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氐传笺注及羌文化与凤县探讨

《魏书·氐传》笺注

何志虎

《魏书》，北齐魏收于天保二年（551）奉诏撰，天保五年（554）完成。记载北魏王朝的历史，124卷，其中第89卷记载了氐族仇池国的兴亡。这篇记载是研究氐族历史十分珍贵的史料，但非氐族全史，对仇池国的记载也不完全。有鉴于此，本人在参考其他书作勘误之后，作笺注，以期推进有关研究。

氐者，西夷之别种，号曰白马。三代之际，盖自有君长，而世一朝见，故诗称“自彼氐羌，莫敢不来王”也。秦汉以来，世居岐陇以南，汉川以西，自立豪帅。汉武帝遣中郎将郭通、卫广灭亡，以其地为武都郡。自汧渭抵于巴蜀，种类实繁，或谓之白氐，或谓之故氐，各有侯王，受中国封拜。

关于氐族的起源，当代学者有两说：一说氐、羌同源而异流；另一说氐羌虽自古关系密切，然而从来都是两个不同的民族。第一说认为，殷和西周，氐尚未从羌族中分化出来，故古籍中氐羌往往连用。如《竹书纪年》记成汤十九年：“氐羌来宾”，武丁三十四年，“氐羌来降。”《诗经·商颂·殷武》：“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逸周书·王会篇》：“氐羌以鸾鸟。”第二说认为，氐与羌都是西戎，但其分布、经济生活、服饰习惯都有所不同，“羌”即“姜”，是牧羊民族，“氐”即“坻”，是山区民族。

关于氐族的原始分布，亦有两说。鱼豢《魏略·西戎传》称氐人“乃者所谓西戎在于街、冀、嫄道者。”街、冀、嫄即今甘肃庄浪、甘谷、陇西县。追溯氐的最早记载，是《史记·秦本纪》载前361年秦孝公西斩戎王事。今人据《尚书》记载，认为氐与三苗有渊源关系。三苗最早分布于长江以北、淮海以南，被禹逐于三危。三危山在敦煌东南，可泛指甘肃、青海、陕南西部和四川西部。对于历史记载，我们不可轻易否定，但观甘肃及陕南西部发现众多的老官台文化和仰韶文化遗址，基本可以肯定，氐羌是当地的土著民族。

周平王末年，“戎逼诸夏，自陇山以东，及乎伊、洛，往往有戎”。

这些戎，主要来源于西北的氐羌。它们在春秋战国时代，大都华化，也有一部被逐于西北，只有义渠戎独存，秦宣太后初与义渠王通，后灭义渠，有无弋爰剑者被执，后逃亡回氐羌之中，后人多娶妻妇，其子孙被氐羌奉为首领，如越嶲羌、广汉羌、武都羌等等。秦统一中国，以临洮为西界，实与氐羌之分界也。匈奴崛起后，占据大漠和草原，与汉对峙，氐羌夹于二者之间。氐羌各部自立豪帅，未形成统一政权，大部臣服于匈奴，也有一支在陇西郡为汉守边。汉武帝设置河西四郡，利用祁连山积雪融化发展此地成为农耕区，彻底隔断羌胡、匈奴势衰，羌氐也被征服，郭昌、卫广征羌氐，设置武都郡，辖九县：武都、上禄、故道、河池、平乐道、沮、嘉陵道、循成道、下辨道。道”是西汉特设的基层机构，相当于县，却不是一般的县，专指氐族占多数人口的县。当时，不仅武都郡，还有陇西郡、阴平郡，共设十三道，除武都郡的九道外，另有甸氐道、阴平道、刚氐道、湔氏道、略阳道等，所以《史记·西南夷传》说：“自越嶲以东北，君长以什数，徙、筰最大；自筰以东北，君长以什数，冉駹最大。其俗或土著，或移徙，在蜀之西。自冉駹以东北，君长以什数，白马最大，皆氐类也。”从《史记》的记载，结合十三道的分布，可以看出，氐族已经从羌族中分化出来，活动于西起陇西、东至略阳，南达岷山以北，即今甘肃东南、陕西省西南、四川省西北交界处。氐族各部，接受中央朝廷封拜，两汉时代基本上相安无事。

