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其他家班
(一)李之椿家班
明末时,泰州如皋有两个家班:除冒氏家班外,还有一个李之椿家班。
李之椿,字大生,号徂徕,明末任吏部稽勋司主事等职。天启二年(1622),弃官归里,置办家班。与其兄李之本以诗歌相唱和,“萧散夷旷,天下慕其风流”。其家班教习陈敬仲(生卒年不详),女优夏丽贞(生卒年不详),艺名茜姬,司琴韦东窗(生卒年不详),皆技艺杰出。他家在如皋城的东南隅有别业指树园,园内有霞起楼及花月山堂诸胜。
明亡,李之椿积极参加抗清复明活动。清顺治十五年(1658),李之椿以“通海”罪(时台湾尚未收复)被捕,家乐班遂告解体。同年,李之椿及子旦因“湖城大案”屈死,花月山房和指树园随之荒落。明亡后就只剩下一个冒氏家班。
(二)袁天游家班
明末泰州城内有袁天游家班。
袁天游,明天启、崇祯间泰州人,家道豪富。王孙骖《蕊亭随笔》说:“天翁极好兴土木,蓄优伶,一日不闻斧斤与管弦声,便头岑岑矣。”其婿宫伟镠《庭闲州世说》也说“妇翁家优童甚盛”。
(三)粲者班
清初泰州城有粲者班。
就在清兵攻破扬州城时,扬州城内有一职业昆班流亡到泰州,投靠王孙骖的父亲,遂为其家班。该班是清代泰州最早的家班,活动于清初顺治、康熙间。因为班中有三个女演员,而且最漂亮的一个名字叫“秀”,王孙骖的大哥哥就把这个家班取名为“粲者班”。王孙骖,字参马,又字受轩,号纯夫,康熙八年(1669)中举,曾任江西宜黄知县。后来,王孙骖的《蕊亭随笔》卷二,记载了这一史实以及有关女演员秀的一段婚姻惨剧。
秀是该班三位出色的女伶中最漂亮的。曾随王孙骖家避清兵至樊汊镇,这一家主母的舅母家的长子以八百金购秀为妾。未一年,秀与自己所爱之人窃得府库里的钱财一起逃跑。后被缉获,至邗关,秀自缢于关上。诸娼妓为之敛资控官,其家遂破(命亦殒)。
而扬州府城及其直辖的三个县,则有:亢氏家班、郑侠如家班、张永年家班、吴绮家班、季氏家班。
(四)亢氏家班
如前所说,早在明成化年间,亢氏就寓居扬州,以盐商起家。且在扬州和平阳原籍(今临汾市),分别建了规模宏大的“亢园”,和远近闻名的家庭昆班,在扬州和平阳两地演出。至清康熙年间,亢氏成了扬州盐商中的巨富。清俞樾《茶香室续抄》云:“国朝巨富,有南季北亢之称。”(泰兴季氏见下)近人邓之城《骨董琐记》卷三云:
乾嘉间海内富室,推宛平祝氏、查氏、盛氏,怀柔郝氏。康熙时平阳亢氏,泰兴季氏,皆富可敌国,享用奢靡,埒于王侯。祝米商也,郝起农田,余皆业鹾典。
(五)郑侠如家班
郑侠如,字士介,号俟庵。明江都(今扬州)人,祖居安徽歙县长龄村。因家产为族豪霸占,祖父郑景濂始迁扬州,以盐业起家。父郑之彦,年十九时,补扬州郡秀才;被众盐商推为盐策祭酒。郑侠如有三个兄长,均以园林相竞:元嗣字长吉,构有五亩之宅、“二亩之间”及王氏园;元勋字超宗,复社在扬州的社长,构有影园;元化字赞可,壮岁以勋戚官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构有嘉树园。士介于崇祯十二年(1639)中副榜,由是名与兄相等,构有休园。扬州诗文之会,以马氏小玲珑山馆、程氏筱园及郑氏休园为最盛。至会期,诗成请听曲。据《扬州画舫录》载,郑侠如有男女乐各一部,俱十五六岁妙年。扬州诗文之会,以马氏小玲珑山馆、程氏筱园及郑氏休园为最盛。至会期,诗成请听曲。
清乾隆五十三年(1788),郑侠如所著的《休园诗余》、《休园省录》等皆遭禁。个中原委,不得而知。
(六)张永年家班
