情真也!人品真也!真是平常心,平常心即茶中之道也!”
接着出场的是来自昆明的刘菂——一个蓄短发的清纯女孩,那稚嫩、白皙的胖模样使人产生联想,多像明前带露的午子仙毫啊!据人介绍,她是读外语的在校生,也是我国第一批高级茶艺师之一。
刘菂演示的是用普洱茶的冲泡法冲泡午子仙毫。茶艺名曰“定慧之悟”。她使用的是玻璃茶具,方便于观察片片茶叶在水中婀娜多姿的舞蹈。几案旁多了一枝腊梅,给寂静的茶室平添几分简素枯寂,似在榻榻米上席地而坐领略日本茶道的韵味。她一边操作,一边自言自语,不像解说,倒像在与茶作心灵的对话,燕语莺啼,甜甜地,亲切地。如其所言:“在佛家庄,一杯茶汤在手,万虑顿消。”
最后是香白先生演示他的简化功夫茶,那“顺其自然,贴近生活,简洁节俭”的宗旨表达得明明白白。对于茶会,香白先生撰一联曰:“午子仙毫,流芳百世;子午古道,走马千年。”
唐名公司的老总阎战利先生诠释道:“煮茶的‘放茶’、‘冲水’、‘品茗’三个步骤演绎了两千多年。茶品不外乎色、香、味、形、名五个字。茶道的真谛是追求和谐。……”轻声细语,侃侃而谈,由茶道言及商道,令人耳目一新,方知茶道与商道有许多共同之处。阎老总真一儒商也!瞧他在蒲团上闭目打坐的神态你会相信:戒能入定,定能生慧,有此心境,走出禅堂,商场搏击,能不百战百胜、所向披靡!
本如法师指着法清的书作言道:“如其文所说:夫入道多途,要而言之,不出二种:一是理入,二是行入。”我等“理入”又“行入”,故能感受今日之演示,悟茶道真谛。
几个小时的茶汤会落下了帷幕,我步出禅堂竟踉踉跄跄,友人曰:“不惯盘坐否?”我答曰:“丁文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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