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张力:生活感受的表达

第一节　文学用形象表达的原因

人们知道，所谓形象，就是文艺作品中有形有象的人、景、物，其具有具体生动性、生活和作家思想情感理想的蕴涵性、美感性等特征。形象塑造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作品的成败。然而，塑造形象却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形象只是文学艺术表达生活感受的工具。换言之，文学是用形象的方式表达的。即是说，作家把所要表达的知、情、意统一的生活感受包含在作品的艺术形象的展开之中，让读者去体会，而不像议论文、说明文那样用判断性的语言直接明确地说出。

的确，用形象的形式表达，是文学作品区别于非文学著述的最显著的外在特征。我们知道，应用文中没有形象；以各门社会科学为代表的论文中，也没有形象。论文是用理论的方式表达，即舍弃生动的现象材料，抓住抽象的本质，运用概念进行判断、推理，得出结论。说明文也是用抽象的语言表述的。《眼睛仿生学》等说明文中，虽有个别零星的形象“画面”，但缺乏完整与系统的形象性，因而不能进入文学的范围。至于那些杂文、议论散文，如鲁迅的《夏三虫》等，其中虽谈不上一以贯之的形象的塑造，但苍蝇、蚊子、跳蚤等形象却很生动，使作品具有了一定的形象性，因而属于广义的文学。

“性格”是文艺学中常使用的一个概念。它的内涵大于生活用语和心理学中的“性格”，指人物形象的全部内在本质，包括品质、思想、能力、情感、命运、知识、气质等，以灵魂为核心。它与外貌一同构成形象的全部。不过，大概因为内在本质决定着形象的一切，所以，人们在使用中，常把“性格”当成“人物形象”的同义词，将其外在特征也包括进去。如“分析人物形象”，常可以说成“分析人物性格”。当然，“形象”的外延还是大于“性格”的，人物形象之外的景物、场面、情景等“形象”就不能说成“性格”。

那么，文学艺术对于生活感受的表达，为什么要采用形象的方式，而不直接说明，或用抽象的理论方式呢？质言之，其根本原因在于文艺是审美活动，而美丑总是具体的，不仅客观对象的美丑是具体的，作家主观的思想、情感、理想等合成的审美感受也是具体而丰富的，它们都难以用抽象的概念总结和表达，而只能对其美、其丑作出形象的描绘，让读者去体会。(www.xing528.com)

首先，从客体对象看，文艺的掌握生活，是从审美的角度出发，追求的目标不像科学论文那样，只把握事物单一的真——规律，规律便于用判断性的理论话语总结。文艺要把握和感受的是真、善统一的美，也就是生活中的人和事的审美属性。而每一个人和事的美或丑都是具体的，不可重复的，正像树上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一样，你无法用抽象的理论方式说出它们的不同神态。比如李逵与鲁智深，尽管其性格在武勇方面有相似之处，但他们在谋略、行为、命运方面又大相径庭。就是“勇”，二者也不相同。李逵是莽勇，鲁达是智勇。这样，作家若用一些抽象的概念概括出他们各自的性格，比如“勇敢”“威武”等，再准确，也比不上把他们各自的形象具体描绘出来那样具体、生动、丰富，那样具有美感性。

其次，从主体感受看，作家面对生活中具体的人物、事件、景物，形成的审美感受总是具体而丰富的。每一种生活感受中的思想、情感、理想，无论如何，都难以用抽象的概念说清。比如《三国演义》中，作家对于曹操、刘备、孙权等人物的审美感受各不相同。就是对于曹操一个人的感受，也远非“觉得他奸，对他充满了憎恶之情，理想着人人以仁厚为怀”这样一些抽象的判断所能囊括尽净的。而且，生活感受又是无形的，读者难以把握。所以，作家只能把那些具体而丰富的、属于无形的心理状态的生活感受，熔铸于可感的、具体生动的形象之中，让读者通过艺术形象去体会。才具体而丰富。

文学用形象的方式表达，既是缺点，更是优点。它常常使作品所表达的思想、情感、理想不如议论文那样清晰，但却要生动得多，形象得多，丰富得多，耐人寻味得多。它调动读者在生动的形象世界去遨游，兴味十足地体验作家的感受，既感受到作品内涵丰富的蕴藉美，又体验到自我参与的价值，从而带来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