汉建安中，有杨腾者，为部落大帅。腾勇健多计略，始徙居仇池。仇池方百顷，因以为号，四面斗绝，高七里余，羊肠蟠道三十六回，其上有丰水泉，煮土成盐。

氐族的反汉斗争从东汉建安年代开始，它与羌族反汉斗争紧密相连。王莽丧乱之时，氐羌多附于据陇的隗嚣和据蜀的公孙述。刘秀得扶风人马援之助，拉陇氐羌，重新统一了国家，建立东汉。东汉末年，羌人不断反抗，遭镇压，许多羌人被徙往天水、扶风。184年，山东爆发黄巾起义，北宫伯玉领导先零羌也于此时起义，派边章、韩遂攻美阳，被击走金城。187年，扶风人马腾、汉阳人王国起义，攻陈仓，被皇甫嵩、董卓击败，退至陇西。马腾是马援的后代，与氐羌渊源甚深，其部下多氐羌，退走陇西的原因主要是联合氐人。氐人也掀起反抗斗争，形成四股势力：王阿贵居头围城（今甘肃秦安东北）、雷定居下辨（今甘肃成县西）、窦茂居河池（今甘肃徽县西银杏镇）、杨驹居仇池山（今甘肃西和县西南）。仇池形势险要，是河水冲积扇，方圆百顷，杨腾遂被称为百顷氐王。

腾后有名千万者，魏拜为百顷氐王。

189年，黄军入洛阳专朝政，纵兵烧杀淫掠，被山东诸侯打败，劫持汉献帝据长安。192年，王允吕布诱杀董卓。卓部将李傕、樊稠又杀王允，逐董卓占据关中。194年，马腾、韩遂与李傕、樊稠大战于陈仓，又败，再走陇西，依氐人。以后，马腾、韩遂降曹操。杨腾子杨驹，杨驹生子杨千万，也随他们降曹，受封为百顷氐王。

时曹操专力于统一北方，于马、韩行分化政策，马腾遂借曹操之力，占据了关中，曹操征他入朝为王尉，部下由其子马超统领。211年，曹操败于赤壁，遂转至西方。欲会关中诸将击汉中张鲁，引起马超、韩遂疑忌，乃解仇联合10部10万人，拒曹于潼关。马、韩联军因解仇联合而成，是一支乌合之众，被曹击败，又退陇西依氐羌。杨千万时占据兴国，联合阿贵支持马超。曹操时恐东方相争，欲引兵东还。天水人杨阜劝曹说：“超有信布之勇，甚得羌胡心。若大军还，不严其备，陇上诸郡非国家之有也。”马超后来果联合氐羌攻凉州，杀刺史韦康，但杨阜有备，打败了马超。马超遂南奔汉中依张鲁，又降刘备，杨千万等也随其降刘备，此后，氐人降魏。

马超降刘备之后，受封骠骑将军，专事在北方联络氐羌，抵御曹魏。马超死后，马岱继其事，蜀汉在与曹魏争夺氐羌中占取优势。诸葛亮北伐，姜维北伐，皆取道陇西，原因在此。曹魏与之对抗，便大迁氐羌内徙关中，其中有不少被迁于扶风，设两个护羌校尉以统领。

千万孙名飞龙，渐强盛，晋武帝假平西将军。无子，养外甥令狐茂搜为子。惠帝元康中，茂搜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

杨千万随马超入蜀，仇池国被夏侯渊攻灭，氐人一部分被徙于扶风美阳，设安夷、抚夷护军以督之，大部分却留于略阳，杨千万之孙杨飞龙发展旧部又重新强大起来。

西晋统一之后，氐、羌已广泛分布于关陇各部，又渐有合流之趋势，时人称扶风美阳二护军所辖五六万氐羌为“东羌”，武都一线的氐羌为西羌。为了安抚西羌，晋武帝封杨飞龙为“假平西将军”，也就是代理平西将军。杨飞龙无子，收养外甥令狐茂搜为子继位。晋惠帝时，爆发八王之乱，茂搜乘机自号辅国将军，但对内却按匈奴旧制称右贤王，各氐族部落推其为主，关中流移者多来归附。

晋惠帝元康六年（296），以赵王伦坐镇关中，刑赏失中，氐羌反叛，立氐帅齐万年为帝。齐万年是扶风美阳氐帅，起义的基本队伍是安夷、抚夷两护军。西晋遣名将周处，与齐万年战于梁山，战败被杀，西晋又遣孟观镇压，战于美阳，擒获齐万年。在齐万年起义时，杨茂搜率4000人返回百顷，仇池国又重新复兴。

仇池国重新复兴的背后原因是氐族势力的重新崛起。氐族势力崛起的同时，匈奴和羌族也都崛起，严重威胁关中。于是，大臣江铳提出，《戎徙论》：当今之宜，宜及兵威方盛，众事未罢，徙冯翊、北地、新平、安定界内诸羌，著先零、罕并、析支之地；徙扶风、始平、京兆之氐，出还陇右，著阴平、武都之界。廪其道路之粮，令足自致，各附本种，反其旧土，使属国、抚夷就安集之。”徙戎不可能实现，西晋朝廷不敢采纳，于是五胡纷纷崛起，伺机反叛。

