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志明回北坡，胡志明与靖西，胡志明回国引发变化

胡志明回北坡

黎广波（越南）

从胡志明回国之日起，越南革命的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还记得大约是辛巳年初三下午一点，也就是1941年2月8日，胡志明和我们兄弟回到高平省河广县长河社北坡村。从靖西念光到北坡虽然不是很远，但胡志明和我们竟然走了将近3天，因为在去北坡的路上要时刻警惕土匪和敌人，还要绝对保密。我送胡志明到美妮父亲的家，他是侬族人，家里只有三口人，两夫妻和一个女儿。他家是我们信赖的地方，也是革命同志汇合的地方，有时也是范文同、武元甲、高鸿岭、陈登宁等人的歇脚地。美妮的家很穷，生活在山沟野岭里，一家人只能穷居在孤静山脚下一座简陋的房子，房子虽然不宽，但很凉爽，站在门前可以看到前面谷地的全景，并且后方不远处有一条小溪，顺着小溪可以进入茂密的丛林，凭借着这样的地势非常容易保护胡志明的安全。

那天，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美妮的父亲亲切地接待我们。因为冯志坚、黄深、甲哥、陆哥和我去中国已经很久了，今天回来重新与美妮的父亲见面，使他感到很高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胡志明，胡志明穿一套侬族的衣服，脚穿着草鞋，手拿拐杖，因为觉得陌生，美妮的父亲称胡志明为老人家并且端详着他。

陆哥立刻介绍给美妮的父亲说，这是刚从平原地区上来的越盟老干部，美妮的父亲寒暄几句后便请胡志明入屋就坐，双眼仍然注视着他，并且叫女儿美妮打来一盆热水请胡志明洗手，洗好手和收拾行李后，美妮的父亲搬出一大桌本地方风俗饭菜，其中有圆包饼、蚂蚁蛋糯米、茶、糯米片，有猪肉、鸡肉、烤鹿肉等等非常丰盛，还有一壶香喷喷的酒，美妮的父亲请我们大家围坐在饭桌旁，然后解释说，知道你们肯定会来的，所以我早已悉心准备迎接你们新年光临。桌上的饭菜对我们来说充满诱惑，但自从坐下来后，我发现胡志明一直很安静，不太说话，表情有些疲倦。

远离祖国30多年，四处奔波寻找救国之路，此次回到自己熟悉的家园，过上梦寐以求的传统节日，使他感慨万千，等美妮的父亲说完，胡志明看了我们一眼后指着桌上的各类饭菜，除了圆粽没有问之外，其他逐个向陆哥问所有的菜肴都叫些什么名，陆哥用京族语回答，胡志明又让美妮父亲翻译成岱语，等陆哥把所知道的菜肴名字介绍完后，胡志明用岱语一字不漏的将所有菜肴名字又重复了一遍，连音意都没有丝毫的差错，令美妮的父亲感到万分惊讶。

看到胡志明很清瘦，脸色稍黄，高额头，但双眼炯炯有神，大家都很伤感，担心他近来的身体状况，过去我们一直生怕没机会接近他，现在机会来了，兄弟们个个都送上注目礼，仰视这位党的领导人，一位给民族充满希望和信念的儿女。此时美妮的父亲仍然像家人似的与胡志明开怀畅谈，斟酒给胡志明并郑重地请胡志明举起酒碗，胡志明拿着碗看了看大家．碗里的酒淡黄，味香，散发出迷人的酒气，陆哥对胡志明说：这种酒在平原地区称作糯米酒，是用糯米发酵酿成的。这里的同胞称作红酒，红酒很甜，但一旦醉了就会睡得很香。

