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石清供：天地造化的奇迹，珊瑚花海化石惊艳港商

奇石“清供”

蕴含着山川之精脉，凝聚日月之晖彩的奇石自古至今都是天地的造化，大自然的杰作。苏州人玩赏雅石奇石的习好由来已久，这主要是苏州地区历史上一直以太湖石、昆石等大自然的奇峰雅石闻名于世。在园林里，山石叠嶂的太湖石假山是园林的骨骼，与清清的池水和亭台楼阁、曲径回廊相映成趣。而在过去，那些苏州文人雅士和商贾之家的客厅和书房内，素雅的供桌和书案上常常会供置一块玲珑婀娜的奇石，既可作陈设点缀雅室，又可于闲暇时品味玩赏。根据中国传统文化中“室无石不雅”的崇尚，自古人们就将山中千姿百态的奇雅之石经发掘后“请”进家门，或当庭园布饰，或为案头清供，视石如嘉宾；赏石、玩石，将石作知己。一块奇石含日月之辉彩，凝山水之灵气，惹得无数文人雅士如痴如醉。

我生于上海，但自幼迁居苏州，生长于这片园林天地，并受益于这方园艺天地的熏染，对园林中的各种假山奇石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以致后来一直在闲时玩物中不忘寻觅各种灵秀的供石。记得最早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一次，我从一位工人朋友那里搞到了一张抄家物资购物券，于是一天抽空来到苏州市中心观前街的玄妙观东脚门一家抄家物资店。徜徉店内，见橱柜中、案桌几架上摆满了各种抄家汇集来的瓷器古董、钟表、古籍线装图书及多种精美的古旧生活用具等。当时人们凭票可低价购得一两件古董或有一定艺术性的古旧日用器具等。但对石头感觉新奇的我浏览中发现一处橱架上摆放着一座黄太湖石。此石半尺来宽，一尺多高，石中洞涡连环，层层叠套，迂回曲折处“别有洞天”，玲珑素雅。其石座用黄花梨木雕成树根状。这是一座典型的案桌供石，想必该是过去哪位江南商贾或文人雅士之家的遗物。我因看后就爱不释手，决定用券将其购下。

多宝格上的微型奇石，可作案头点缀。

黄太湖石供石。

昆石雪花峰。

我对收藏奇石的兴趣也有三十多年的时间，要说藏石靠缘分，但真正能收藏到一块上品的供石也并不是件易事。古代那被人传为美谈的“米芾见石就拜”的故事，在当代藏石家耳朵里不过也就是一则普通的旧闻而已。如今的藏石者，有时为得一块奇石可以掷千金、奔万里；可以冒险上峻崖，舍命下深渊。我有一位爱石如命的朋友，他有一块形似蘑菇，绽放着“珊瑚花”的海化石，就是他在西沙当兵时冒着差点被海蛇咬死危险而得到的。如今在一次奇石展览上，朋友这块“珊瑚花”海化石由于形态婀娜，肖似美人，被一位在本地工作的港商看中，愿掏一万港币觅购。我那石痴朋友一摇头说：“不，这块石头是我在海上把脑袋系在裤腰上换来的，我那命难道就值一万块钱？”他那汹汹的“冲”人之言完全是一副“石痴”的腔调，弄得那港商连忙摆手敬而远之。

与奇石投缘还有一件让人羡慕不已的事，那就是在1987年10月，解放军某部军官吴恭让在河西走廊的戈壁滩上采集到一块酷似中国版图形状的奇石，这奇石不仅周边形状像，而且表面皱痕的凹凸起伏也几乎与大陆地貌无异。人们可从其表面感觉天山、祁连山、吐鲁番盆地、大兴安岭以及黄河、长江入海口等地形地貌。1993年1月，藏石者吴恭让应上海大世界吉尼斯大赛组委会之邀，携“中国石”参赛，并获大奖，引起轰动。这一奇缘使吴恭让从此多了两项业余爱好：藏石和写作。藏石，他有全国独领风骚的奇石“中国石”；写作，他自采集到这奇石后，突发奇想，写出了长篇科幻探险小说《中国石在行动》，并且还有一批以奇石为题材的文学作品将相继出版。吴恭让这样一位普通的军官从此在中国藏石界成了有特殊贡献的人。

这些藏石者的经历常使我倾慕，有时我也梦想，能否幸运地觅得一两块人间奇石，作为案头雅珍与人生的岁月长相伴。若山高路远寻觅不得，能持有这份心情也不错。有情若真与人间的奇石结缘，拥不拥有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在各种奇石中，昆山那冰清玉洁的昆石是我之最爱了。我藏有一块珍贵的昆石，系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从江苏昆山侥幸得之，至今想来还有点儿得意。昆山有座玉峰山，山形如马鞍，是5亿多年前寒武纪海相环境的产物。山中藏着一种晶莹洁白的昆石。此石玲珑剔透，峰峦起伏，姿态动人，故又被人爱称其为“玉玲珑石”，亦称“昆岗石”、“昆石”。昆石数量十分稀少，但从西汉至今，玩赏的历史到有2000多年了。宋代大诗人陆游写的七律中赞叹说：“雁山菖蒲昆山石，陈叟持来慰幽寂；寸根蹙密九节瘦，一拳突兀千金值。”元代张雨在《得昆山石》诗中写道：“隐若连环蜕仙骨，重于沉水辟香寒。孤根立雪依琴荐，小朵生云润笔床。”可见古人对昆石都推崇备至。(www.xing528.com)