张永年,生平事迹不详。祁彪佳曾于明崇祯十六年(1643)九月二十八日,“至张永年家。永年举酌,观其家优演数剧”;二十九日,“永年邀酌,观《疗妒羹》”。(祁彪佳《祁忠敏公日记》)
(七)吴绮家班
吴绮(1619—1694),字薗次,清代剧作家。顺治十一年甲午(1654)拔贡生,荐授秘书院中书舍人。十三年丙申,奉旨创作传奇剧《忠愍记》,得宠于顺治皇帝,因之任兵部主事。康熙五年(1666),出任湖州太守。在湖州太守任上,清正廉洁,卓有成效。任中严惩豪强,因此失上官之意,康熙八年己酉(1669)被劾罢官。
归扬州后,畜有女乐[12],日事游宴观剧,以声伎自娱,如此二十多年。所撰传奇,当时多被管弦。曹溶的《摸鱼儿》词,反映了吴绮所蓄家班演出的情况:
高歌后,槽底梨花正熟,更阑四照银烛。红尘旧梦浮云散,少壮去如飞簇,闲是福。莫唤起,龟年重唱开元曲,新愁几斛。只买断婵娟,携多凿落,相约卧空谷。(《摸鱼儿·吴薗茨招集米山堂[13]》,下阕)
低回昼漏,恰翠暖氍毹,丹浮琥珀,屏侧烬香兽……教坊乐部何戡在,料理记歌红豆。(《摸鱼儿·集米山堂观剧》,节录)
(八)季氏家班
季寓庸,字因是,泰兴县季家市(今属靖江)人。族人三百余家,均有不少人出仕为官。季寓庸出身于一个官宦富豪家庭,祖父季缙,为山东乐安县县丞;父亲季三卿,为河南祥符县知县。季寓庸本人,明天启二年(1622)进士,历官余姚、临海、济源、祥符知县,升吏部主事。明亡不仕,筑有嘉树园别业,居园中。此园广袤三里许,据清人姜宸英《嘉树园记》称,维扬嘉树园“甲于天下”。季寓庸“日为诗文以自娱,暇则留意于翰墨声律之事,无不精到”(嘉庆《重修泰兴县志》卷六《古迹·园林》)。清初,曾从丹阳张范我处获得元代大画家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盖有“扬州季因是收藏印”多枚。今分藏于台湾“故宫博物院”与浙江省博物馆。
季寓庸有七个儿子,都“服官中外”(光绪《泰兴县志》卷二十)。长子季开生(1627—1659),字天中,号冠月。幼时读书以寸计,援笔千言,尤善画。顺治六年(1649)进士,改庶吉士。大发中秘之藏,以快读书之志。著有《冠月楼集》、《出关草》等著作。累迁礼科给事中,后调兵科右给事。《清代野史》第七辑《季给谏狱中》,记述了其五六岁时(崇祯年间)在家中观剧事。崇祯五年(1632)时,该班曾演《苏子卿持节牧羊》等剧。常熟的钱曾(字遵王,号也是翁)的《今吾集》里,曾提到康熙五年丙午(1666)“仲春十六日,季因是先生设宴相邀,观女伎演剧”,“未几,先生死,女优遂散”。(褚人获《坚瓠秘集》卷五)
季寓庸的次子季振宜(1630—1674),字詵兮,号沧苇。顺治四年丁亥(1647)进士(时年十八),授浙江兰溪县知县。不久,行取刑部主事,旋升户部员外郎、郎中。顺治十五年(1658)选为浙江道御史,寻改山西道御史,命巡视河东盐政。
清初泰兴季家以豪富名。昆山归庄(归有光的后人)《与季沧苇侍御书》称:“江南之称铜山金穴者首推季氏。”近人邓之城除在《骨董琐记》卷三中提及“康熙时平阳亢氏,泰兴季氏,皆富可敌国,享用奢靡,埒于王侯”外,还在《中华二千年史》卷五下《盐商》中说:“扬州盐商,至万历以后,日见兴盛,皆徽人也。清初,业此有名者,曾为御史之季振宜,穷奢极侈,藏宋版书至精。”季振宜以其雄厚的经济实力,大力搜访和购买图书典籍,为清初著名藏书家。钱曾在《述古堂书目自序》里记述说,康熙五六年间(1666—1667),“举家藏宋刻之重复者,折阅售之泰兴季氏”。但季振宜的藏书,有许多是钱曾所未见的。康熙御定的《全唐诗》,就是在季振宜所编《全唐诗》的基础上纂修而成的。邓之城说季振宜是盐商是不确的,季振宜没有经营盐业,他只是个巡视河东盐政的御史。