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宇泰家族及其史学研究
钱茂伟 陈 鑫
明末清初宁波鄞县人高宇泰不仅是位忠臣义士,还是著名学人。他在史学方面的贡献尤其值得我们注意,是《雪交亭正气录》《敬止录》的作者。对高宇泰及其家族进行深入研究,对于今天浙东学术研究具有较大学术价值,可惜当今学术界对此鲜有研究,仅有人使用《敬止录》加以研究而已[1]。笔者尝试从高宇泰其人、《雪交亭正气录》《敬止录》三方面去对高宇泰家族、史学作品作一探讨。
高宇泰家族及其事迹
高宇泰(1614-1678),初字元发,改字虞尊,别字隐学,晚年自署宫山、隘夫、檗庵,学者称为檗庵先生。[2]浙江宁波府鄞县人(今宁波市区人)。
有关资料均不详其生卒年,其实可以考订出来。全祖望称高氏“尝自言得年六十当死;及六十,竟无恙。次年戊午,无疾而逝。”[3]“戊午”为康熙十七年(1678),享年61岁,则为万历四十六年(1618)生。此处所谓“六十”,可能有误。高宇泰本人说到耆社九成员年龄时,称“宇泰亦甲寅”[4],则为万历四十二年(1614)生。他本人的说法应该是准确的。如此,61岁,则为康熙十三年(1674)卒。实际的状况是,康熙十三年以后高氏仍在写诗,如《丁巳季春东皋王衍基招同人看玉兰牡丹》,“丁巳”已是康熙十六年了。由此看来,高氏不止61岁。再细看《丙辰除夕》“又尽余生六十三”,丙辰为康熙十五年(1676),由此往上推到万历四十二年,正好63岁。可见,高宇泰生于万历四十二年说不误。那么,全祖望何以会说“六十”?再看《丁巳除夕》“先子推余命,难免在今年。予亦稍解此,终岁恒惕然。甲子周更四,《易》卦数已全。今年终未济,水火正相煎。履险已到头,饮酒且流连。尧言寿多辱,不如沟壑填。讵意未即殄,依然此灯前。来岁更若何?生死一任天。万事吾何有?洗足上床眠。”由此可知,高斗枢预言的高宇泰的鬼门年是64岁,那也正是《易》卦数。全祖望所谓“六十”,当为“六十四”之误。过了除夕,就是康熙十七年,这倒与“次年戊午,无疾而逝”符合。如此,高宇泰卒时已经65岁了,不是61岁。
高氏家族是宁波大族、医药世家。高氏本是一个北方家族,南宋初由汴徙鄞,始为鄞人。在宋代,著名人士有高元之(1142-1197)。[5]洪武初,有高明善,人称安敬先生。在高宇泰的直系祖先中,有一个名医叫高士,人称志斋先生,有《灵枢摘注》。高士的父亲是高文(官驿丞),祖父是高谦。[6]由此可知,嘉靖间名医、《针灸聚英》作者高武是高宇泰的从祖。这解决了长期困惑学界的两个问题,一是高武是高斗魁的祖先,二是高士与高武的关系。高士子高萃(1544-?),为万历二年(1574)进士,万历二十六年(1598)官广东肇庆知府。[7]高萃生高,官光禄寺署丞。[8]高生五子,即高斗枢、高斗权、高斗魁、高斗开、高斗弼。
高斗枢(1594-1670),即高宇泰的父亲,字象先,一字玄若,学者称为屈瓠先生。崇祯元年(1628)进士。授刑部主事,受山西巡抚耿如杞哗变案牵连,被捕入狱。后来复出,迁员外郎。崇祯五年(1632)出为荆州知府,后又转任长沙兵备副使,后由于平乱有功,升任按察使。崇祯十四年(1641),高斗枢奉命守郧阳,多次破张献忠、李自成的军队,军功卓著。这期间朝廷任命其为太仆卿、汉中巡抚,兼制川北、佥都御史,由于当时郧阳附近的军事形势严峻,任命状无法到达。后来朝廷又命其代何腾蛟巡抚湖北,高斗枢也无法接到任命。可见,当时郧阳被围甚严,而高斗枢能够在如此斗争形势下做到临危不惧、果断御敌,其品行可见一斑。弘光元年(1645),高斗枢赴陕西就任汉中巡抚,得知陕西已被清军占领,便退回郧阳。此时郧阳已属清军,斗枢只得隐藏在沄州。[9]
高斗权(1621-1700),字辰四,号废翁先生。《辛亥二月二日集耆旧诸公于南湖,次霜皋韵》称“家叔废翁辛酉”,则生于天启元年(1621)。终年八十岁,[10]则卒于康熙三十九年(1700)。斗权忠义双全,欣然接受华夏的托孤之任,悉心照料其遗子。高斗枢父子被捕入狱时,他积极奔走,努力营救。斗权对前明亦怀有思念之情,“独坐卧高楼,相思明月光”、[11]“烟雾荒台麋鹿走,江山故国画图摩”。[12]他晚年穷困但不潦倒,“徜徉双湖之上,击筑高歌”。[13]高斗权是鹤林七子之一。[14]其思想深远,性情淡泊闲适,言语意味深长,“其诗亦如之,古文简贵有法”。[15]宝岩寺旁有座寒碧亭,高斗权爱之,所以将其诗集命名为《寒碧亭集》。《寒碧亭集》虽然没被保存下来,但在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里收录了其41首诗。其诗文“风调绝高,满腔哀怨而出之温藉,大有承平之遗风”[16]。著作多于高斗魁数倍,可惜没有完全保存下来。
高斗魁(1623-1670),字旦中,号鼓峰先生,明州八子之一。[17]高斗魁是高宇泰的三叔。少年时就非常有才华,曾被奉化知县胡梦泰称为“此忠孝种子也”。[18]高斗魁也是重情重义之人,经常积极帮助乡里有困难的遗民,“有贾伟节(东汉人)之风”。由于胡须较长,言语不凡,人称“高髯”。高斗魁是最早随黄宗羲学习的弟子之一,早在顺治六年(1649)即识黄氏。[19]次年,即正式从黄学习,深得黄宗羲兄弟的赏识,希望高斗魁参与讲学活动。黄宗羲弟弟黄宗会(1622-1680)谓其“省悟绝人”,不“可老于游侠”,[20]从此高斗魁一意讲学,曾在黄宗羲主持的双瀑院讲学。不过,出于生活的压力,高斗魁退出了,转而从事医学,随赵献可学习。顺治十七年(1660),正式行医。高斗魁“既卖药,所至辄能起死人而生之,于是求治病者遍于南国,慈父孝子顿首侯门,徒御无宁晷,而又兼以柳车复壁之过从,终日矻矻,不以为倦”。[21]在江南一带相当有名,“一时簧鼓,医学为之一变”。[22]高斗魁的行医收入,相当一部分赞助了黄氏兄弟。不过,终令黄宗羲有点失望。桐乡吕留良(1629-1683)是黄宗羲的侄女婿,故随黄宗羲学习,又随高斗魁学医。后来因性格因素,与黄宗羲关系破裂,浙东弟子群而攻之,但高斗魁没有这么做,此事加剧了黄宗羲的生气程度。康熙六年(1667)以后,甬上证人书院轰轰烈烈,高斗魁知道后也有所遗憾。康熙九年(1670)病死[23],享年47岁。遗作有《桐斋集》、《冬青阁集》、《语溪集》,未传,[24]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里收录了其85首诗。他的诗,“初与废翁(高斗权)相近,已而变为奡兀倔强,最后输心于江门(陈献章)。论者谓先生之人三变,其诗亦三变”。[25]
高斗开(1626-?),字光先,一字蒙庵,高斗权四弟,高宇泰的三叔。“以其伯兄之故,终身不豫进取事,而风格则有承平之遗”。善于识别古玩,尤其喜欢烧炉,“终日焚香静坐。及晚年,家壁立而炉独存”,邱惺齐称其“贫不卖炉存古格”。[26]斗开也善于写诗,其诗文收录在《蒙庵集》,但毁于大火,全祖望根据高斗开儿子的记忆收录了4首,辑在《续甬上耆旧诗》里。
