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立体的留青竹雕：藏物觅珍

“留青”刻竹

我国古代的竹雕工艺中，有一种雕刻技艺很让人新奇，这有点儿像姑娘利索的刀剪下巧裁剪纸一样，将明眸中大千世界秀丽景致剪影得那般清晰而透明。这种技法就是明代江南竹雕大师张希黄首创的“留青”竹雕。

“留青”竹艺又称皮雕，这实际上是一种从古老竹艺的深雕、透雕中脱胎而出的新颖的竹雕样式。新竹未雕之时，这竹子外有竹皮，皮下有竹青，皮内有竹黄。留青，即是将竹皮剔去后露出竹青，雕刻中将竹子表面一层青筠上雕刻图纹画意，然后铲去多余的竹青，露出竹黄（竹肌）的底子。在这薄薄一层青筠上，擅长书画的竹刻家还常常能巧施“留多留少”的刀下功夫，使作品呈现出层次丰富、明暗相间的艺术效果，随着细腻精确的刀法，那竹雕中山水楼阁、神仙瑞兽等各式画卷如抽丝剥茧一般层层叠现于人们的眼前。

传承古代工艺的千年薪火，竹艺后人中有志创新者如今在江南地区并不鲜见。苏州地区是明清竹雕的发源地，荟萃了竹雕中的各种技艺。如今的“留青”竹雕，凭着它那秀丽雅致而又不乏清晰层次感的立体效果而深受当代藏家们的青睐。在苏州，说到传统“留青”竹雕，如今身为苏州高级工艺美术师的杨君康先生那种富有创新的“留青”竹雕，受到了大江南北无数藏家的赞赏和追崇。纵观古今“留青”竹艺，所涉题材一般皆为山水楼阁及花卉鸟兽之类，人物很少。即便少有涉及，一般也都是竹刻艺人们搬照画本摹刻。而杨君康先生竹刻数十年刀笔耕耘，皆立志于自画自刻，并以古今文化名人为题创作真正属于自己的系列作品，这在当今竹刻界可算是个“另类”了。

当代苏州竹刻家杨君康留青臂搁“曹雪芹像”。(www.xing528.com)

在杨君康先生书斋中，一块“草圣张旭”的留青竹雕臂搁令各地前来观赏的藏家爱不释手。这块臂搁集中体现了杨君康留青竹艺的雕刻理念与手法。其臂搁选用张旭的狂草书体作背景，人物造型借鉴画家梁长林水墨人物画意，张旭似醉似癫的表情与舞摆的长袖随风律动，在醉意与癫狂间显得恣意奔放，生动传神。这些如果用传统留青单纯线条写意的技法来表现，显然还达不到鲜明的效果。为此，杨君康在雕刻上使用了多种刀法，即衣着凭细刻的线条勾勒，飘动率意；人物脸部则通过素描手法刻画出五官的浮雕感，衣着的写意结合人物脸部写实，虚实相间，既有人物的立体层次感，又展显其画意飘逸之意境。

年轻时好学古今诗文的杨君康曾被下放过农场务农。那些日日夜夜“绣地球”的生活从未泯灭他对古今文化名人和其诗文的学习向往。即便夜以继日的农务再苦再累，杨君康都要找机会偷闲去背诵上几句唐诗宋词。日积月累的古诗文知识，常使杨君康心中感觉有激情与灵感碰撞，雕刻时也觉得刀随神意，游刃有余了。如今，在杨君康的古今人物系列留青雕刻中，李白、杜甫、曹雪芹、郑板桥、鲁迅等一个个古今历史文化名人正相继呈现于他刀笔之下，给众多喜爱古今文化名人艺术品收藏的人们带来了新的视野和意趣。

在我的竹雕系列藏品中，有一件杨君康先生的留青竹雕“曹雪芹像”臂搁，比较能展现杨君康先生细腻的留青人物雕刻技艺。说起曹雪芹，他生平坎坷，一生几乎在穷困潦倒中度过。他出身于一个“百年望族”的大官僚地主家庭，从曾祖父起三代世袭江宁织造一职达六十年之久。后来父亲因事受株连，被革职抄家，家庭的衰败使曹雪芹饱尝了人生的辛酸。以致他在人生的最后几十年里，以坚忍不拔的毅力，历经十年创作了被世人喻为“中国封建社会的一面镜子”的长篇巨著《红楼梦》。中国文人虽有济世救民的宏愿，在现实社会却常常难以施展。现实生活的遭遇与心理期待之间的矛盾冲突，导致了中国文人心理的严重失衡，因而产生了浓厚的失意情绪———怀才不遇。这种失意情绪导致中国文人愤世嫉俗，形成孤傲、清高的性格。从屈原、贾谊、陶渊明，一直到曹雪芹，“文人情结”是中国文人集体无意识的积淀。杨君康先生雕刻曹雪芹人物，十分注重刻画和发掘人物的内在性格和内心世界。他通过深浅不一的刀法立体塑造人物形象的同时，并将瞬间的人物表情凝固于雕刻作品中，准确而生动传神地刻画出曹雪芹内心所展露的那种愤世嫉俗，孤傲清高，但又含有怀才不遇的失意情绪。

实际上，古代的竹雕人物作品，向来注重发掘和刻画人物内心世界的瞬间情绪。如明清两代最典型的那种“烂柯观棋图”竹雕笔筒上的对弈与观棋场面，竹雕艺师们皆能通过其传神的刀法，准确生动地刻画出古代的樵夫王质遇仙观棋“山中方一日，世上几百年”的情怀和心境。杨君康的竹雕人物，也正是由于能及时发掘展现其人物个性和精神面貌中最“传神”的一瞬，最终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