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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的成长与自我领悟:从不惑到知天命

时间:2024-10-1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更观此十余年间,世事之变化甚激烈,孔子超然以观之,庶可由“不惑”而“知天命”。“不惑”云者,既“不惑”于当时的周天子,亦“不惑”于当时的各国诸侯,且能注意于各国之具体执政者。唯已达不惑之境,始可从考古所得以证实古史,是之谓“信而好古”。所知之天命中,安得不及目睹之大变。

孔子的成长与自我领悟:从不惑到知天命

五、孔子“不惑”至“知天命”后的情况

孔子由“而立”而“不惑”,其旨未变,乃深入礼乐而能不惑其行。合诸世事,此十年中亦多变化,主要为“孔子年三十五……昭公率师击(季)平子,平子与孟孙氏、叔孙氏三家共攻昭公,昭公师败,奔齐……鲁乱,孔子适齐”(《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因鲁乱而适齐,时间在秋冬,若孔子之于昭公,不得不有所讳。《论语》记有一事:“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述而》)此知礼问题,岂仅取同姓而已,昭公之奔齐,或难免亦有失。是年为齐景公三十一年,《论语》记有“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颜渊》)。则知景公尚对孔子的理论有兴趣,而孔子亦有意于久居于齐,宜有“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述而》)。《史记》述此,于“三月”上尚有“学之”二字,文义较备,当有所据。且《论语》尚记有评语:“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也,未尽善也。”此实能深入欣赏音乐之情,而难免亦有感于史迹及当代之世事。当孔子之齐一年后,即有王子朝奔楚之事。是时孔子或尚在齐,不论闻《韶》或学《韶》,且能详论《韶》、《武》之得失,此对禅让与传子之政体,实深有所感。天子如何?老子极可能因之而去周;鲁昭公又如何?孔子本人亦去鲁之齐。然则《武》乐何可与《韶》乐相比。宜孔子有见于东周之失,始重鲁史《春秋》,在齐闻《韶》,乃定尧、舜之《书》。一二年后,景公亦未能用,《论语·微子》:“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而鲁国的情况,昭公虽不能回,局势已稳定,乃返鲁。此证当时孔子并未直接参与昭公击平子事,亦未尝必以昭公为是。约三十七八岁,孔子返鲁,而心已有主,是之谓不惑。继之十余年,皆在鲁设教,渐成私人讲学的风气。更观此十余年间,世事之变化甚激烈,孔子超然以观之,庶可由“不惑”而“知天命”。要而言之,晋于昭公二十八年(前514)“韩宣子卒,魏献子为政”,于昭公三十年(前512)“冬晋赵鞅荀寅帅师城汝滨,遂赋晋国一鼓铁以铸刑鼎,著范宣子所为刑书焉”。此晋国之变,孔子当有所意见,《左传》所引者,或未必悉合孔子思想,然大体可信。主要是魏而非刑鼎,合诸孔子之志,“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为政》)由此文义以观,刑鼎宜遭孔子之非。况赵鞅用范宣子未必合乎当时情况之刑书以铸鼎,实有以敌视魏献子为政,故孔子或确有非刑鼎之言。继之鲁昭公三十二年“卒于乾侯”,《左传》载赵简子问于史墨,史墨以论昭公与季氏之是非。此当然非孔子之思想,然孔子对三家之认识,于昭公之事发生后,当有所改变,此不可不辨。“不惑”云者,既“不惑”于当时的周天子(实为敬王),亦“不惑”于当时的各国诸侯,且能注意于各国之具体执政者。或不明乎此,决难理解孔子何以教弟子,唯其能洞察时代变化的趋势,既合诸古史而以之为鉴,又能结合礼乐而为思想行动的标准,始能使各方学者同趋杏坛。

《史记·孔子世家》:

定公立五年,夏,季平子卒,桓子嗣立。季桓子穿井,得土缶,中若羊,问仲尼云:“得狗。”仲尼曰:“以丘所闻,羊也。丘闻之,木石之怪夔、罔阆,水之怪龙、罔象,土之怪坟羊。”吴伐越,堕会稽,得骨节专车,吴使使问仲尼:“骨何者最大。”仲尼曰:“禹致群神于会稽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其节专车,此为大矣。”吴客曰:“谁为神?”仲尼曰:“山川之神足以纲纪天下,其守为神,社稷为公侯,皆属于王者。”客曰:“防风何守?”仲尼曰:“汪罔氏之君守封、禺之山,为釐姓,在虞、夏、商为汪罔,于周为长翟,今谓之大人。”客曰:“人长几何?”仲尼曰:“僬侥氏三尺,短之至也。长者不过十之,数之极也。”于是吴客曰:“善哉圣人。”