高宇泰是高斗枢的长子,很有才学,性忠醇。[27]“辛、壬之际,予得附坛坫之末,共主南湖社盟。”[28]即崇祯十四、十五年(1641-1642)间,曾主南湖社。明朝灭亡时,他刚好31岁。对明亡感到非常痛苦,发出“贫贱不容讥世事,惟将血泪对山樵”的感叹。[29]“国难后,(全美闲)自以明室世臣,不仕异姓,集亲表巨室子弟为弃社。”[30]杨氏、陆氏、董氏、周氏、李氏、施氏、徐氏等子孙均参加了。高宇泰是成员之一。
次年,因父亲之功,南明鲁王政权准荫一子,还没来得及授职,鲁王政权便陷落了。征得父亲同意,高宇泰散尽家资资助军队,辅佐钱肃乐(1606-1648)起兵抗清,得到监国鲁王的手谕奖励,被认为是江东的栋梁之才,授予兵部武选司员外郎一职,参与江东的军事。此次战争计划以达到钱塘江而治的目的,人称“画江之役”。顺治三年(1646)六月,清军下浙东,鲁王政权退守舟山。冬季,退守海上的鲁王政权发来文书,被清军截获,高宇泰被捕入狱。后通过行贿手段被人救出。高宇泰自己也写道:“忆自丙戌(1646)仲夏,清师渡钱塘。余自里中奉母入山。迄孟冬之望,有蜡书从海上及余,为侦者所得;夜将半,有十余骑逮余去,严讯数四。余忍楚不承,锢狱两阅月,终以贿脱。”[31]高宇泰母亲徐氏,经历了郧阳之围及清初斗争,决意入太白山中学佛。于是,高宇泰陪母亲入山,结茅而居,法名本通。高宇泰有《丙戌六月野哭诗》:“寄语从亡诸臣子,困厄自应智勇出。小臣奉主失扈从,独坐深山涕如雪。”可知这年六月高宇泰在太白山的深山中。
顺治四年(1647)春,高斗枢父亲差人到郧阳,告诉他清兵下浙东,同时家中遇难。高斗枢急忙购舟东归。五月,到宁波。顺治五年(1648)夏,华夏(?-1648)、王家勤(?-1648)等人准备发动起义,与舟山海师结合,内外结合,收复甬城。众人推举高斗枢主持军务,高宇泰也参与了此事。由于谢三宾的告密,起义失败,史称“翻城之役”。事后,有位顾姓降臣检举时涉及高斗枢、高宇泰,于是父子一起被捕入狱。其宾客向清廷官员行贿,二人又被释放出来。高宇泰称:“其明年(1647),吴、楚路通,家君自西楚归;而华、王诸公朝夕过从,促膝论兵。自夏徂冬,事垂成而忽败,而华、王诸公相继就缧绁矣。逾月,为戊子人日,并逮家君送省狱;锢余及妻拏于一室,数狠卒守之。数月而事得解,盖华先生有手书难泯灭,而家君幸无迹可据耳。寸丝刓器,皆没入虏,止幸存残息;而华、王诸先生,于五月就刑。”[32]虽然得脱大难,但高氏全部财产被没收,家道中落。华夏临终前给高斗权信称“但所望者,勿以仆故而从此杜门,置国事于不问,斯由令我没而犹视者也”。[33]不幸的是,不少人确实受到打击,如高斗枢被迫杜门谢客。李杲堂(1622-1680)与高宇泰同难,“几至覆家,尊甫仪部公(李棡)殉焉。自后,杲堂消声匿影,健户著述,迄今已二十余年,门庭晏如,岁时无闻”。[34]唯高宇泰没有颓废,意志更加坚定。顺治十二年(1655),高宇泰作《怀游诗》称“予年三十前,游迹未广,不及揽中原之盛,辄当世患,逋伏十年,坐而待老。”可见,他一直生活于深山之中。
顺治八年(1651),清兵发动舟山战役,鲁监国政府败亡。顺治十五年(1658),朋友黄宗羲希望高斗枢写下守郧始末,于是高斗枢花了几天时间,完成《守麇纪略》一卷。[35]由此可知,黄宗羲开始有意识地记载明末清初历史。
康熙元年(1662)春,海上鲁王残兵投降,进入浙东,高宇泰第三次受牵连,入省城杭州监狱,其父则被软禁在家中。接着,发生诗祸,高宇泰涉案,与其儿子弈宣一起被关押了长达两年。康熙三年(1664)三月,刚刚获释后不久,高宇泰第五次被捕。虽然高斗权、斗魁等努力营救,却失败了,由此,他在狱中度过了近三年时间。《狱中和友人韵》:“久矣沉冥十载余,萧萧白发渐盈梳。”《三月三日对簿即事》,说明曾到公堂对簿。《读陈同父集感赋》:“予生逢百罹,危狱频遘凶。”《初度》:“我生自悼逢多难,岂从缧绁望长年?即将祈死犹为晚,纵令全生只自煎。”《黄晦木入狱省予》,说明他被执杭州监狱之中。高宇泰虽身在狱中,但在狱中还依然弹琴、赋诗、说经,面不改色,大义凛然。在狱中,他读《易》度日,完成了《礼贯》一书。到了康熙三年底的腊八日,高宇泰终被救出。这三年是高宇泰最为倒霉的时间段。高宇泰本来是不饮酒的,出狱后便开始饮酒,时人称为“酒人”。
康熙四年(1665)腊八日,高宇泰夫人钱氏卒。《哭钱宜人》:“三子俱丧穷可怜,独留一女发垂肩”,可见家庭之受牵连。康熙七年(1668),有人劝他纳妾,高宇泰作《和废翁叔韵》:“漫说花间犹有梦,灰心酒后已无歌”,婉言谢绝。高氏家族与黄宗羲兄弟有非常密切的往来关系,《寄情黄太冲》“平生有志叹成虚,愿以残年侍隐君”,表达了向黄宗羲学习的心愿。康熙八年,黄宗羲贻诗高斗权,要求共同讲学,高宇泰回诗一首。康熙九年(1670),三叔高斗魁卒。不久,其父高斗枢也卒,享年七十七岁。[36]据此,高斗枢生于万历二十二年(1594)。高斗枢有《守麇纪略》一卷、《宦历漫记》、《蚕瓮集》二十四卷。
他爱结交朋友,但其门槛较高,不轻易与人结交,明朝遗民之中品格稍有虚与委蛇的人便不肯与之结交。他曾批评谢皋羽月泉吟社入社成员过滥,说:“谢皋羽之为人,尚矣。然吾观其主月泉吟社之席,同社至二千余人,兹二千余人者,能保无失行之士在其中?是则可以已而不已者也!夫以王炎午之末路,尚有惭德,况彼二千余人者耶!”[37]他的朋友,多为忠义之士。如明代贡生林时跃(1609-?),字遐举,号荔堂,鄞人。与华夏、王家勤辈为讲社,人称“鹤山七子”。弘光元年(1645)入太学,钱肃乐荐为大理左评事,直制诰。晋御史,未上,而江上师溃。林时跃遁入桓溪山中,犹恒豫时事。著有《朋鹤草堂集》 《明史大事记》等书。高宇泰与不少逃入佛门的人士交往。“自国难以后,凡遗臣世胄逃之竺乾氏者,盖多有之。予所得游其间者,抑有五人焉:瑞安汪幢、龙泉西炤、姚江道严、新安可立,及同里囊云,皆不忍降辱,一时洁身净土,皭然不欺其志,然亦各异焉。”[38]
康熙十年(1671)二月二日,集耆旧诸公李邺嗣等九人于南湖为耆社,也称南湖九子社,高宇泰是司社之人。高宇泰早年参加过复社、弃社,这些社团具有文学和政治的双重性质,以探讨诗文、抨击不良政治、抒发思明之情为主。康熙十七年(1678),高宇泰作《十老诗》,这是最后一年完成的诗。
高宇泰生平著述很多,有《雪交亭正气录》十六卷,今尚存。著《敬止录》四十卷,集甬上文献掌故之精华。诗文集有《野哭集》《怀游集》《蓼圃集》《知生阁集》《屏山集》,最后都收录在《肘柳集》中,可惜没有流传下来。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里收录了《肘柳集》中的248首诗。[39]曾从华夏学琴法,著《琴谱》,今已失传。