但他是个贪官,陆陇其《三鱼堂日记》卷下说:“沧苇初任兰溪,得数十万,河东巡盐又数十万,狼藉异常。”龚鼎孳《定山堂诗集》卷二十八称,顺治十八年(1661),季振宜因河东巡盐任内贪赃罪被逮至京。据《清圣祖实录》卷十四,康熙四年正月,季振宜还任山西道御史。又据李玄伯《述也是园藏古今杂剧跋》考证,季振宜在顺治十五年至康熙六年,康熙八年至十年两任御史。可能被逮至京后,不了了之。据赵尔巽《清史稿》卷二百四十四《季开生季振宜传》记载,季振宜最后“乞归”回家,此事在康熙十年(1671)。季振宜康熙时告老回籍后,效乃父蓄有女乐三部。对此,钮琇的《觚剩》续编卷三“季氏之富”有极为生动而又具体的记载:
江南泰兴季氏与山西平阳亢氏,俱以富闻天下。季自沧苇以御史回籍后,尤称豪侈。其居绕墙数里,中有复道周巡,健儿执铃柝者共六十人。月粮以外,每夕犒高邮酒十瓮,烧肉三十盘。
康熙九年,霖雨连旬,恐霉气侵涴,命典衣者曝裘于庭,张而击之。紫貂、青狐、银鼠、金豹、舍利狲之属,脱毛积地,厚三寸许。
有女乐三部,悉称音姿妙选。阁宴宾筵,更翻佐酒。珠冠象笏,绣袍锦靴,一妓之饰,千金具焉。及笄而后,散配僮仆与民家子,而娇憨之态未能尽除。日至高春,晨睡方起,即索饮人参龙眼等汤。梳盥甫毕,日向午矣。制食必依精庖为之,乃始下箸。食后辄按牙歌曲,或吹洞箫一阕,又复理晚妆、寻夜宴。故凡娶季家姬者,绝无声色之娱,但有伺候之烦、经营之瘁也。[14]
陈维崧《念奴娇·季沧苇宅夜看歌姬演剧》词,有“吾生讵料,也曾听诸姨法曲”句。从《泰兴县志补》卷五中,记述如皋黄济叔在席间观剧时死去一事,可见季家演剧活动之频繁。
清初,扬州城内不仅扬州本地有家班在活动,连外地的家班主人,也和他们的家班一起流寓扬州城内。(www.xing528.com)
(九)李虚中家班
李虚中,名明睿,号太虚,江西南昌人。天启二年(1622)进士,入清,官礼部侍郎,不久罹罪去职归里,购苏州女乐一部。顺治五年(1648),南昌兵乱,他携带家班流寓扬州。其班有“八面观音”、“四面观音”,“见者莫不心醉”。[15]在扬州接待过吴梅村,吴梅村有《寿座师李太虚先生四首》,写到李虚中在扬州的生活与娱乐:
放怀天地总浮鸥,客里风光烂漫收。
一斗浊醪还太白,二分明月属扬州。
锦筝士女觞飞夜,铁笛关山剑舞秋。[16]
毛奇龄、曹溶也在李太虚的寓所看过戏。毛奇龄有《虞美人·广陵李宗伯寓观女剧作》词,云“芜城新曲勾栏浅,覆地氍毹软”[17],点明厅堂演剧的特点。曹溶亦作有《青衫湿·广陵饮李太虚寓中出家姬作剧》:“红桥旧日深情地,一片玉箫吹。画娥青敛,著人多处,不在歌时。教师催出,齐登绣毯,摆落游丝。”[18]
(十)查继佐家班
查继佐(1601-1676),浙东海宁县孝廉。崇祯十一年(1638)有处女雪儿,十四岁,家西泠,善歌舞,明眸皓齿,称得上艳丽二字,愿为先生校书。查继佐因留绛帐中,于是有东山女乐。
康熙初年,查继佐携家乐遍游浙江、江苏、新安(徽州旧称)各地,名闻遐迩。金埴《不下带编》卷六云:
康熙初间,海宁(县)查孝廉伊璜继佐,家伶独胜,虽吴下弗逮也。娇童十辈,容并如姝,咸以“些”名,有“十些班”之目。小生曰风些,小旦曰月些,二乐色俗误称脚色,以乐色脚色音相似也。尤蕴妙绝伦,伊璜酷怜爱之。数朔以花舲载往大江南北诸胜区,与贵达名流,歌宴赋诗以为娱,诸家文集多纪咏其事。至今南北勾栏部必有“风月生”、“风月旦”[19]者,其名自查氏起也。伊璜下去世已久,十些无一存者。庚寅(1710)秋,查太史德尹嗣瑮,偕予饮秋雨楼,述之啧啧,因作八绝句以追艳之。兹录二首:
查氏勾栏第一家,十些新变楚词耶!