定公五年孔子四十七岁,坟羊事《国语·鲁语》中已记及。吴客事时间在十年后,孔子已五十八岁,或周游列国而不在鲁,今连类及之。总之孔子当五十岁前后,对古史殊有研究,此事决不可小视,乃组成孔子思想之重要部分。如仅以文献而未能加以征实,此不足以见孔子,亦为历代研究孔子者所忽视。《庄子·外物》:“儒以诗礼发冢。大儒胪传曰:‘东方作矣,事之何若?’小儒曰:‘未解裙襦,口中有珠。诗固有之曰:青青之麦,生于陵陂,生不布施,死何含珠为?’接其鬓,压其顪,而以金椎控其颐,徐别其颊,无伤口中珠。”此节讽刺儒家,可云尽其巧思,不知“儒以诗礼发冢”,正属儒者有准于孔子之教。孔子如不随时注意当时考古所得,何以能知坟羊,又何以能知骨节专车之古史。奈自汉后之学者基本从文献至文献,此决非孔子之治学方法,然重视文献又为孔子之长。唯已达不惑之境,始可从考古所得以证实古史,是之谓“信而好古”。虽可谓孔子之考古尚未确,然决不可谓孔子有意于托古改制。至于天下事,吴既兴,且于定公四年“吴入郢”,唯楚有吴乱。故五年春,王人杀子朝于楚。是年敬王已十有五年,一年后,尚避王子朝之徒及儋翩之乱而处于姑"(《左传·定公七年》),故此十六年中周天子的情况可喻。且楚有申包胥如秦乞师,由秦师以驱吴定楚,时虽未久,实为当时天下动荡之大事。故襄公薨于楚宫之情,定公未必继之,而秦师之能力又增,足以促使四十年后之三家分晋。若孔子一生关心古今之变化,对此事件,必有深刻之认识。所知之天命中,安得不及目睹之大变。当年在齐闻《韶》以知乐,管仲之器犹小,岂晏婴所知,然孔子决不小视婴。周礼在鲁,平王已不足论,况敬王何有于王者之气象。天命如是,不得不反诸久居之鲁,昭公既不足论,何可忽视继位之定公,三家既能容之,是否可起作用。“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雍也》),正五十左右,以总结当时的天命。“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八佾》)“定公问:‘一言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子路》)即此二节之对答,孔子对君臣关系的认识已极明确,意更恳切,既以勉定公,亦以安三家,由治国而平天下,其旨可通。唯孔子之已得风气之先,故决不论及敬王,乃于治鲁身有其责,要在缓和定公与三家之关系。然时代之发展日在变化,三家之家臣亦有专权者,故孔子不得不避之,亦不得不与其周旋。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又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季氏》)此陪臣执国命的情况,合诸鲁国实指阳货(虎),阳货为季氏家臣,权势日大,《左传·定公七年》:“阳虎又盟公及三桓于周社,盟国入于亳社,诅于五父之衢。”《史记·孔子世家》:

桓子嬖臣曰仲梁怀,与阳虎有隙。阳虎欲逐怀,公山不狃止之。其秋,怀益骄,阳虎执怀。桓子怒,阳虎因囚桓子,与盟而醳之,阳虎由是益轻季氏。季氏亦僭于公室,陪臣执国政,是以鲁自大夫以下,皆僭离于正道。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远方,莫不受业焉。(www.xing528.com)

孔子除周旋于阳货外,尚有公山弗扰之事。“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阳货》)此节又见孔子对弗扰召的反应。《史记·孔子世家》:

定公八年,公山不狃不得意于季氏,因阳虎为乱,欲废三桓之適,更立其庶孽阳虎素所善者,遂执季桓子。桓子诈之,得脱。定公九年,阳虎不胜,奔于齐。是时孔子年五十。公山不狃以费畔季氏,使人召孔子。孔子循道弥久,温温无所试,莫能己用,曰:“盖周文武起丰镐而王,今费虽小,倘庶几乎!”欲往,子路不说,止孔子。孔子曰:“夫召我者岂徒哉?如用我,其为东周乎!”然亦卒不行。