高宇泰有四个儿子,“各承家学,能诗”。[40]长子弈宣,[41]字旬孟;次子弈学,字季殖,工诗。弈宣,一字伯子,廪膳生,是较早师从黄宗羲的弟子,“梨洲先生自海上归,讲学剡湖(在今嵊州市区)。时甬上从之者尚少,故人则万氏、高氏时相还往,而先生甫冠即从之。甬上之游黄门者,莫之先也”。[42]顺治二年(1645)随父亲高宇泰“佐钱肃乐起兵于鄞”。由于被人告密,被清政府囚于杭州监狱。“才思华瞻,下笔千言,顾故国之痛,戚戚不忘,频遭摧挫,竟不永其天年,仅后武部二岁卒,论者惜之。所著有《东海集》,亦不完。”[43]由此可知,卒于康熙十九年(1680)。
甬上高氏一族中高斗枢、高斗权、高斗魁、高宇泰对明朝忠心耿耿、不失气节,文化上的贡献也尤为突出,当时人们把他们四人称为“四高”。高家一门个个重义气、尚名节,这样的遗民家庭在当地并不多见。“是时吾乡同产兄弟为遗民者,怀庭三林、实借轩三董、朋鹤草堂二林、南楼二陆,未有如高氏之盛者也。”[44]
《雪交亭正气录》的成书、传播、体例、思想
一、《雪交亭正气录》的成书
《雪交亭正气录》的成书,没有完整的资料,只能根据点滴资料加以勾勒。顺治八年(1651),高宇泰《再和家大人野哭诗》:“岁岁垂头隐几过,悲风痛哭恨蹉跎。旧交尽在忠臣传,杜宇能赓正气歌。数载相关心事断,片时独乐梦魂讹。”由此可知,高宇泰至少在顺治八年就已经开始写《雪交亭正气录》了。《癸巳春分日题雪交亭正气录后》“历尽□崎性不刊,痛来剑戟未消瘢。寒窗写就忠臣谱,付与奸雄掩面看”,癸巳为顺治十年,“寒窗写就忠臣谱”,说明已经完稿。“戊子(顺治五年)之纪,皆为余亡友诸人事也。……瞬息之间,八年于兹。虽键户屏绝世事,期不负此初盟;而腼然偷息,以视亡友,能无少愧乎!当是时,钱肃乐治兵于闽,从海上兴复数郡,直困福州八阅月,石矢及楼橹,浙师俱往备闽。里中若能以一旅奋兴,联海上师进逼钱塘,事起仓促,遥应闽师,未必无济;而贼臣告之,以至于败,殄灭数家,恨也何如!语云:痛定思痛,愈于痛时。今含泪为诸公纪事,盖不禁心之欲裂也。甲午秋日,灯下书此,藏之秘箧。”由此可知,《戊子纪》成于顺治十一年(1654)。《雪交亭正气录自序》后署“乙未春日,隘夫□□□钩辀阁”,[45]则为顺治十二年(1655),这可以理解为最后的成书时间。
二、《雪交亭正气录》的传播
《雪交亭正气录》 成稿以后,手稿放在知心朋友陆宇燝(?-约1681)“观日堂”书库中。[46]陆宇燝《挽隐学高先生》“编年绝笔相金管,秘枕藏函锢铁纹”,[47]透露出一点信息。由于手稿收藏信息隐秘,就是高氏子孙也不知道。雍正五年(1727),全祖望在收集故国遗事时,从邻居陆宇燝家得到此集,“为之狂喜”。[48]乾隆三年(1738),回到故乡的全祖望主动招高宇泰孙子高石华(1659-1738)来家看书。高石华看到此集后,“肃拜手泽,摩挲百遍,潸然涕下”。[49]高石华主动提出抄录一部《肘柳集》给全祖望,全祖望则把《雪交亭集》借给石华抄录。全祖望同意了。“然石华年已八十,两手不仁;家贫甚,不能蓄写官。虽有此约,未及践也,而石华亦卒。”[50]高石华之子由于某种原因顾不上此事,也没有完成父亲遗愿。咸丰元年(1851),宁波人何树仑“课徒之暇,谋改录之。……仑学识谫陋,何敢擅加参订!惟仍依其原本录之,而阙其蠹蚀者”。[51]此抄本今藏浙江图书馆。湖北省博物馆有徐时栋跋抄本一部,存三卷。光绪元年(1875)有董沛(1828-1895)六一山房抄本,清芾庐题识,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藏。光绪八年(1882),张美翊(1857-1924)称“余见之先舅氏刘艺兰先生所,因劝妹夫汤鸿九农部出赀借抄,分装四册,时为光绪壬午。”由此可知,刘艺兰收藏一部,汤鸿九抄录一部。至民国二年(1913),“今先舅氏藏书已归天上,农部殁亦十年矣;孤甥(汤)岘亭六月曝书,检以相示。余方搜访吾乡桑海掌故,谋为校刻”。[52]由此可知,汤岘亭出示此书以后,张美翊曾想将之刊刻于世。从后来情况来看,似乎没有完成刊刻工作。光绪二十三年(1897),傅以礼(1826-1898)抄录一部,“此本乃鄞县黄氏家藏,今春,从骏声太守假读,亟命侍史录副,用广流传”。[53]由此可知,傅以礼是据鄞县黄氏藏本而抄录的。又过了20多年,到1934年,张寿镛编纂《四明丛书》,“获何氏树仑写本,读而喜之;讹夺错简,触目即是。因与冯君孟颛共为雠校,补目于首,亟刊布之”[54],由此可知,张寿镛是从何树仑写本基础上校勘整理而成的。这是目前流传最为广泛的本子。
三、《雪交亭正气录》的卷帙
全祖望在《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称“十六卷”,而在《鲒埼亭外编》及各抄本、全祖望序均作“十二卷”。《四明丛书》本《雪交亭正气录·校例》也作十二卷本,“今十六卷本既不可得,而名称仍定为《正气录》,以从其朔”。
四、《雪交亭正气录》的书名
《雪交亭正气录》,或作《雪交亭集》。“雪交亭”是前鲁王政权的东阁大学士张肯堂(?-1651)在翁洲(今浙江舟山)的寓亭,是其平时读书之所。亭的左侧种有梅花,右侧种有梨花,每年到花开季节,两侧花开满枝,像雪一样,故名。顺治八年(1651),清兵攻破舟山,全家二十余口自缢殉国,张肯堂赋诗一首,自缢于雪交亭。[55]同时自缢的有张肯堂的学生苏兆人(?-1651)。张肯堂死后,该亭倒塌。由于事迹过于悲壮,“雪交亭”成为浙东人心目中的符号。“而浙东亡国大夫睠念不置,故姚江黄都御史梨洲以名其亭于姚之黄竹浦,武部以名其亭于鄞之万竹屿中”。[56]高宇泰《癸巳春分日题雪交亭正气录后》称“鲵渊张先生海外所居,有雪交亭,即义士苏兆人死所也。予爱其语,即以名是集”。[57]以雪交亭的名字作为书名,表达了作者对殉节者的无限敬仰之情。
五、《雪交亭正气录》的体例
全书分为十二卷,大体分两部分,一是正纪,自甲申以后至于癸巳(1644-1653)而止,分年为纪。卷一甲申纪、卷二乙酉纪、卷三丙戌纪、卷四丁亥纪、卷五戊子纪、卷六己丑纪、卷七庚寅纪、卷八辛卯纪、卷九壬辰纪、卷十癸巳纪。其中卷九壬辰纪有目无书。以殉节先后分年为前明死节之人(忠臣、义士、烈妇)立传,并将诸公诗文附于传末。二是特纪与附纪,即卷十一特纪、卷十二附纪,不依年次。“特纪”记任事之臣,“死事诸公而外,又有任事之臣矢志报国,首与清为难。然或积劳而死,或以持正为弁将伤害以及弁将互相戕杀者,赍志而殁;九泉未瞑,不更悲乎!予甚惜乎熊、钱诸公之不克竟其事也”。[58]“附纪”记载的是开始降清、后又殉节的人物。“若夫始虽降附,继则奋然而兴,志图反正,不惜肝脑涂地以从之。若家之犬,不食承畴之肉矣。壮夫之日月,晦而复明;义士之乾坤,冥而复辟。”[59]“观伯兴之词,其殆迎附而后悔者欤!于其附也可讥,于其死也可录。欧阳公曰:君子之于人也,乐成其美而不求其备;况死者,人之所难乎!”[60]除了传记,还载有这些人的遗著或绝笔以及当时别人为其写的悼词。“并录其人诗文之有关大节者”,“而一时哀挽之作有关其人者,亦预焉”。[61]