骚翁独绝歌郎绝,魂宕风些与月些。
生魂蚤为艳歌招,十色花曹双领曹。
睨杀月些歌乍吐,风些香到一作吹向郑樱桃风些姓郑,本名阿桃。[20]
查继佐家班成员几经递变,唯“十些班”的记载较为完整,有柔些、留些、叶些、澄些、珊些、梅些、红些、云些、月些等。据其入室弟子沈起所作《查继佐年谱》,“戊寅(崇祯十一年,1638),先生三十八岁”条所附云:
先生妙解音律,家畜女伶,姬柔些尤擅场。……案,先生歌姬有“十些”之目。其见诸《外纪》者,蝶粉有妹曰留些,姿慧稍减其姐,然犹压群。李太虚先生赠叶些,年十五已登场,杜于皇作《叶些歌》以赠。又澄些,能歌《牡丹亭》,流丽幽遥。珊些能作高调,梅些亦婉入情。又得红些,粤人也。粤人不可训,红些傅粉诙笑特佳。庄史之祸,柔些随北,几欲身殉。其余不及考。又有家童云些、月些。[21]
顺治十八年(1661),庄廷钺《史概》案发(庄史之祸)。查继佐无辜而被罪,[22]押往北京,在讯问中受尽折磨和屈辱。柔些随北,几欲身殉。凡有事于是书者,俱置极典。铁丐吴六奇为其奏辩得免。经过这一惨变,查继佐越发放情诗酒。尽出橐中金,买美鬟十二,教之歌舞,每于良宵开宴,垂帘张灯,珠声花貌,艳彻帘外,观者醉心。孝廉夫人亦妙解音律,亲为家伎拍板,正其曲误。以此查氏女乐,遂为浙中名部。[23]该班演出剧目新颖,女伶(雏伶)歌舞器乐皆有所长;场面华丽,班主与同好共赏。女旦柔些为其翘楚,深得汪懋麟、宗元鼎、毛奇龄等人激赏。毛奇龄有《扬州看查孝廉所携女伎》诗七首:
内部新歌教欲成,几年湖上听分明。
醉来忘却扬州路,犹道西陵风雨声。
新翻乐府最风流,簇拍新歌拂舞鸠。
金钗十二正相当,刚写蛾眉十二双。
著就舞衣临按鼓,一时填满碧油幢。
氍毹布地烛屏开,紫袖三弦两善才。旦色末尼善弹。
二十四桥明月夜,争看歌舞竹西来。
新歌教就费千金,歌罢重教舞绿林。
年小不禁提赶棒,花裙欲卸几沉吟。
青昈细齿绛罗单,作伎千般任汝看。
独有柔些频顾影,猜人不欲近阑干。旦色名柔些。
是处琼花开满枝,琼台歌舞正相宜。
就中别有夭桃嫩,开向东风迟复迟。
(十一)李长倩家班
在高邮州,其所辖的兴化则有李长倩家班。
崇祯十七年甲申(1644),李长倩以副使(携子李淦)视学福建。乙酉(1645),金陵破,长倩与黄道周、张肯堂、吴春枝等拥立唐王监国,为隆武皇帝,建国福州。明年举乡试,淦得乙榜。时吴越楚皆为明守,多起兵相应。闽帅郑芝龙拥重兵,怀贰不欲战。长倩忿甚,乃上书请出师,帝大悦,进长倩户部侍郎、摄尚书事,督饷建宁。军抵延平,芝龙已遣人约降清。长倩知事不可为,仰药死。他的家班早已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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