此皆当孔子五十左右发生在身边之事,与敬王与王子朝之事,晋分政之事,吴楚秦之大变化,有亲疏之辨。即使和昭公与三家之事亦不同,乃属三家与家臣之事,然能直接影响鲁之国政,且由天下而国,由国而家,孔子又言及“吾其为东周乎”,则又家国而东周。以毋我之身,传古今之变,然何可忽乎其身之所处。以身为东周,方能喻孔子所知之天命,惜当时之子路已不知。宜二千五百余年来,论孔子之仕鲁,什九以治鲁视之,且以三家视之,以家臣视之,以堕三都视之,则何以见孔子“为东周”之情。虽然,人至五十确已身心各有所变,故“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子罕》)。此必孔子于五十后,自思学术思想及行动发展之变化。在四五十前有精进之象,言行当有惊人者,如“入太庙,每事问”而重禘,“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八佾》)。又如在齐闻尽善尽美之《韶》,且“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八佾》)。此以禘当治天下之象,又以翕纯皦绎定乐谐人心之象,可云已得过人之成就。况乐必通诗,“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泰伯》)然于五十后,仅能保存之、充实之而已,于礼乐之旨无过乎此,乃知可畏之后生,当在四五十之前。若四五十之后,自然尚可有发展,而其闻必在四五十之前,五十后始闻,确难更有大成就,故不足畏。五十后既不足使人畏,宜于五十当自思所闻,以毋我而思我之所闻,是之谓知天命。以古今世事而合诸文献,故孔子所知者,不外《诗》、《书》、《礼》、《乐》。合诸汉后之传,“六经”为《诗》、《书》、《礼》、《乐》、《易》、《春秋》。而《春秋》乃当时之现代史,所以接于《书》。《易》为筮书,重在易象,当时尚归属于《礼》。孔子“入太庙每事问”中,当有问《易》之事,重在筮占以见事理之象。且本以筮占视之之《易》,或已有卦爻辞,亦未必同马王堆帛书本,遑论定以《序卦》之《易》。而孔子于易象,当有所知,然决非后世所传之“二篇”,惜汉后之研《易》者,未能分辨象与辞,仅以辞为主,更误认后师所著之十翼,皆托名为孔子所作,宜二千年来既未足以见孔子之实,亦未能识易象之真。试思孟子之于孔子,时位皆近,孟子曰:“……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岁,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近圣人之府若此其甚也。……”(《尽心下》)然孟子书中,未有一字及《易》,而孟子屡言孔子与《春秋》之关系。此见百余年中,孔子门弟子之传授,已各各不同。况易学在孔子思想中,并非属主要地位。“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述而》)。此“五十”二字《史记》作“卒”字。或以七十后孔子更从《礼》中提出《易》而学之,尚可见思想发展之变化。以五十学《易》而与“知天命”联系,殊难切合孔子生前之事实。故孔子当五十前后,于“六经”的思想结构,宜以下表示之:

上表注○者为孔子所雅言,《论语·述而》“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是其义。考孔子既有“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之志,又能深识古今之变,故由《书》而《春秋》,由《诗》而《乐》,归诸执礼为行动的指南,且对当时鲁国的具体情况,由定公、三家以及阳货及公山弗扰,皆能进退自如以处之。要在二十年来设教于杏坛,与天下有为之青年,共观天地万物之变迁,以究人生处世之准则。取鉴于史,感人以今,贵以无隐乎二三子之性,本学不厌教不倦之情,因材施教,师生融洽,宜由近及远而弟子辐辏。既“不语怪力乱神”(《述而》),故孔子之所谓“天命”,犹“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为政》)之中心,知此中心,庶能无碍于本身之出处。孟子曰:“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久则久,可以速则速,孔子也。”(《公孙丑上》)此即孟子所知之孔子,亦即能以孔子为“圣之时者也”(《万章下》)。“时”之于孔子,犹天命之象。此仕、止、久、速之变,可证诸《论语》,“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为政》)此当可止则止之时,若阳货之言,当然未可从。而于公山不狃之召,不期有东周之为,此实深感于时。“为东周”者,乃孔子之权。然以费治鲁且难,况及天下,此所以不果行。若“定公以孔子为中都宰”,自然可仕则仕。继之为司冠,与齐夹谷之会当相礼,可云一生从政中地位最高,“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雍也》)的思想境界,当时似可实现。且齐虽未是,鲁亦未尝是,然以“为东周”观之,鲁当胜于齐。若《史记》之重点描绘夹谷之会,实为尊孔子而列入《世家》,不得不有意渲染。如晏婴基本不可能与会而亦及之,可喻《史记》所记录之史实未可全信。齐鲁之会非仅此一次而各有胜负,此次鲁胜,亦未必使天下形势有所变化。孔子仅以礼争,所谓“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八佾》)。孔子于夹谷之会实乃准礼为相,此礼于当时之齐鲁皆不得不准行者,唯尚有礼,故有夹谷之会。然鲁虽胜,孔子之志尚不止此,宜“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微子》)。况堕三都之事未成,则鲁既未一,亦未必终能胜齐。可见孔子为季氏司冠,为定公相于夹谷,皆顺时而行,非毕生之愿。虽欲使齐变之鲁,尤要者当在使鲁变至道,偶一胜齐,何足为贵。况僖公后之鲁,国势早已不及齐,故乘机去鲁,正如脱重负,更欲基于“知天命”之原则下,有以寻觅变鲁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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