六、《甬上正气录》
《雪交亭正气录》只记载到癸巳年(1653),高宇泰在《癸巳纪》注曰:“万曰吉一类未考其详,容续补之。”后来滇中和海上遗民为气节而死的人还有很多,全祖望认为可能有续集,其实没有。不过,晚年与人合著的《甬上正气录》倒可补此不足。高宇泰与林时跃、徐霜皋(1614-?)等辑甲申以来死事诸公各为小传,而取其平生著述之有系于名节者附之,曰《正气录》。[62]此书全称《甬上正气录》,也称《明山正气录》,八卷,成于康熙十五年(1676)秋。网络上有拍卖的 《明山正气集》八卷,似即此书。高宇泰《丙辰除夕》:“又尽余生六十三,流光能得几回删。好将裹足盟茶垒,未忍灰心看触蛮。已幸今秋逃鬼箓,敢望来岁尚人间。一编静对诸公在,历历平生共往还。”[63]此所谓“一编静对诸公在”,就是指《明山正气录》。高宇泰《题黄公林庙》“明山沵沵出甬水,秦时乃是黄公里”,[64]由此说来,这是一部专门记载甬上忠臣的传记。
七、《雪交亭正气录》的写作动机
抗清斗争失败以后的高宇泰,回归家中,屏绝世事。痛定思痛之余,记载忠臣义子,成《雪交亭正气录》。新旧王朝的变更,促使士人队伍分化,甬上南湖社成员,“国难以来,二人殉节;余皆试用于羶朝,攘攘如也。自附于铉翁、所南之义者,止予及掖青徐子、象来毛子耳。志趋不齐,荣枯迥异;今昔之感,宜如何哉!”[65]只有华夏、王家勤二人殉节,高宇泰等三人守节,其余皆投奔了新朝。“嗟乎!夷狄乱华,人伦道绝,宁止读圣贤书者,宜与之为难哉!”[66]
高宇泰之所以要写作此书,与其所守忠孝节义思想有关。高氏是一个非常忠于明朝的忠臣家族。受家族影响,高宇泰也有此思想。自言:“生平读史册,见忠孝仁人事,辄敬之慕之,以不得亲其人为恨。十年以来,每岁叠遘,殆无虚日。乃又掩面顿足,以当吾世亲见之为不幸!则何如畴昔之日,遇其人于数百世之上乎!或曰:士未食人禄,遁迹深山,亦足明志。若是,则王元趾诸人可无死也。且夫天假异姓,如风扫箨,徒苦天下父子,为终于无益。若是,则黄介子诸人可无死也。夫大臣世戚,义与位副,复何庸言!事尚可为,谁不肯赴!予正取夫可规趋避而不规、可计利害而不计者,于冥顽域中孤行一意。百人愚之,能无一人怜之乎!十人怜之,能无一人愧之乎!得怜且愧者一、二于亿万人心聋性聩之中,人心由之不泯,风雷犹相掣击,日月犹为昭融。故曰:一脉张,不可谓绝;一目明,不可为盲;一夫立志,不可谓土崩,此之谓也。但愿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其奉元趾、介子为书中古人,师之友之,勿如予之愧之也,斯可矣!”[67]由此可知,高宇泰非常强调“可规趋避而不规、可计利害而不计”的忠孝气节,这正是作者所谓的正气。
高宇泰《自序》也有类似说法,“欧阳公之于死事、死节也,斤斤焉别之,且有死而不之予也。令之死者,宁独无间乎?虽然,死则有间矣,其为明而死则一也。曷不观夫背明而生者为何如?而乌得不亟予之哉!抑亦有不忘明而存者,尚得附于(家)铉翁、(郑)所南之义,况乎以身殉之也!……予也,悉其事者详之,否则阙焉以俟补。然每叙一人,宁止触予故痛哉!呜呼,愧矣!”[68]在他看来,除了要观察为明而死的人,也要注意背明而生者、不忘明而存者,他们的事迹同样值得歌颂。“国以一人存,天柱地维以一人立”,忠臣义士是一国的中流砥柱,为他们立传关乎王朝兴亡。“处士之碑仆而晋始亡,南岳序立之人散而唐始亡,西台恸哭之音歇而宋始亡。死非徒死,生非幸生,其趋一也”。[69]这可以看出编纂此书的旨意所在。这是一部忠臣传。《癸巳春分日题雪交亭正气录后》:“寒窗写就忠臣谱,付与奸雄掩面看”,“付与奸雄掩面看”,说明他编纂此书,有较强的歌颂忠臣、批评奸雄的时代意义。
在《雪交亭正气录》中,高宇泰不仅对死节之人的生平事迹作传,而且表达了对他们的崇敬之情。“诸生而死节,于义为贵。学校,彝伦所自出也。”[70]这是肯定诸生死节者。“以余所录马素修、刘湛六、陈宾日、汪长源诸人之妻若妾,皆得随周母后之灵鞭雷电而吒风雨,岂不烈哉!其外又有宫女二人、民间之妻数人,皭然不欺其志。大学士魏藻德、陈演、大司马张缙彦诸人视之,果何如耶?”[71]这种对比分析,正是高宇泰所要达到的教育意义所在。“日生(吴易),不羁之士,人有言其虽起义兵,日与其军中少年打马吊、纵饮,不事其事;其被执也,亦无必死之心。多以此少之。然始于起义、终于殉节,大德靡亏矣。”[72]由此可知,只要大德不亏,其余小节可以不计。这正是高宇泰立传选择的标准所在。
《雪交亭正气录》的评论,也反映出了高宇泰的一些思想。他总结了明朝灭亡的几个因素,如宦官之祸。“上下四十年间,阉人、妇寺相迭为奸;阴惨之祸先中于贤士大夫,而元命随之。故皇甫耻不与党籍,而东汉亡;安民乞免镌碑名,而北宋绝。考古镜今,治乱之几所由来也。”[73]还有繁重的苛捐杂税,“国朝阳明之气多蚀自北司,振、直、瑾、贤之祸败我国家,固矣;而神庙时税使遍于天下,其糜烂又可胜道哉!”[74]
高宇泰把明朝灭亡的原因主要归咎于大臣失职,“虽然,烈皇帝早宣夕对,何异‘将伯助予’之呼;而诸臣处心积虑,一于蔽欺,致十七载忧勤之圣主竟与建安、天佑等君同书亡国”。[75]认为这些大臣只顾个人利益,“输诚受职,攘攘恐后”,[76]却不替君王着想,见利忘义,“天子遗骸越在榛莽,无一人过而问者”[77]。“先皇帝锐意平贼,咨嗟四顾,当时诸臣究无有出而副其望者。……且督师之任,国家司命在焉;每见谕下,诸臣避之如避水火。至以推毂之名,巧为释罪之计;往往举之缧绁之中,加之三军之上。无何,辄以不任轻去;究无有为平贼计者。烈皇朝夕靡遑,无能出诸臣欺蔽之范围。”[78]当然,皇帝也有一定责任。崇祯之过错在于“徒守小节,而不较于天下大计也”[79],高宇泰《甲申野哭诗》“固知误国由臣子,天意宁无鉴至尊”。[80]
对南明政权的内讧也有批评。“浙东郡邑比屋而起,裂眦奋臂奉鲁王于匿影亡命之余;扼渡西陵,使怒涛奔马之势抑而不逞。始事之初,气象大正。时能乘众怒之方张,计不旋踵奋戈而往,一当十百,此光武昆阳之伐也;乃派饷争粮之风互起、谋身窃禄之徒竞进,败形不一,众志遂衰,不亦惜哉!隆武赖我师屏蔽于前,遽称大号,改闽省为福京;志气巳琐,可更望其成乎!监国君臣以同舟为敌国,互相猜构,昕夕图维,止在闽事,是亦一辙矣。……向使清不窥渡,祸亦起于卧榻矣!此监国之大略也。”[81]鲁、闽的不团结,无须清军进攻也会自己败亡。