胡志明举碗笑着祝美妮全家人身体健康，自己稍微尝了一小口后就夸这酒味很美，美妮的父亲更加高兴了，使劲夹菜给胡志明吃，胡志明欣然接受，但只是吃一点圆粽，一点包饼，然后就夹给我们吃，劝我们为身体健康多吃些，并要真心实意地吃好让东家开心。美妮的父亲很兴奋，他叫老婆和女儿出来接待客人以表示尊敬，吃完饭的时候太阳也下山了。我们按照冯志坚安排好的地方分头去休息。

胡志明和美妮的父亲睡在房中间的卧室里，卧室与我们只有一张竹席之隔，我整夜都难以入梦。

山林的夜很寒冷，胡志明和美妮的父亲仍在细语攀谈，外面下着雨，小小的雨点敲打着摇曳的蕉叶，我心情格外的激动和喜悦，因为我已经成功地护送胡志明安全回国，心中更对他怀着无限的爱戴和崇敬。(www.xing528.com)

从那天至今已过将近半个世纪了，然而，每逢春节到来，我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胡志明在北坡饭桌旁的美好情景。

一天上午，胡伯伯叫我到外面一个寂静的地方悄悄对我说：“美妮家境已经很拮据了，我们都拥挤在这里不太方便，我们搬到别的地方去算了”。当时我很焦虑，胡伯伯身体不好，生活又艰苦，现在住在潮湿的山林里肯定会影响他的身体健康，可是又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我怎能违背他老人家的想法呢！回到屋里，我问美妮的父亲，这里附近有山洞吗？他犹豫了片刻后说，屋子后面山上有一个秘密的洞，当年土匪恶霸来的时候我家人还跑到那山洞躲藏呢，他们很难发现的。胡伯伯听后点头表示满意。第二天，美妮的父亲带着我们来到离家不远的后山，大家跟着他爬上半山腰就见到了一个很深山洞。

正因为美妮的父亲信赖革命，他才把我们带到这个秘密的地方来，这地方山脚下就是水源头，洞位于石山深处，洞的另一个出口通向中国的地界，遇到紧张情况的时候，就很容易穿到中国的山界，胡伯伯看完地势后表示很称心。他弯腰步入山洞，我们跟在后面，洞里地势低陷，狭窄，潮湿，地上时有光线射进来，可以看到钟乳石从上垂下，洞里凹凸不平。美妮的父亲送给我们几块木板平铺给胡伯伯睡。我和其他同志去剪下很多柔软的树叶用来给胡伯伯做床垫，以避免胡伯伯睡时腰痛，最后整理洞里高低不平的地面，准备好我们睡觉的地方后天也逐渐黑了，洞里伸手不见五指，我到外面找一些干木材来生起火，胡伯伯和兄弟们围坐在火堆旁闲聊起来。

辛苦忙碌了一天之后大家都轻松舒畅了许多，胡伯伯说革命的日子还长着呢，今晚大家要早点休息，养足精力日后才好做事，革命事业任重道远，没有好的体格是不能担当重任的。

兄弟们躺在垫好的树叶上，而胡伯伯还拿书出来读，洞里深沉寂静，过了一会儿，兄弟们都睡着了，但我还在辗转反侧，那些亲切的情景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一间普通的高脚屋，父母，我和两个小弟弟……

我身旁的呼吸声和呼噜声开始均匀作响，我悄悄的坐起来，胡伯伯还在火堆旁埋头看着书。他今天走了很远的山路，爬了很多的山岭，但现在还不肯入睡，真令人感到焦虑和担心，我轻轻的走到他身旁，担忧地说：伯伯啊，很晚了，你老人家就早点休息吧，要不然身体会累坏的。胡伯伯感慨地说：“我看完这篇文章就立即睡。”尔后我也悄悄回去睡了。

——本文选自黎广波回忆录《胡伯伯与北坡游击队》

翻译：唐泽完　吴华安

注：美妮的父亲，名为李国嵩，靖西县孟麻街人，当年为躲避国民党抓壮丁而逃到中越108号（现为675号）界碑附近居住，曾参与越南独立革命，是胡志明生前的好友，后成为越南革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