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曹寅家班及其传奇创作
曹寅(1658—1712),戏曲活动家、剧作家,是《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的祖父。字子清,一字幼清,号楝亭,又号荔轩、雪樵。性爱柳,自号柳山、柳山居士、柳山聱叟、西堂扫花使者、棉花道人等,官至通政使。先世本汉族,祖籍河北丰润,后迁居辽宁沈阳。自祖父起,为满洲贵族的包衣(奴仆),隶正白旗。六岁随父曹玺赴江宁织造任,始居江南。
曹寅的母亲孙氏,是康熙的乳母,所以,康熙打小就跟孙氏关系非常好,住在现在的东华门外面北长街福佑寺里。这样,康熙和曹寅的关系更不一般。儿时,曹寅就被选来陪着康熙一块儿读书。康熙当了皇帝以后,曹寅就成为他的近身侍卫,而且还是禁卫军当中的小头目。康熙二十四年(1685),曹寅又被提拔为内务府郎中;康熙二十九年出任苏州织造;康熙三十一年,又兼任江宁织造(次年,苏州织造由其内兄李煦接任)。江宁织造兼管昆班,握有实权,深受皇帝宠爱。也正因为这个缘故,他家三代四人曾先后连任江宁织造达六十年之久。
曹寅出任苏州织造时,在任所置办家班一部,曾搬演尤侗所作之《清平调》、《读离骚》、《黑白卫》诸剧。曹寅在江宁织造任上的二十年中,康熙四次南巡,均以织造府为行宫。为承应康熙南巡,曾扩充家班。曹氏家伶薪俸甚厚,故南京梨园之佼佼者纷聚曹家。其中,阮大铖家班旧人朱音仙,为曹寅家班曲师。该班所演,除阮大铖《石巢四种曲》、汤显祖《临川四梦》等外,还搬演过曹寅自撰之《表忠记》、《北红拂传》等。
康熙第四次南巡(1703)从杭州返回时,曾在扬州逗留多日,连续沉迷于观戏之中。曹寅其时担任戏提调。次年(即康熙四十三年),除继续任江宁织造外,还与其内兄李煦一年一替地轮流兼任两淮巡盐御史(四十五年、四十七年、四十九年)。另外,奉康熙帝之命在扬州创办皇家出版社——“扬州诗局”,出版过《全唐诗》。曹寅官至通政使,康熙五十一年(1712)病故。
康熙年间,扬州昆班林立。他的家班在扬州活动颇多,从其《雪后和晚砚澄江载酒人至,兼忆真州昔年声伎之乐》诸诗可知,理应算在扬州昆曲家班中。曹寅经常以家班演戏接待名流,为清廷网络江南名士、朱明遗民,相当于现在的统战部与政协。与余怀、顾景星、毛奇龄、孔尚任、顾彩、王士禛、金埴、赵执信、陈维崧、朱彝尊、吴伟业、周亮工、石涛等戏曲作家、诗人、作家均有交往。就连屈指可数的名剧作家尤侗、洪昇也是他的座上客。康熙四十三年(1704)春末,洪昇漫游苏松一带,曹寅热情地邀请他至江宁织造府,命家班演出《长生殿》。邀集大江南北的名士参加,独让洪昇居上座,并在洪昇和自己的席上各放了一本曲本,“每优人演出一折,公与昉思校对其本,以合节奏(音凑)。凡三昼夜始阕。”[6]其规模在《长生殿》的演出史上,是值得一书的。