高宇泰批评了片面强调客观原因的“天醉说”,[82]指出了人力的重要性。“天醉”源于虞喜《志林》所引谚语“天帝醉秦暴,金误陨石坠”,后比喻世事混乱。就明朝灭亡来说,“天醉说”就是认为清比明强大,清灭明这一历史态势不是贤臣可以扭转的,“虏乘建瓴之势,即非马、阮之奸,恐亦难支”。[83]他批判了这种认识,认为,昔日诸葛亮“已睹其败且钝矣”,还是“谆谆于亲君子、远小人”。诸葛亮“明知其时之不可为,然必尽吾力以济之”,所以“虽身死之后,尚有公琰、文伟诸才为之周旋其后,是以久而后失也”。[84]后来建立的南明小朝廷一败再败,原因也在于“苞苴公行”、“小人汇进为误国卖君之贼”、“淮上诸镇骜桀不用命”。对此,高宇泰感叹道:“小人之祸国也,可胜道哉!”,[85]“圣主沉冤壁上悬,都因朋党与金钱。”[86]高宇泰这种重视人的能动性的天人观在其诗中体现得尤为明显,“纵败声犹壮,还从事后论”,“人谋先自否,天意又何吁”。[87]
高宇泰提出了“天使人由之,不使人知之也”说。大意是说:“知其不可而为之,而且目不睹孙吴之书、手不习弓矢之器,徒取杀身覆家之事。计不旋踵,懵懵然如入陷阱而不自觉,何也?故曰‘天使之’也。天若不能使人如此,则将规趋避、计利害。于是,一世而为寡廉鲜耻之人,弃君父如飘尘、等伦常于粪壤,人心不至歇绝不止,而天又将何以为天耶!是则孔子所谓不可也。”[88]这有点显规则与潜规则交替使用之味。现实社会,如果全按利益来计算,那将乱套;在利益之外,总得有点先天规则,那就是义。外义内利、义与利结合,正是中国儒家政治的妙处所在。
对于明朝科举制度,有人认为明朝灭亡的原因在于科举制度的弊端。“说者谓本朝亡国之由,皆因甲科坏之。”[89]高宇泰批评了这种论调,指出,“然使门第荐辟之制行,则其人岂尽克负荷者!且数年死义诸文学,使在承平,非皆科甲之选乎?本朝用人止此一途,势不无贤、不肖纷出;其间使舍制科而别途取士,其坏天下事者,正复不少也”。[90]因而,他认为,正是由于科举制度,朝廷才有可用之人,才有士人为朝廷卖力,乃至殉国。“自丁亥迄今,多义兵特起,因而被难者视前三年殉国之臣,殆将半之。汉、唐以后,亡国之时,未有若此之多者,然皆出于文臣名士,不能穿札跨鞍之人。而先朝大弁为清驱除,悉为之糜烂焉;斯非制科作人之明效与?”[91]
《雪交亭正气录》对于研究南明史具有重大的参考价值。
《敬止录》的写作背景、过程、版本、内容、地位
高宇泰何时修此志?何时完成?为什么要修此志?由于史料阙如,了解甚少。从康熙十二年(1673)《蕊泉却修郡志,有诗乞和,以予力劝其不赴也。步韵复之》来看,应与康熙十二年左右宁波府修府志、县志有关。康熙十一年(1672),鄞县知县朱士杰等编纂《鄞县志》20卷,今佚。康熙十三年(1674),万斯同、万斯选兄弟受令同纂康熙《宁波府志》,不传。先修县志,后修府志,这是符合中国修志传统常规的。由此可知,康熙十一年左右,宁波地方政府曾有一场方志纂修活动。高宇泰修《敬止录》,当与此活动有关。从他反对闻性道参加府志纂修来看,他显然同样是反对参加官修县志的。他们是遗民,不可能与清政府官员合作,参加官修方志活动。不过,他们是地方文化人,关心地方文献的记载,不能参加官修,但可以私修县志。全祖望称“先生作《敬止录》,未成而卒”,[92]也可旁证此书是临终前编纂的。
《敬止录》重点记录宋、元、明三代宁波的旧闻。在《敬止录》卷首小序中,高宇泰指出了自己编纂此书的缘由:“郡邑之志,类详夫今而略于昔,谓前既有载籍务重乎,其续之耳。卒之旧志散落,往古莫稽,此予之书所由著也。”[93]方志不完全是史籍,更是用于现实政治参考的地方百科全书。详今略远,确实是中国方志编纂的传统。高宇泰希望改变这个习惯,重视历史文献的记录,反映出他的历史意识更浓一些。在一个方志刊刻不普遍的时代,往往是有了新志,旧志就被淘汰,有时可能失传。所以,历史意识浓的高宇泰希望改变这个习惯,将旧志中有价值的历史文献汇编起来。
为什么要称为《敬止录》?“昔宋之亡,方凤、吴思齐、严侣、谢翱之辈在婺,郑所南在吴,龚开在淮,葛庆龙在越,王炎午在豫章,其一时诗文,予多读之,不禁低回慨然。因疑吾鄞在南宋人才最盛,斯时何无凤等一辈,足为吾甬上之重者?及予为《敬止录》一书,搜讨故实,乃得楼伯渊、史搢叟、陈天奇,俱以士人守义不屈,高蹈孑处,风规足颉颃诸君间。然窃怪数人绝无诗文往复可寻之迹,文献放废至此,因并疑此时果仅此数人否也?”[94]敬是敬仰,止是最高境界。《敬止录》,就是敬重的故乡历史记录。从这条记载来看,由清初的遗民事迹,进而关注元初的遗民事迹,是高宇泰编纂此志的动机之一。
《敬止录》重在历代方志资料,在一个旧志流传不广的时代,资料的搜集相当困难。正如他在卷首所言:“然予之为此极难矣,即如《延祐》一志,求之十余年,去腊始得见之。至人有其书,性忮不肯借人,先结交累岁,不胜卑谄,始获一睹。”[95]由此可知,高宇泰为了搜集宋元旧志,付出了相当多的心血。
《敬止录》成书后,由于无力刊刻,只有抄本传世。到了全祖望时代,《敬止录》仍秘藏而不易见,于是全祖望发出了“残断不复传” 的话。“残断”是对的,因为今天看到的《敬止录》抄本仍是未排定卷册的本子。到了道光十九年(1839),徐时栋忽得其残稿,重新加以校刊、编辑,此为烟屿楼抄本。烟屿楼抄本后入宁波藏书家倪春如(1873-1958)“椿墅精舍”。椿墅精舍藏书后来流入上海汉口书店,《敬止录》最后入藏中国国家图书馆,目前有影录《北京图书馆古籍珍本丛刊》。到了民国十九年(1930),冯贞群(1886-1962)在徐氏编本基础上进一步整理,成一手校抄本,此为伏跗室抄本,后入藏浙江图书馆。“原来藏倪春如传基家,辛酉日向其假录此册,以事,未由假写其全。孙翔熊家囗处上藏有一种不分卷次,有夏佩香校语,予曾寓目,冯贞群记。”孙翔熊(1879-1946)也是宁波藏书家,有“蜗寄庐”。夏佩香是镇海学人。1960年,伏跗室抄本转让给杭州古旧书店,后归浙江图书馆。1983年,杭州古旧书店据此本复印出版,编订为16册,此为目前流传最广版本。