愍帝以为骠骑将军、左贤王。茂搜死，子难敌统位，与弟坚头分部曲。难敌自号左贤王，屯下辨；坚头号右贤王，屯河池。难敌死，子毅立，自号使持节、龙骧将军、左贤王、下辨公，以坚头子盘为使持节、冠军将军、右贤王、河池公。臣晋，晋以毅为征南将军。

311年，匈奴贵族刘曜攻陷洛阳和长安。312年，凉州兵攻入长安，驱走刘曜，扶持司马邺登上王位，为晋愍帝。晋愍帝封杨茂搜为骠骑将军。茂搜死，子杨难敌继位，自号左贤王，屯下辨；封弟坚头为右贤王，屯河池。难敌死，子毅立，自号使持节、龙骧王、左贤王、下辨公，封其侄杨盘为使持节、冠军将军、右贤王、河池公。西晋予以认可，封毅为征南将军。

三年，毅族兄初袭杀毅，并有其众，自立为仇池公，臣于石虎，后称藩于晋。

316年，刘曜再次攻陷长安，西晋灭亡，前赵建立；317年，晋宗室司马睿在建康建东晋。氐羌势力在陇西继续发展，仇池国也继续存在，陇州羌姚弋仲东徙隃糜（今千阳），略阳氐苻健也崛起。时秦州为司马保占据，他联合氐羌攻打过陈仓，失败后又退保秦州，前赵却也无力追袭他们。328年，羯族石勒建后赵，灭前赵而占关中，氐羌归附了前赵。石勒死后，侄石虎专权，349年被冉闵所推翻，东晋乘机恢复关中，留林洪守之，故杨初又称藩于晋。

杨难敌时仇池疆域图（1948年初绘1980年描绘）

永和十年，改初为天水公。十一年，毅小弟宋奴使姑子梁三王因侍直手刃杀初，初子国率左右诛三王及宋奴，复自立为仇池公，桓温表国为秦州刺史，国子安为武都太守。

351年，苻健击败杜洪，建关中，建立前秦。354年，苻健死，苻生继立，但和同族仇池国的关系并不好，东晋也拉拢仇池国，封杨初为天水公。55年，仇池国又一次内乱，杨毅的弟弟宋奴联系表弟梁三王利用侍直的方便杀杨初，杨初的儿子杨国又杀了梁三王及宋奴，自立为仇池公。此前一年，桓温步骑4万，进抵霸上，遣司马勋攻破陈仓，封仇池国的目的在于策动其反前秦。苻生反击，桓温退走，司马勋逃往汉中。

十二年，国从叔俊复杀国自立。国子安奔苻生，俊复称藩于晋。

356年，杨国的从叔杨俊杀侄自立。而国子杨安逃走，降苻生。从此看，仇池国的内乱，根源于亲秦派与亲晋派的争夺。后一年，也就是357年，苻坚自立为前秦皇帝，顺应民族融合潮流，积极接受汉文化，恢复和发展经济生产，其势力迅速增强，对平凉一带的前凉政权取攻势，但夹在前秦和前凉中间的仇池国杨俊却仍然维持自立地位，称藩于晋。

及死，子世自立为仇池公。晋太和三年，以世为秦州刺史，弟统为武都太守。世死，统废世子纂自立。统一名德。纂聚党袭杀统，自立为仇池公，遣使诣阙，简文帝，以纂为秦州刺史。

杨俊死，他的儿子杨世自立为仇池公。杨世初降苻坚，坚封为平南将军、秦州刺史、仇池公，但后来又归顺于晋。368年，东晋废帝封杨世为秦州刺史，又封杨世弟杨统为武都太守。杨世死，杨统却废世子杨纂自立。杨统又名杨德。杨纂聚集党羽与杨统争自立为仇池公，遣使向东晋汇报，时为371年，东晋简文帝封纂为秦州刺史。

晋咸安元年，苻坚遣杨安伐纂，克之，徙其民于关中，空百顷之地。

杨安降前秦后，大受重用，渐升为将帅，与王猛齐名。苻坚都长安，欲统一全国，自然不能容忍仇池国的存在，371年遣杨安、统率步骑7万攻仇池，杨纂率众拒之，东晋也遣兵来救，双方遂大战于关中。杨纂大败后逃回仇池。这时杨统也降苻坚，而杨纂将杨仇也遣子杨硕密降苻坚求为内应。杨纂恐惧，而缚出降。苻坚以杨仇为平远将军、南秦州刺史；加杨安为都督、镇仇池。苻坚徙陇西氐人于关中，百顷成为空地，仇池国灭亡了。