曹寅幼时曾得周亮工、施润章指点,因此“有诗才,明音律”,改写、编撰了《北红拂记》(抄本藏文化部艺术局)、《太平乐事》、《续琵琶》(即《后琵琶》)和《表忠记》(即《虎口余生》)等剧,而以《表忠记》最为著名。陆萼庭很推崇他的杂剧《北红拂记》,认为“颇有一些创新的体验”。此剧是与幕友梅梅谷合作,伶工王景文“杂以苏白”的。此剧十出,不称“折”,陆萼庭认为“实具‘场’的灵活性,暗合李笠翁缩长为短的要求”。他“一意嗜书,藏弆古本逾万卷”(施瑮《随村先生遗集》)、又“以为藏书不如刻书”(金毓黻《辽海书证》),精刻过许多古籍。《楝亭十二种》中的《录鬼簿》二卷,是依据明初吴门生过录本重刊的,是元至正五年(1345)以后由钟嗣成重订过的一种古本。
清初以来,无名氏作的《铁冠图》颇为盛行。曹寅的《表忠记》,一名《虎口余生》,似亦因不满于《铁冠图》而改作。此书已经不容易见到,可能已佚,据焦循《剧说》云:
曹银台[7]子清撰《表忠记》,载明季忠烈及卑污诸臣极详备。填词五十余出,游戏皆示功惩。以边长白大绶为始终,开场即演掘闯贼祖坟。掘坟事人皆知长白所为,不知实贾焕成之也。……出《在园杂志》,言亲得之长白侄桂岩别驾声威者,较长白自记《虎口余生》,更为详备。吾郡郭于宫观演《表忠记》诗云:“碧血余威照管弦,忠臣剧贼两流传。笑他江左夷吾辈,一卷《阴符燕子笺》。”[8]
《在园杂志》为曹寅同时人刘廷玑所作,卷三说这部戏的写作背景和宗旨是:
(边大绶)长白自叙其事,曰《虎口余生》。而曹银台子清寅演为填词五十余出,悉载明季北京之变及鼎革颠末,极其详备:一以壮本朝兵威之强盛,一以感明末文武之忠义,一以暴闯贼行事之酷虐,一以恨从伪诸臣之卑污;游戏处皆示功惩,以长白为始终,仍名曰《虎口余生》。构词排场,清奇佳丽,亦大手笔也。
另外,从曹寅的《楝亭书目》里,也知道他曾藏有清初钱大升著《表忠记》十卷、边大绶著《虎口余生》一卷和赵吉土著《续虎口余生》八卷,可知曹寅写《表忠记》传奇是有其他作品为根据的。无名氏《传奇汇考》则记录了戏的内容:
演明末李自成之乱,本朝大兵声讨,小丑殄灭,死难忠魂,俱得升天,故曰《表忠记》。其端则米脂县令边大绶掘闯贼祖父坟茔,后为贼系,几死;皇师讨贼,大绶获全,且得邀恩至显官。其自述有《虎口余生记》,故又谓之《虎口余生》也。
由上引三则,可以明白这本戏的情节主干。这是一部恶毒攻击明末李自成农民起义、歌颂满清侵略者兵威的作品,其思想内容十分反动,然对于明末崇祯皇帝的政权失败及其自尽于煤山却有充分的揭露。今存遗民外史改编本,大部仍存曹著基本原貌。如第43出《录忠》,叙关帝将所有“捐躯殉国之忠臣义士,载入乾元宝箓”,似指此剧一名《表忠记》之由来。
全剧的具体情节有八大部分:
一、延安府米脂知县边大绶以发掘李自成祖坟,被劾去官;至第33出闯王进京,边大绶被逮,解京途中,乘机逃脱,清朝授以山西巡抚。此所谓“以长白为始终”。(www.xing528.com)
二、李自成攻关中,兵部侍郎孙传庭奉旨“剿寇”,先胜后败,呕血而亡。
三、起义军攻破太原,巡抚蔡懋德自刎。
四、水灵圣母烧京城行宫;崇祯帝命司礼监王承恩召取勋戚文武大臣输金助饷;通积库库神引崇祯帝入库观看铁冠道人遗下之画图;新科进士石嶐上表,为袁藻德斥退,后触铜驼而死。
五、闯王子李洪基攻代州,为总兵周遇吉所擒,闯王欲降,周不允,决战,周中乱箭死。
六、大学士李建泰自愿率师出征,驻扎保定,向闯王献城。