《敬止录》是明代宁波的珍贵资料集,全书分为 《历志考》《学校考》 《寺观考》 《坛庙考》 《方言考》《山川考》《坊表考》《街巷考》《武卫考》《贡市考》。(1)《历志考》主要考证宁波历代以来的地方志编纂情况。高宇泰根据宋代以来各种版本的宁波志中的序言,指出了在其之前的宁波地方志编纂情况。高宇泰之前的关于宁波的地方志大体有:《嘉靖郡志》《乾道图经》《宝庆志》《开庆志》《元祐志》《四明续志》《成化志》《四明文献志》《四明志征》《宁波府志》《三茅山志》《城南志》。[97]这对于宁波地方志研究有重要的参考价值。(2) 《学校考》包括“鄞县学”“师”“赡学田粮”“学山土名”“历代修建碑记”等内容。“鄞县学”是对鄞县县学的记载;“师”是对鄞县教师情况的记载;“赡学田粮”是对学校所属田产的记载;“学山土名”是对学校所属山产的记载;“历代修建碑记”是对学校修建情况的记载,录有绍兴七年记、绍兴十九年御书阁记等28篇碑记。(3)《寺观考》包括“寺”和“庵堂”两类。寺记载了天童禅寺、阿育王寺等29座佛寺的情况。这些佛寺都有高宇泰自己撰写的记载。而有的佛寺记载更加详细,不仅有高宇泰自己撰写的记载,还录有别人的记载或诗词,如妙智讲寺有《宋吴县主簿郭受记》,定光教寺有杨承鲲诗,这样的寺共有14座。“庵堂”包括敬心庵、升元堂等13座庵堂。和寺一样,这些庵堂都有高宇泰自己撰写的记载,并且有的还录有别人的记载或诗词,如柳亭庵录有《周昌晋重建柳亭庵碑铭》、湛明庵附录古诗一首,这样的庵堂有4座。(4)《坛庙考》包括纯德庙(附府岁祭文、余寅记、徐时进记)、黄公庙、贺秘监祠(附莫将逸老堂记、吴潜记、刘仁本记、沈恺记、附宇泰记、府修岁祭文)、正学祠、袁忠臣祠、张文定公祠、惠民祠、崇德祠8座庙祠。(5)《方言考》:主要是对宁波方言和杂谣记载和解释。(6) 《山川考》包括河堰62座、池塘8个、水湾5个、渡口13个、水潭6个、河溪5条、桥梁5座、碶闸34座。(7)《坊表考》按照地理位置,分为东南隅、东北隅、西南隅、西北隅、东乡、东南乡、南乡、西南乡、西乡、西北乡、东北乡十一部分记录。(8)《街巷考》分为街道和巷。街道分城内、城外两部分记载。巷分东南隅、西南隅、西北隅、城外东南、城外西北五部分记载记录。(9)《武卫考》记载的是军职、军备、海防、军事将领等情况。(10)《贡市考》考证宁波历代“贡市”沿革与兴衰,是包括高宇泰在内的宁波人对明之前和有明一代宁波市舶贸易的总结性记录。更为重要的是,其中转载的久已亡佚的永乐《鄞县志》中关于明初永乐年间市舶贸易的记录弥足珍贵。
从以上情况可知,《敬止录》篇幅虽不少,有四十卷,但内容并不全,譬如没有人物传。他只就自己关心的10个专题做了记载,这正是此志的个性所在。这样的个性,从学术角度来说,是相当值得肯定的。
从历史上来看,鄞县修志,始于明朝。永乐《鄞县志》可能是最早的。清朝康熙十一年,政府也修过《鄞县志》,可惜都没有传下来。《敬止录》是迄今留存下来最早的鄞县史志,于是地位一下突显出来了。到了康熙二十二年(1683),鄞县再次修志,知县江源泽聘闻性道编纂县志。闻性道,字天乃(也作天遁),也字蕊泉、大直,宁波鄞县人。生卒年不详,约与高宇泰同时代。诸生。顺治八年(1651),清兵破翁洲,明将张肯堂全家死难,遗骸27具,他得悉后募乡民负遗骸出,分三大饔葬于茶山。闻性道勤于著书立说,尝与兄性善搜集唐诗人贺知章的遗文逸事及唱酬题咏之词,为《贺监纪略》四卷,又有《四明龙荟》一卷、《蕊泉手学》二卷、《蕊泉文存》、《蕊泉诗剩文剩》、《贺氏家谱纪略》四卷,辑多部寺志,如《天童寺志》、《延福寺志略》、《宝庆寺志略》五卷、《大慈寺志略》、《东寿昌寺志略》。康熙十七年 (1678),辞博学鸿词荐。由此可知,闻性道也是遗民,但肯参加县志编纂,这是不同于高宇泰之处。康熙二十五年(1686)成稿刊刻。人称“闻志”,或称“陶志”。王掞序云:“发凡起例,别具卓识”,“其载事也核,其临文也慎。”据记载,“闻蕊泉修《鄞志》,多本于此”,[98]“其后闻性道所改正者,皆本之”。[99]由此可知,闻性道修志时,参考过《敬止录》。徐时栋(1814-1873)认为康、乾等《鄞县志》“其考据皆不逮隐学”,[100]想来有一定道理。
结 语
鄞县高氏家族是宁波著名的大族之一,既有中医名家高武、高士、高斗魁,又有著名官员高萃、高斗枢等。由于世受明朝之禄,故这个家族有着非常强烈的忠孝观念,多忠臣义士。同时,擅长诗文创作,时出诗文学者。这个家族的忠孝传统,到了明清政权交替之际,充分体现了出来。特别是高宇泰,历经坎坷磨难,念念不忘明朝,宁做遗民、忠臣义士。抗清斗争失败以后,为了歌颂忠臣、鞭笞降臣,编纂了《雪交亭正气录》一书。这是一部用血与泪写成的书。高宇泰也关注地方文献,编纂了《敬止录》,这是现存第一部鄞县县志。高宇泰不仅在史学方面作出了很大贡献,在文学上也有一定的建树。其《肘柳集》虽不存,但通过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的辑录,也可以管窥一二,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注释】
[1]万明:《明代宁波的“贡市”——以明末高宇泰〈敬止录〉为中心的探析》;李英魁主编:《宁波与海上丝绸之路》,宁波出版社2006年版。
[2](清)全祖望:《鲒埼亭集》卷一四,《明故兵员外郎檗庵高公墓石表》,也见张寿镛辑:《四明丛书》,《雪交亭正气录》卷首,第3653页,广陵书社2006年版。
[3](清)全祖望,方祖猷等点校:《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第257页,杭州出版社2003年版。
[4](清)高宇泰:《辛亥二月二日集耆旧诸公于南湖,次霜皋韵》,第290页,见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
[5](宋)楼钥:《攻媿集》卷一百三,《高端叔墓志铭》,《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6]《万历二年进士登科录》,见《天一阁藏明代科举录选刊·登科录》,宁波出版社2006年版。
[7]雍正《浙江通志》卷一六八,《高萃传》;雍正《广东通志》卷二七,《职官志》,《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8] (清)黄宗羲: 《黄宗羲文集·高旦中墓志铭》,第147页,中华书局1959年版。
[9]钱海岳:《南明史》,第1724-1726页,中华书局2006年版。
[10](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一,《高隐君斗权》,第234页。
[11](清)高斗权:《拟古五首》,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一,《高隐君斗权》,第234页。
[12](清)高斗权:《拟古五首》,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一,《高隐君斗权》,第234页。
[13](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一,《高隐君斗权》,第233页。
[14]“鹤林七子”为万泰、林时跃、徐凤垣、高斗权、高斗魁、李邺嗣、沈士颖。见徐季子、周冠明:《千年月湖》,第90页,宁波出版社2002年版。
[15](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一,《高隐君斗权》,第233页。