宋奴之死，二子佛奴、佛狗逃奔苻坚，坚以女妻佛奴子定，拜为尚书、领军。苻坚之败，关右扰乱，定尽力于坚。坚死，乃率众奔陇右。徙治历城，去仇池百二十里，置仓储于百顷。招夷夏得千余家，自称龙骧将军、仇池公，称藩于晋，孝武即以其自号假之，后以为秦州刺史。登国四年，遂有秦州之地，自号陇西王。后为乞伏乾归所杀，无子。佛狗子盛，先为监国，守仇池，乃统事，自号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仇池公，谥定为武王。分诸氐羌为二十部护军，各为镇戍，不置郡县。遂有汉中之地，仍称藩于晋。天兴初，遣使朝贡，诏以盛为征南大将军、仇池王。隔碍姚兴，不得岁通贡使。盛以兄子抚为平南将军、梁州刺史，守汉中。

在宋奴被杀后，他的两个儿子佛奴、佛狗逃奔苻坚。佛奴生子杨定，苻坚把女儿嫁给他，拜他为尚书、领军。

苻坚统一北方之后，为了使各族承认他为正统政权，383年率步骑80余万伐东晋，不幸在淝水之战中惨败，狼狈逃回长安。北方各族又纷纷自立，以鲜卑慕容部最为强大。385年，慕容冲攻长安，苻坚逃奔五将山，被羌酋姚苌俘杀。姚苌以长安为都，史称后秦。

苻坚死后，杨定率众奔陇右，又在历城（重建仇池国。历城离仇池120里，杨定以此为都，在百顷置仓储，招夷夏千余家，自称龙骧将军、仇池公。

陇西氐人不服后秦统治，386年苻登即皇帝位，仍号前秦，苻登和姚兴在关中连年征战，直至394年才最后失败。杨定是否参与苻登军事，史书无载，但他不随姚兴却是事实，西晋孝武帝遂授他为秦州刺史。386年时，他建有了秦州地盘，自号陇西王。

417年，东晋太尉刘裕遣大将王镇恶攻破长安，后秦遂灭。但东晋并没有主动去联络氐人，陇右氐人的一部徐骇奴，齐元子降北魏。同年，西夏赫连勃勃遣将乞伏乾归攻破长安，杨定为其所杀。杨定无子，他的堂兄杨盛继统其众，分诸氐羌为二十部护军，又占领汉中之地，仍称藩于晋。在晋安帝时，杨盛遣使朝贡，受封为征南大将军、仇池王。杨盛以侄杨抚为平南将军，梁州刺史，守汉中。

刘裕永初中，封盛为武都王。盛死，私谥曰惠文王，子玄统位。玄字黄眉，号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刺史、武都王，虽称藩于刘义隆，仍奉晋义熙之号，后始用义隆元嘉正朔。初，盛谓玄曰：“吾年已老，当终为晋臣，汝善事宋帝。”故玄奉焉。玄善于待士，为流旧所怀。始光四年，世祖遣大鸿胪公孙轨拜玄为征南大将军、都督、梁州刺史、南秦王，玄上表请比内藩，许之。

杨盛时仇池疆域图（1948年初绘1980年描绘）

420年，刘裕逼东晋恭帝让位，建立了宋政权，北方的北魏也几近统一北方，历史从此进入南北朝时期，仇池国在夹缝中生存。刘裕封杨盛为武都王。杨盛临终，传位子杨玄，谓玄曰：“吾年已老，当终为晋臣，汝善事宋帝。”杨玄继位后，遂称藩于宋文帝刘义隆，但自号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秦州刺史、武都王。直到427年，北魏太武帝遣大鸿胪公孙轨来，拜杨玄为征南大将军、都督、梁州刺史、南秦王，杨玄才降北魏，但他上表请比内藩，维持了仇池国的延续。

玄死，私谥孝昭王，子保宗统位。初，玄临终，谓弟难当曰：“今境候未宁，方须抚慰，保宗冲昧，吾授卿国事，其无坠先勋。”难当固辞，请立保宗以辅之。保宗既立，难当妻姚氏谓难当曰：“国险宜立长君，反事孺子，非久计。”难当从之，废保宗而自立，称藩于刘义隆。难当拜保宗为镇南将军，镇石昌，以次子顺为镇东将军、秦州刺史，守上邽。保宗谋袭难当，事泄被系。

先是，四方流人以仇池丰实，多往依附。流人有许穆之、郝之二人投难当，并改姓为司马，穆之自云名飞龙，之自云名康之，云是晋室近戚。康之寻为人所杀。

时刘义隆梁州刺史甄法护刑政不理，义隆遣刺史萧思话代任，难当以思话未至，遣将举兵袭梁州，破白马，遂有汉中之地。寻而思话使其司马萧承之先驱进讨，所向克捷，遂平梁州，因又附义隆。

