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文学怎么了？为什么无人读文学？为什么今天的孩子不喜欢文学？人们可以从电视的普及，文学家玩文学玩过了头，生活节奏变化等许多方面找原因，但是，教育工作者应该向自己提这样一个问题：我们的语文教育给孩子文学了吗？
在今天的语文课上，提供同义词、反义词、辨词性、改病句，无休无止的语文知识，然后就是抄字，抄词，抄课文。一篇课文，老师读，学生听；学生读，老师听；一、二组读，三、四组听；三、四组读，再一、二组听。读得老师无味，学生受罪。精雕细刻，一个学期下来，只读了短短的二十来篇课文，而且这些课文又大多是几十年不变，不管学生是否喜欢。
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惯例，一种观念，似乎只有学这些课文才是学习，是课内要做的事。其他的书都是“课外”读物，不属大纲要求范围，老师不管，许多家长不让读，学生也不敢在这上面花时间。于是，没有余力的孩子做完作业赶快睡觉，有余力的孩子接着再做同步练习或名校试题。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作业，直到累得筋疲力尽为止。
成年人学英语，知道除精读外，还要大量泛读，读完一大批有趣而有意义的书，英语能力就慢慢上去了。同样的道理适合于学中文，同样的道理更适合于孩子。孩子的有意注意能力没有成年人强，更容易被优美的语言和有趣的情节所吸引。孩子的记忆力比成年人强，只要所读的东西适合他们的水平，又使他们感兴趣，就能过目不忘。
孩子的天性都是喜欢文学的。上小学的孩子，是最喜欢听故事、读故事的年龄。这时，让他们多读一些中外优秀童话，民间故事，简易的历史故事，老师给予一些指导，再让他们发挥想象，写一点自己的童话，自己的故事。这样，语言、想象、情感、思维等各方面的能力都得到了提高。孩子上中学，就可以鼓励他们读一些中外优秀的文学名著。写写读后感，让学生自愿组合，办一些读书会。轻轻松松，语文能力就上去了。
读书不仅可以帮助孩子学习语言，而且可以陶冶性情，认识生活，开阔胸襟，培养道德观念，建立人生观和世界观。人们常讲作家是灵魂工程师，教师也是灵魂工程师。教师引导学生读一些优秀作家的作品，两个工程师齐心协力，就能办好教育。孩子从小读一些优秀的文学作品，形成一种修养、气质，可以受益一辈子。一个上完小学的孩子还没读过《安徒生童话》和其他一些中外优秀童话，他的教育就应视为缺了一块。一个上完中学的孩子还没读过几本中外文学名著，他的教育也不完整。
现在的情况却是，一个工程师赶走了另一个工程师，自己却又不干工程师的活。语文老师不是帮助学生提高读书能力和写作能力，而是告诉学生一大堆关于语言和篇章的知识，以便应付考试。至于思想情操教育，则另搞一套思想教育课，再来一批抽象条文让学生背诵。殊不知，一首优秀的诗、一本优秀的小说所起的作用要远远大于十本这样的思想教育课教材。(www.xing528.com)
语文老师们早就发现了一个矛盾现象，学生最喜欢读语文书，却最怕上语文课。既然如此，让他们多读一点，少讲一点，问题不就解决了？老师们会说，不行啊，要统考。问题不在教师想多讲，而是教育和升学体制规定了必须这么做。本来，学生可以愉愉快快，轻轻松松学好语言，获得思想的进步，成为一个心灵健康的人；现在却忙于辛辛苦苦地学习和背诵一些考完试就忘的抽象条文和定义，让考试先淘汰掉一批考不上的，再毁掉一批考上的。
这么做时间长了，人们也习惯了，要改也难。前不久读报纸，说是一个中专的校长规定学生要读点名著，有学生家长出来抗议，认为这会影响正课，不利学生将来就业。北京有个圣陶小学，让学生背点古诗古文，有人以减轻学生负担为名出来反对。但是，语文教育不能不改。现在孩子只知道席娟而不知道席勒，把海明威说成是“俄国的老头儿”，搞文学的人感到愤怒。依我看，该愤怒的不是不知道某个大作家的名字。从更大的方面说，文学本身怎么了，也用不着教育工作者操心。一代人的心灵铸造，倒是我们要深切关注的问题。
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只能是，给孩子文学，让他们知道人类一些伟大的精神文明的成果。救救孩子的呼声，“五四”时喊过一次，“文革”结束时有人出来呼喊，而且特别提出读文学名著。二十年过去了，过去是孩子无书可读，现在是有书没有给他们时间读，没人指导他们读。
没有办法，只有再喊第三次了。
（这是应《江苏教育报》的要求，为该报组织的“文学怎么了”专题讨论写的文章。发表时有删节，现按原稿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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