[16](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一,《高隐君斗权》,第234页。
[17](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一,《高隐君斗魁》,第240页。
[18](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一,《高隐君斗魁》,第240页。
[19]顺治六年为“己丑”,《黄宗羲诗文选》(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392页)误作“乙丑”。笔者据此撰写《宁波通史》(元明卷,第402页,宁波出版社2009年版)时,理解为天启五年乙丑(1625),特此更正。此为不检原版本之误。
[20](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一《高隐君斗魁》,第240页。
[21](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一《高隐君斗魁》,第241页。(www.xing528.com)
[22] (清)黄宗羲:《黄宗羲文集·高旦中墓志铭》,第147页,中华书局1959年版。
[23]钱海岳:《南明史》第1727页称“破产救遗臣妻,因事连自裁”。
[24](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一,《高隐君斗魁》,第242页。
[25](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一,《高隐君斗魁》,第240页。
[26](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六七,《高隐君斗开》,第982页。
[27](清)全祖望:《鲒埼亭集》卷一四,《明故兵部员外郎檗庵高公墓石表》,见朱铸禹校《全祖望集汇校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
[28](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五,《戊子纪》,第3613页。
[29](清)高宇泰:《甲申野哭诗》,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第260页。
[30](清)全祖望:《鲒埼亭集外编》卷八,《族祖苇翁先生墓志》。
[31](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五,《戊子纪》,第3605页。
[32](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五,《戊子纪》,第3605页。
[33](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一,《高隐君斗权》,第233页。
[34](清)高宇泰:《李杲堂肺病记》,见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第301页。
[35](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九,《高都御史斗枢》,第189页。
[36](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九,《高都御史斗枢》,第127页。行状也见李邺嗣《杲堂文钞》卷九。
[37](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第256-257页。
[38](清)高宇泰:《周丈囊云集序》,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第302页。
[39](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第257页。
[40](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七九,《高公子弈学》,第121页。
[41](清)钱海岳:《南明史》第1727页作“奕”。
[42](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七九,第114页。
[43](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七九,第114页。钱海岳:《南明史》第1727页作“逮杭抑抑死”,恐误。
[44](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六七,《高隐君斗开》,第982页。
[45]张寿镛跋称“隐学自序题岁丁未,距其殁历二十有四年”,“丁未”乃“乙未”之误。
[46]陆宇燝,字春明,号披云,鄞县人,详全祖望《鲒埼亭集外编》卷六《陆披云先生阡表》与《续甬上耆旧诗》卷五四,《披云居士陆宇燝》。
[47](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五四,《披云居士陆宇燝》,第699页。
[48](清)全祖望:《雪交亭正气录序》,见《雪交亭正气录》附录,张寿镛辑《四明丛书》,广陵书社2006年版。
[49](清)全祖望:《雪交亭正气录·全序》,见《雪交亭正气录》附录。
[50](清)全祖望:《雪交亭正气录·全序》,见《雪交亭正气录》附录。
[51]何树仑:《雪交亭正气录·何跋》,见《雪交亭正气录》附录。
[52]张美翊:《雪交亭正气录·张跋》,见《雪交亭正气录》附录。
[53]傅以礼:《雪交亭正气录·傅跋》,见《雪交亭正气录》附录。
[54]张寿镛:《雪交亭正气录·张序》,见《雪交亭正气录》附录。
[55]《明史》卷二七六,《张肯堂传》。
[56](清)全祖望:《雪交亭正气录序》,见《雪交亭正气录》卷首。
[57](清)高宇泰:《癸巳春分日题雪交亭正气录后·题记》,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第268页。
[58](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十一。
[59](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十二。