难当后释保宗，遣镇董亭。保宗与兄保显归京师，世祖拜保宗征南大将军、秦州牧、武都王，尚公主；保显为镇西将军、晋寿公。后遣大鸿胪崔赜拜难当为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领护西羌校尉、秦梁二州牧、南秦王。难当后自立为大秦王，号年曰建义，立妻为王后，世子为太子，置百官，具拟天朝。然犹贡献于刘义隆不绝。寻而其国大旱，多灾异，降大秦王复为武都王。太延初，难当立镇上邽，又诏谕难当，难当奉诏摄守。

杨玄临终，属弟杨难当继位。杨难当推辞，而立杨玄子杨保宗。不料妻姚氏反对，遂自立，而封杨保宗为镇南将军守宕昌，以次子杨顺为镇东将军，秦州刺史，守上邽。后来杨保宗谋反，事泄露被系。

杨难当治国有方，仇池因而丰实，四方流人多来归附，连刘宋名人司马穆之和司马康之来归附，仇池国发展到最鼎盛时代，占有今陇南、天水和汉中。杨难当在北魏和刘宋之间玩弄平衡外交，北魏授他征南大将军、仪同三司、领护西羌校尉、秦梁二州牧、南秦王，但他又贡献于刘义隆。他的侄儿杨保宗、杨保显后来都到了北魏都城平城（今山西大同），受封将军，保宗还娶公主为妻。但杨难当却自立为大秦王，年号“建义”，立妻为王后，世子为太子，置百官，只是后来国大旱，多灾异，才降为武都王。后又为北魏守上邽。

寻而倾国南寇，规有蜀土，袭义隆益州，攻涪城，又伐巴西，获雍州流人七千余家还于仇池。义隆怒，遣将裴方明等伐之。难当为方明所败，弃仇池，与千余骑奔上邽，世祖遣中山王辰迎之赴行宫。方明既克仇池，以保宗弟保炽守之，河间公齐击走之。

先是，诏保宗镇上邽，又诏镇骆谷，复其本国。保宗弟文德先逃氐中，乃说保宗令叛，事泄，齐执保宗送京师，诏难当杀之。氐羌立文德，屯于浊水。文德自号征西将军、秦河梁三州牧、仇池公，求援于义隆。义隆封文德为武都王，遣偏将房亮之等助之。齐逆击，擒亮之。文德奔守葭芦，武都、阴平氐多归之。诏淮阳公皮豹子等率诸军讨之，文德走汉中，收其妻子僚属资粮，及保宗妻公主送京师，赐死。初，公主劝保宗反，人问曰：“背父母之邦若何？”公主曰：“礼，妇人外成，因夫而荣，事立，据守一方，我亦一国之母，岂比小县之主。”以此得罪。

此后，杨难当举国攻占涪城、巴西、拢关中流人7000余家还仇池。刘义隆因此而怒，遣将裴方明讨伐。杨难当战败，弃仇池，与千余骑奔上邽。北魏皇帝拓跋焘遣中山王拓跋英将杨难当迎至行宫。裴方明占仇池后，以杨保宗之弟杨保炽守之，被北魏河间公拓跋齐击走，拓跋焘又遣杨保宗镇上邽。可保宗弟杨文德劝说杨保宗复国，杨保宗的妻子魏公主也劝保宗复国。事泄，杨保宗被拓跋焘诏杀，文德遂自立为仇池公，求援刘义隆，刘义隆封文德为武都王，并遣偏将房亮之助之。房亮之兵败被擒，文德逃守葭芦，氐人拥护他欲复国，又被淮阳公皮豹子打败，逃往汉中去了。皮豹子收杨保宗妻送京师，拓跋焘将女儿赐死。

高宗时，拜难当营州刺史，还为外都大官。卒，谥曰忠。子和，随父归国，别赐爵仇池公。子德袭难当爵，早卒。子小眼袭，例降为公，拜天水太守，卒。子大眼，别有传。小眼子公熙袭爵。正光中，尚书右丞张普惠为行台，送租于南秦、东益，普惠启公熙俱行。至南秦，以氐反不得进，遣公熙先慰氐。东益州刺史魏子建以公熙险薄，密令访察，公熙果有潜谋，将为叛乱。子建仍报普惠，令其摄录。普惠急追，公熙竟不肯赴，东出汉中。普惠表列其事，公熙大行贿赂，终得免罪。后为假节、别将，与都督元志同守岐州，为秦贼莫折天生所虏，死于秦州。

