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诃
鲁迅先生在中国新兴木刻运动倡导上的功绩,正像他在新文学和民族解放运动倡导上的功绩一样,实绩俱在,毋需乎我来多嘴。
一九二九年艺苑朝华社印行的《近代木刻选集》、《新俄画选》等三册,连选辑,序文,和出版,都是鲁迅先生和柔石几个人合力作成的,这是正式介绍独立艺术的木刻画于中国的第一次。以后,渐渐有了不少热心的青年艺徒从事学习,为了供给他们良好的范本,一九三〇年,先生影印了德国木刻家梅斐尔德的力作《〈士敏土〉之图》。一九三一年八月底,日本版画家内山嘉吉到了上海,鲁迅先生和二十几个青年木刻作者,组织“木刻讲习会”请他义务讲授一星期,先生亲自担任翻译。
一九三二年春天,鲁迅先生和郑西谛,辑印《北平笺谱》第一辑;又在上海良友图书公司,出版了比利时木刻家麦绥莱勒作《一个人的受难》等连续图画四种。一九三三年,第三种人苏汶先生为文,首先怀疑到连续图画之能否算作艺术作品。继而以介绍过来的作品,是否能被中国的大众所看懂相讽刺,然而有力的反攻,是鲁迅先生“为连环图画辩护”一篇文字,证明了苏汶先生倒不过是说谎!这一年冬天,复在上海举行私人所收藏着的“法俄书版展览会”同时,鲁迅先生又应法国某期刊女记者的要求,选了六七十幅新的中国木刻画,给她带到巴黎、柏林、莫斯科去展览。
一九三四年,鲁迅先生斥资印刷了苏联木刻精粹的《引玉集》,和中国创作木刻画的第一块纪程碑《木刻纪程》。前者介绍给青年艺术者们以朝气蓬勃的另一个国度里的名作,后者把这几年创作的成果,作一总的检阅。
今年春天,鲁迅先生给良友公司编选了《苏联版画集》,又自己拿钱印了《凯绥·珂勒惠支版画选集》以及编好而还没出版的《E·蒙克版画集》、《麦绥莱勒漫画集》等。
这些关于版画的书籍,都是费了鲁迅先生不少精神、时间,和自己血汗所换来的金钱而印行的。并且这些画册,每每毫无代价地送到各地贫苦青年艺术者的手中。
……“我总是吃亏的。”他说时非常高兴,笑得连筋肉都牵动起来,两颧凸出更高,“几乎每印一次画集,我都赔本,例如《引玉集》、《珂勒惠支版画集》、《〈士敏土〉之图》……这些现在,通通都送光了。”——白危:《记鲁迅》
有了这些良好的国外名家的版画范本,才渐渐使中国木刻作者,知道了怎样去充实自己作品的技巧和内容。(www.xing528.com)
而且,还不只此。
鲁迅先生在热心地用了通信或口头,指导着每一个识与不识的刻制木刻画的青年,他的观察深刻并且精细,下边从两封信和在第二次全国木刻流动展览会会场的谈话里,摘录几句,便足够知道鲁迅先生是如何热诚地指示青年人了。
“木刻究竟是刻的绘画,所以基础仍在素描及远近,明暗法,这基础不打定,木刻也不会成功。”——寄刘鄂。“要技艺进步,看本国人的作品是不行的,因为他们自己还很有缺点,必须看外国名家之作。良友公司出有麦绥莱勒作品四种,不知见过没有,但只可看看,学不得的。……先生寄给我的四幅,我不会说谎,据实说,只能算一种练习。……我看有时候,是刻者有意的躲避烦难的,最显著的是高尔基像的眼睛。他的显得眼睛小,是因为眉较高。”——寄金肇野。
“许多缺点是因为作者阅历不深,观察力不够的缘故。这毛病应该由作者自己克服,否则就决不会有长进,譬如描绘一个人,虽至最小的部分,简单的动作,也要仔细观察,然后才能描得像,才能成为一件艺术作品……连环画最好二三十幅,短小精悍往往比长篇大著有力。作者应该注意到读者,并非多产就是杰作。多产的结果,往往倒是滥产,徒然耗费精力。作家应该宝贵自己的精力和时间。……刻人物要刻得像中国人,不必过于夸张。艺术是需要夸张的,但夸张透了,反变成空虚。……农民是纯厚的,不必把他们涂得满脸血污,矫揉造作。”——白危:《记鲁迅》
鲁迅先生痛恨着认木刻为反动的江浙官府,他供给从事木刻画的青年人以不可形容的精神上和物质上的助力。不夸张地说,中国新兴木刻运动的蓬勃,一方面虽配合着环围的要求,但另一方面,却也赖了鲁迅先生始终不懈的支持和鼓励,只有这种导师和同志的热情,才能激励起青年人们继续不断,不怕打击的勇气!
可是鲁迅先生死了,鲁迅先生以五十六岁的年龄,因为过度劳碌了自己的身体,因而使肺结核加剧而死去了!这是恶劣的环境,逼着他不能放下他的工作以作充分休养的结果。
年青的一代人,从事木刻制作的年轻的一代人,我们应该如何宝贵鲁迅先生所介绍过来的画集和遗言,以作我们前进的指针呢?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