[60](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二,《乙酉纪》。
[61](清)全祖望:《雪交亭正气录序》。
[62](清)全祖望:《鲒埼亭集外编》卷六,《明故大理寺评事林先生阡表》。
[63](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第299页。
[64](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第298页。
[65](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五,《戊子纪》,第3613页。
[66](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二,《乙酉纪》,第3560页。
[67] (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七,《庚寅纪》,第3617-3618页。
[68](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自序》,第3514页。
[69](清)高宇泰:《癸巳春分日题雪交亭正气录后·题记》,见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第268页。
[70](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一,《甲申纪》,第3537页。
[71](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一,《甲申纪》,第3539页。
[72](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四,《丁亥纪》,第3601页。
[73](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一,《甲申纪》,第3524页。
[74](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一,《甲申纪》,第3534-3535页。
[75](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一,《甲申纪》,第3533页。
[76](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一,《甲申纪》,第3533页。
[77](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一,《甲申纪》,第3533页。
[78](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一,《甲申纪》,第3540页。
[79](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一,《甲申纪》,第3533页。
[80](清)高宇泰:《甲申野哭诗》,见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第260页。
[81] (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三,《丙戌纪》,第3574-3575页。
[82](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第258页,作“天听”,意为“上天的听闻”或“帝王的听闻”。从语意来说,“天醉”比“天听”好。
[83](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二,《乙酉纪》,第3544页。
[84](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二,《乙酉纪》,第3544页。
[85](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二,《乙酉纪》,第3545页。
[86](清)高宇泰:《甲申野哭诗》,见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第260页。
[87](清)高宇泰:《辛卯九月野哭诗和家大人韵》,见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第264页。
[88](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六,《己丑纪》,第3615页。
[89](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四,《丁亥纪》,第3593页。
[90](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四,《丁亥纪》,第3593页。
[91](清)高宇泰:《雪交亭正气录》卷四,《丁亥纪》,第3593页。
[92] (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第261页。
[93](清)高宇泰:《敬止录·历志考》,第1页,杭州古旧书店1983年版。
[94](清)高宇泰:《题林荔堂明山遗民纪述后》,见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第303页。
[95](清)高宇泰:《敬止录·历志考》,第1页,杭州古旧书店1983年版。
[96](清)全祖望:《鲒埼亭集外编》卷六,《陆披云先生阡表》。
[97] (清)高宇泰:《敬止录·历志考》,第1-25页,杭州古旧书店1983年版。
[98] (清)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四二,《高武部宇泰》,第261页。
[99](清)全祖望:《雪交亭正气录序》,见《雪交亭正气录》卷首,第3512页。
[100]中外关系史学会、暨南大学文学院主编:《丝绸之路与文明的对话》,新疆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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