杨难当时仇池疆城图（1948年初绘1980年描绘）

仇池国覆灭之后，杨难当却苟活下来，北魏文成帝拓跋封他为营州刺史，死后谥曰：“忠。”他的一子和，赐爵仇池公；另一子德袭杨难当爵位“南秦王”。杨德早卒，一子杨小眼袭爵，按常例降为公，仇池氐灭。

杨德另有一子叫杨大眼，“少有胆气，跳走如飞”，但因母为杨德侧室，不为宗亲顾侍，常受饥寒，孝文帝典选征官，他表演绝技，“出长绳三丈许系髻而走，绳直如矢，马驰不及，见者莫不惊叹”，谓“自千载以来，未有逸材若此也”，遂被录用。后“所经战阵，莫不勇冠三军”，宣武帝时，封他为安成县开国子，辅国将军。“当世推其骁果，皆以为关张弗之过也。”杨大眼复返氐，亦妻亦戎装驰骋疆场。

杨小眼死后，子杨公熙袭爵，孝明帝时，与尚书右丞张普惠携公熙欲返南秦和东益，因途必经仇池，遂令他抚慰氐人。不料他欲复仇池国遂被告发。他大行贿赂，才被免罪。

534年，秦州刺史李彦“政刑残虐，在下皆怨”，激起羌人莫折大提，万俟丑奴大起义。杨公熙与元志守岐州，被莫折大提所掳而死。

文德后自汉中入统汧陇，遂有阴平、武兴之地，后为刘义隆荆州刺州刘义宣所杀。(www.xing528.com)

保宗之执也，子元和奔义隆，以为武都、白水太守。元和据城归顺，高宗嘉之，拜征南大将军、武都王、内徙京师。元和从叔僧嗣复自称武都王于葭芦。僧嗣死，从弟文度自立为武兴王，遣使归顺，显祖授文度武兴镇将。既而复叛。高祖初，征西将军皮欢喜攻葭芦破之，斩文度首。

杨文德逃到汉中后，恢复元气。450年，南朝宋文帝北伐，他领一支军队，从汉中向北进攻，震动千陇，但后来为刘宋荆州刺史刘义宣所杀。

在杨保宗被执杀后，他的儿子杨元和投奔到义隆，又被任为武都白水太守。元和据城又归北魏，受到孝文帝嘉奖，拜征南大将军、武都王，但孝文帝仍疑忌他，将他内徙洛阳。元和的从叔僧嗣却自立武都王于葭芦，又复兴了仇池国。僧嗣死，他的从弟文度自立武都王，又遣使归顺，孝文帝授他武兴镇将。既而复叛，孝文帝遣征西将军皮欢喜攻破葭芦，斩杀文度。

文度弟弘，小名鼠，犯显祖庙讳，以小名称。鼠自为武兴王，遣使奉表谢罪，贡其方物，高祖纳之。鼠遣子苟奴入侍，拜鼠都督、南秦州刺史、征西将军、西戎校尉、武都王。鼠死，从子后起统任，高祖复以鼠爵授之。

鼠子集始为白水太守，后起死，以集始为征西将军、武都王。集始后朝于京师，拜都督、南秦州刺史、安南大将军、领护南蛮校尉、汉中郡侯、武兴王，赐以车旗戎马锦彩缯纩等。寻还武兴，晋号镇南将军，加督宁、湘等五州诸军事。后仇池镇将杨灵珍袭破武兴，集始遂入萧赜。

景明初，集始来降，还授爵位，归守武兴。死，子绍先立，拜都督、南秦州刺史、征虏将军、汉中郡公、武兴王；赠集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安王。绍先年幼，委事二叔集起、集义。夏侯道迁以汉中归顺也，萧衍白马戍主尹天保率众围之。道迁求援于集起、集义，二人贪保边藩，不欲救之，唯集始弟集朗心愿立功，率众破天保，全汉川，集朗之力也。集义见梁益既定，恐武兴不得久为外藩，遂煸动诸氐，推绍先僭称大号，集起、集义并称王，外引萧衍为授。安西将军邢峦遣建武将军傅竖眼攻武兴，克之，执绍先送于京师，遂灭其国，以为武兴镇，复改镇为东益州。前后镇将唐法乐，刺史杜纂、邢豹，以威惠失衷，氐豪仇石柱等相率反叛。朝廷以西南为忧。正光中，诏魏子建为刺史，以恩信招抚，风化大行，远近款附，如内地焉。后唐永代子建为州，未几，氐人悉反，永弃城东走，自此复为氐地。其后，绍先奔还武兴，复自立为王。

杨鼠另一子叫集始，初任白水太守，在后起死后任征西将军，武都王。后来，杨集始入朝，被拜为都督，南秦州刺史，安南大将军，领护南蛮校尉，汉中郡侯，武兴王，又受赠车旗戎马锦彩缯纱等。不久，他返回武兴，朝廷又给他晋爵进号。不料，氐人另部杨灵珍袭破武兴，集始遂南投南齐明帝萧鸾，时为494年。