七、起义军进北京,李自成入宫,宫女费贞娥诈称公主,李赐其婚配“一只虎”李过。婚夕,费刺杀之,并自刎。
八、清朝镇国大都统起兵,牛金星闻讯,与自成出走。
剧情大部分与《曲海总目提要》卷46《虎口余生》所叙相同,顺序亦合,当出曹寅原著。惟四、六两大部分(即17—21出、26—28出)为《提要》所无,影印本批语有“旧抄本无”字样,所谓旧抄本或指曹寅原著,或指遗民外史原改编本。改编本经戏班加工修改,拼凑移挪痕迹随处可见,此处似掺入清初无名氏《铁冠图》内容。又如第37出《夜乐》(演牛金星夜宴),为常演剧目之一,内借用传统散曲“兀的不”一套,叶堂《纳书楹曲谱》卷三收入,称为“幽艳苍凉,得未曾有”。
当时此戏演出的反应,历来记载很多。这里略举两条:
一、曹寅的友人王藻有《寒夜观剧偶成十首》诗,第七首云:“擎杯含泪奉高堂,宁武关前血战场。一战差强人意耳,早传褒语自先皇。”自注:“曹楝亭:《铁冠图》。”第八首云:“英烈夫人刺贼胸,弱龄宦眷凛霜锋。欲图射马獐偏代,遗恨千秋匹卧龙。”自注:“明宫娥费氏,本朝顺治初追封英烈夫人。”前者写的是《别母·乱箭》二出,后者写的是《宫娥刺虎》一出,这两出是《虎口余生》“表忠”最有力的戏,昆剧和京剧舞台上,一直演出到建国前。其他剧种也有这本戏,可见影响之广而深远。
二、方扶南《春及草堂江关集》的《初至仪征,程南陂郎中宴观家乐》诗:“卓荦观古今,氍毹乃多垒。开泰得兴朝,先躯辟盗否。曹公谱刀兵,虎口余生始。(故盐漕通政使曹楝亭公演)特表边令劝,文体但详李。黄虎张献忠,凶残未遑理。同恶不同科,当筵犹裂眦。”
《虎口余生》的主旨十分符合清王朝的要求,而孔尚任的《桃花扇》则把更多的笔墨用在对南明小王朝的哀叹上。因此,孔尚任的晚年政途坎坷,《桃花扇》在乾隆以后备受冷落。在昆剧折子戏的传统剧目里,《桃花扇》只有《寄扇》、《题画》等二、三出;而《虎口余生》则有和《长生殿》数量不相上下的传统折子戏。
曹寅为迎康熙圣驾南巡,在听腻了的昆山腔里面,穿插一些扬州的民间小调,使康熙听了有朴素清新之感,以讨得主子的欢心。后来的演出本参合了同题材作品,改名为《铁冠图》。从《昆曲粹存》中《铁冠图》的工尺谱,以及《佚存曲谱》初集卷二中《铁冠图·赚城》的【花儿赚】等,都可以看出它吸纳了不少当时的民间小曲。例如《铁冠图·询图》一折中,“外”扮的铁冠道人,唱了三支曲子:【浪淘沙】是引子,【大红袍】是过曲,【清江引】是尾声。只有【清江引】是北曲的常用曲牌,并常用作尾声(如《艳云亭·点香》中南北合套的【新水令】套曲,即以此曲为尾声);【浪淘沙】和【大红袍】都是小曲。乾隆时又大量地将花部中地方风味浓郁、错用乡语的喜剧,连腔调整个地搬来,在腔格、板式方面加以梳理,与折子戏同用于舞台上。
曹寅在扬州的办公衙门,由于经常储放进贡给皇帝的礼物,所以被扬州人称为“皇宫”(原新华中学内,在今汶河北路东。可惜被开发房地产时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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