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 平
李渔(1611—1680),原名仙侣,字谪凡,和冒辟疆同一年出生于扬州府泰州如皋县(今属南通)。当时,在阳明心学、特别是泰州学派的影响下,文人追求自然与惬意的生活,讲美食、好女色、畜声伎、治园亭、乐山水、精书画、爱闲书、印书籍、着蓑衣、嗜茶酒、披僧袍、作雅事,成了晚明的士风。整个扬州府是昆曲演唱的中心,竞效吴腔成为市井和官府的同好。在如皋城北,有张勉学家班在别业露香园演出;在如皋城东北,有冒氏家班在别业水绘园演出;在如皋城东南隅,有李之椿家班在别业指树园演出。李渔就出生在这样一个时代环境里,耳濡目染,“童而习之”,对戏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的家庭,虽不像张勉学、冒襄、李之椿那样,是官宦人家,但幼年时家也素饶。因为伯父李如椿受雇于如皋“养济院”的医院,是如皋的一名“冠带医生”,他的父李如松,就开了一爿药材店。在旧社会,肥水不流外人田,中医往往兼开药店者颇多。用今天的话说,这弟兄二人所从事的正是商业上的连锁,可以说是最佳搭档。所以,李渔家的园亭也罗绮甲邑内,与城北张勉学家的露香园、城东北冒襄家的水绘园、城东南隅李之椿家的指树园可以媲美。另外,在老家浙江兰溪夏李村,也有一些田地和房产。
崇祯八年(1635),二十四岁的李渔回祖籍应童子试,入金华府庠。崇祯十二年夏,赴省城杭州乡试不第。顺治二年(1645),清兵入杭州,明屯兵掠野。李渔乱后无家,暂入金华府同知许檄彩幕。许为李渔纳妾曹氏,妻妾相处无间。顺治三年,城破,接着浙江全境被清军攻克。战线南移,炮声远去。除西南边境和台湾最后挣扎外,中国境内大规模有组织的抗清复明武装斗争都已放弃。经过一阵东躲西藏的徘徊观望之后,李渔从深山密林中走了出来,返回祖居之地夏李村,归农学圃。顺治四年,生二女,为子嗣计,复纳妾纪氏。一次为修渠事去金华,请时任司法行政长官的旧友李芝芳援手。见仅仅两年时间,古老的婺州就在战争废墟上又欣欣向荣、百业繁茂、物阜民安,引起了李渔的深思:自己不像冒襄是簪缨世家,在朱明王朝没有得到过仕途的实惠,因而也就没有遗民那样的家国之痛;再则,“自知不是济川材,早弃儒冠辟草莱”[1];但他却深受晚明士风的熏染,不仅会写诗作文,而且晚明士人所乐于追求的种种时尚,“凡窗牖、床榻、服饰、器具、饮食”诸技艺,李渔无一不热爱,无一不精通。凭借这些本领,他完全可以像在许檄彩幕中一样,靠出售智慧和艺能结交名流才望,做清客、山人,靠打抽丰过日子。(www.xing528.com)
什么叫清客、山人?“有明中叶以后,山人墨客,标榜成风。稍能书画诗文者,下则厕食客之班,上则饰隐君之号,借士大夫以为利,士大夫亦借以为名”[2]。孙楷第说:“明季山人甚多,最阔气的是陈继儒;清初山人著名的,便是李渔。”(《李笠翁与〈十二楼〉》)陈继儒是一个书画家,李渔《意中缘》传奇中曾以其为主人翁,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笔好画,士大夫以有其字画而面子上有光。于是,陈继儒就“隐居”西湖,以书画为生。这在今天看来,非常正常,物有所值,各取所需嘛。何谓“打抽丰”?就是以某种名义向有钱人索取财物。比如,陈继儒给你画两张字画,你得给陈继儒财物。在今天叫交换,时间稍前一点儿叫交易,说白了叫买卖。在明清叫“打抽丰”,说得不好听点儿,还可以叫敲竹杠(你没有要我写、没有要我画,但我要钱用了,送你两张;你过生日了,办喜事了,我上门给你写个贺联,画幅画儿。对不起,你得给我财物)。据传说,扬州城内,有一盐商为母做寿。郑板桥知道了,上门祝贺。郑板桥是个有名的书画家,请都请不来。既然来了,当然得请他“赐”墨宝。郑板桥来了个狮子大开口,盐商来了个对折拦腰砍。郑板桥也不坚持,提笔就写贺联。上联是“这个婆娘不是人”,下联是“养的儿子都是贼”。写完搁笔。大家都傻眼了。怎么办?盐商只好求郑板桥。郑板桥说:“你给半价,只能给你半副。”盐商乖乖地捧出银子,郑板桥这才将下半副贺联续写出来。上联是“这个婆娘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尘”,下联是“养的儿子都是贼,偷来蟠桃献母亲”。后来,凡是投靠豪门大户的,统统被称为“打秋风”。打秋风的人,有的叫师爷、清客、山人,有的叫管家、账房、护院,难听一点的,叫“食客”、“帮闲”、“篾片”。他们“非工非商,不宦不农,家无恒产而须要和士大夫一样享受。一身而外,所有费用皆取之于人。所以游荡江湖,便是他们的职业”[3]。
“技无大小,贵在能精;才乏纤洪,利于运用。能精善用,虽寸长尺短亦可成名。”[4]经过深思熟虑,在广大士子继续煞费苦心地为“仕途经济”而奔波钻营的时候,李渔虽不再把文章和“国事”、“功名”联系在一起,却也不是像徐石麒、冒襄那样隐居乡村,而是作出了不同流俗的选择,于顺治六年(1649)秋,带着他的三妻二女,自兰溪移家杭州,将精力投入为正人君子所不齿的戏曲、小说一道,卖文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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