在北魏宣武帝时，集始又降北魏，朝廷复其爵位，归守武兴。集始死，儿子杨绍先继任，朝廷拜其为都督，南秦州刺史、征虏将军、汉中郡公、武兴王。绍先因为年幼，委二叔集起、集义，时夏侯道迁以汉中归顺北魏，被南梁萧衍派兵围之，求救于绍先。集起、集义不救，只有另一叔集朗出力救汉中，集义见梁州既定，恐朝廷取消外蕃地位，遂煽动绍先反叛。朝廷遣傅竖眼攻破武兴，俘绍先送京师，遂灭仇池国，改为武兴镇，后又改东益州。镇将唐法乐、刺史杜篆、邢豹，威惠失衷，氐豪仇石柱相率反叛，直到孝明帝正光年间（520—524），魏子健任刺史，以恩信招抚，风化大行，如内地。后来唐永为刺史，氐人又反，后杨绍先奔还武兴，复自立为王。

（以下文据《北史》补）

魏末，天下乱，绍先奔还武兴，复自立为王。周文定秦、陇，绍先称藩，送妻子为质。大统元年，绍先请其女妻，周文奏魏帝许之。绍先死，子辟邪立。

四年，南岐州氐苻寿反，攻陷武都，自号太白王，诏大都督侯莫陈顺与渭州刺史长孙澄讨降之。九年，清水氐酋李鼠仁据地作乱，氐帅梁道显叛，攻南由，周文遣曲签赵昶慰谕之，鼠仁等相继归附。十一年，于武兴置东益州，以辟邪为刺史。十五年，安夷氐复叛。赵昶时为郡守，收首逆者二十余人斩之，乃定。于是以昶行南秦州事。氐帅盖闹等作乱，闹据北谷，其党西结宕昌羌獠甘，共推盖闹为主。昶分道遣使，宣示祸福，然后出兵讨之。擒盖闹，散其余党。兴州叛氐复侵逼南岐州，刺史叱罗协遣使告急，昶赴救，又大破之。

先是，氐酋杨法深据阴平自称王，亦盛之苗裔也。魏孝昌中，举众内附，自是职贡不绝。废帝元年，以深为黎州刺史。二年，杨辟邪据州反，群氐是与同逆。诏叱罗协与赵昶讨平之。周文乃以大将军宇文贵为大都督、兴州刺史。贵威名先著，群氐颇畏服之。来岁，杨法深从尉迟迥平蜀，军回，法深寻与其宗人杨崇集、杨陈侳各拥其众，递相攻讨。赵昶时督成、武、沙三州诸军事，遣使和解之。法深等从命，乃分其部落，更置州郡以处之。

恭帝末，武兴氐反，围利州，凤州固道氐魏天王等亦聚众响应，大将军豆卢宁等讨平之。周明帝时，兴州人段吒及下辨、柏树二县人反，相率破兰皋戍。氐酋姜多复率厨中氐属攻陷落丛郡以应之。赵昶讨平二县，并斩段吒。而阴平、葭芦氐复往往屯聚，与厨中相应。昶乃简精骑，出其不意，径入厨中，至大竹坪，连破七栅，诛其渠帅，二郡并降。及昶还，厨中生氐，复为寇掠。昶又遣仪同刘崇义、宇文琦入厨中讨之，于是群氐并平。

及王谦举兵，沙州氐帅开府杨永安又据州应谦，大将军达奚儒讨平之。

杨绍先死后，子辟邪继任武兴王。538年，南岐州（今凤县）氐族苻寿反，攻陷武都，自号太白王。543年，涛朝氐酋孝鼠仁又反，氐帅梁道显也叛，攻南由（今陇县境内）。这些氐人的斗争都被镇压或招抚，545年，西魏设东益州，以杨辟邪为刺史，仇池国也就覆灭了。此后，氐人还举行了一些反抗。553年，杨辟邪又欲复国，氐族纷纷响应，再次被宇文觉讨平，西魏在氐族还设州郡治理，仇池国的历史也就彻底结束，氐族从此融入汉族。

附：

仇池国人物小传

杨腾：东汉末年的清氐豪。

杨驹：杨腾子，徙居仇池（今甘肃西和县西南）。仇池方百顷，其上有丰水泉可以煮盐，适于人居农耕，形成仇池氐，仇池国从此形成。

杨千万：杨驹子，194年随马腾，韩遂降曹操，受封为百顷氐王。211年，随马超反曹操，失败后又随马超走蜀降刘备，仇池国被夏侯渊攻灭。

杨飞龙：杨千万孙，晋武帝授之“假平西将军”。

令狐茂搜：杨飞龙外甥、养子，晋惠帝时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仇池国从此复兴。晋惠帝授其骠骑将军，左贤王。

杨难敌：令狐茂搜子，屯下辨（今甘肃成县西）自号左贤王。

杨坚头：令狐茂搜子，屯河池（今甘肃徽县西银杏镇）。

杨毅：杨难敌子，自号使持节，龙骧将军，左贤王，屯下辨。西晋授其征南将军。

杨盘：杨坚头子，被杨毅封为使持节，冠军将军，右贤王、河池公。

杨初：杨毅族兄，杀杨毅，自立为仇池公，初奔石虎，后称蕃于晋。晋封其于天水。

杨宋奴：杨毅弟。355年，杀杨初。

杨国：杨初子，杀宋奴，自立为仇池公。桓温表其为秦州刺史。

杨后：杨国从叔，杀杨国，自立。

杨世：杨后子，继位，自立为仇池公，东晋封其为秦州刺史。

杨纂：杨世子，杀杨统，自立为仇池公，371年东晋简文帝授其秦州刺史。

杨安：杨国子，在杨国被杀后他出逃投石勒，371年统兵7万伐仇池，杨纂出降，仇池国第二次覆灭，他被石勒封为都督，镇仇池。期苻坚迁徙氐人于关中，空百顷之地。

杨佛奴：杨宋之子，降苻坚。

杨佛狗：杨宋之子，降苻坚。

杨定：杨佛奴之子，苻坚以女妻之，拜为尚书，领军。苻坚败亡后，率众奔陇右，徙治历城（在百顷西120里），自号龙骧将军、仇池公。仇国第三次复兴，东晋授为秦州刺史，自号陇西王。后为乞伏乾归所杀。

杨盛：佛奴之子，继杨定后为仇池公，刘宋封其为武都王。

杨玄：杨盛子，北魏封其为征南大将军、南秦王。

杨难当：杨玄弟，废杨玄世子保宗而自立，称藩于刘宋，北魏授他征南大将军，他却自封大秦王，妻为王后，年号建义。后因灾异屡出，降称武都王。为北魏守上邽（今天水）。534年南侵益州，为刘宋裴方明、萧思活打败，弃仇池奔上邽，受北魏显帝拓跋焘接见。仇池国第三次覆亡。他后被北魏文成帝封为荆州刺史。

杨保宗：杨玄子，初被立世子，被杨难当废，得释后逃平城（今山西大同），妻以公主，受命镇上邽，欲复国，与妻皆被拓跋焘诏杀。

杨文德：杨保宗弟，自立为仇池公，被北魏打败，逃往汉中，后又率军攻岐陇，为刘宋荆州刺史刘义宣所杀。

杨和：杨难当子，赐爵仇池公。

杨德：杨难当子，赐爵南秦王。

杨小眼：杨德嫡子，继爵，任天朝太守。

杨大眼：杨德庶子，身怀绝技，勇冠三军，人“以为关张弗之过也”，北魏宣武帝封其辅国将军。

杨公熙：杨小眼子，袭爵，欲复国被告发，大行贿赂而免罪。534年守岐州（今凤翔），被莫折天生掳而死。

杨元和：杨保宗子，在杨保宗被执后，降刘义隆任武都、白水太守，据城降北魏，孝文帝拜其为武都王，内徙京师。

杨僧嗣：杨元和从叔，自称武都王于葭芦（今葭萌关）。

杨文度：杨僧嗣从弟，继僧嗣自立为武兴王（今略阳武兴城），后降北魏，受封武兴镇将，不久又叛，被攻杀。

杨弘：杨文度弟，小名杨鼠，478年自立为武兴王，称藩北魏，被拜为都督、武兴王，仇池国第四次复兴。

杨后起：杨文度从子，479年继位，袭爵，486年死。

杨集始：杨弘子，486年继位，孝文帝拜其为都督、武兴王，503年死。

杨绍先：杨集始子，503年继位，袭爵，宣武帝拜其为都督、武兴王，因年幼，委事于二叔集起、集义。夏侯道迁以汉中归顺北魏，二叔不援，反而煽动杨绍先暂称皇帝，被北魏镇压，国灭。杨绍先被执送略阳。后又返武兴，自立为王。535年，西魏派宇文泰平定秦陇，他称藩，娶西魏公主，当年死。

杨辟邪：杨绍先子，535年继任武兴王，545年受西魏招抚，仇池国灭，他任东益州刺史，553年又欲复国，被讨平。

注：文中图为编者所加。

（作者系宝鸡文理学院历史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