莹洁的昆石有不少品种，尤以鸡骨峰、海蜇峰和雪花峰最为名贵。二十多年前，我曾去昆山为一位朋友联系盆景生意，路经亭林公园前一条小街，看到有家经营旧木器家具的店铺，进店闲看时，无意间看到店内一张旧榉木条案上放着三块莹洁多姿的昆石，其中就有一块后来被我取名为“瑞云”昆石。这块美石配有红木座架，像一幅立体的山水画展现在眼前。店内的三块昆石下都标着价钱，不过价格都不贵，加起来总共才560元钱。花500多元钱就能买回三块难得一见的昆石，这简直太好了。当时我心中窃喜，但不能喜形于色。当时，我看到有位身材瘦小的店老板叼着香烟坐在那儿看杂志，于是上前打招呼：“老板，你这旧木器店的旧家具不错嘛，怎么也卖石头？”老板回话：“我们这种旧货小店，什么老东西能赚钱就卖什么，不拘一格。”

我与老板聊了起来。老板说，这三块昆石是本地一家富商后代卖给我们旧家具时搭来的。那富商后代如今出国去了加拿大，出国前把一些旧家具都处理掉了，这几块昆石可能也是他们家祖上的赏玩之物。聊天后，我切入了正题，希望能售价再低一些就将三块昆石全买下了。老板笑了笑回话：“你还想便宜，不瞒你先生，就这个价半小时前就有本地一位喜欢藏石的中年男子吴先生定下要买了，他因身上没带钱，这不，正回去拿钱来呢。”听老板那泰然自若的话语，可能不是谎话。事不迟疑，我即刻拿出560元钱对店老板说：“好，不还你价了，我全部买下。”老板一愣：“那人家回去拿钱来买石头怎么办？”“这有什么，他只是嘴上说说，也没给你定金，怕什么，我是买你东西现钱现付嘛。”店老板想了想我的话也在理，而且能立马付钱，反正那人最后来不来还是个未知数，那就卖了吧。事后说来也巧，据说我买下这些石头刚离开小店不久，那位藏石者揣着钱来了，但这会儿刚迟了一脚。这位藏石者气恼之下还和这家旧木器店的老板吵了一架。

说到奇石，园林内的假山石也非常多姿多巧，一些传世名石更令爱石者羡慕。江南人造园林庭院堆叠假山需要太湖石。从如今世上发掘出的各种太湖石来看，古往今来在我国被行家公认的假山巨石只有四座：苏州瑞云峰、冠云峰，上海玉玲珑，杭州绉云峰。除杭州的绉云峰为英石假山石峰外，其他的三座均为太湖石。可以想见，太湖石中有“藏龙卧虎”的天然瑰宝。有人说这“四大名石”就像九天结伴下凡的四仙女，凌波微步，袅娜而行永驻于人间。这四大奇石中，瑞云峰最让人叹为观止。它峰高6米余，屹立在当年江南织造府西行宫的水池中心，与清波碧泓相映衬。如今看来，它不愧为当年世人所誉为“江南四大名石之首”，无论是体态、风韵和气势都堪称江南一绝。据说当年乾隆皇帝观赏此石后惊叹其清秀奇特，玲珑剔透。瑞云峰通体褶皱多窍，涡洞连接，若环池而观，面面俱佳，处处入画，如开仙境，真无愧为人间奇石。以后乾隆每次下江南都必驻跸于此，以探视瑞云峰为乐。

祁连山地区风砺石微型供石摆件。

瑞云峰与现存苏州留园的冠云峰同为北宋末年花石纲遗物，俗称“大小谢姑”。这“谢姑”如同美女佳娘，被人宠为仙妃。北宋末年，宋徽宗赵佶在东京大兴土木造万寿山，征天下异花奇石充实其间。苏州当时的造园玩石奇人朱勔与父朱冲为迎逢皇上，巧取豪夺采办来大量的太湖石，其中就包括瑞云峰和冠云峰在内的绝世珍品奇石。后因不久北宋灭亡，这些珍品才得以幸运地留在了江南。

英石笔架山摆件。

“大小谢姑”留在江南以后，“小谢姑”瑞云峰还有一段坎坷的经历。瑞云峰未得高攀皇宫名苑，此后一个时期被一度弃置于荒郊野地，直到明代被一位富豪之家董氏所获得。董氏慧眼识宝，将这闲置荒郊的奇峰异石请入家园，并奉为上璧。后来董氏与苏州巨商徐泰时联姻，就以此石赠嫁。用石头做嫁妆开天辟地恐怕就此董氏一家。瑞云峰巨石重数万斤，在运往徐家时，船翻入大运河落水，董氏破资招募善于泅水的人，动用百夫之力才把它捞上来。徐氏在阊门外有东、西花园，得此陪嫁之物，亦珍若拱璧，遂置于东园（留园）之中。乾隆皇帝游江南，地方官员莫不建行宫、置陈设以邀宠，瑞云峰便因接驾之需，移至葑门内带城桥下塘江南织造府西侧的行宫花园内。

实际上，不论是乾隆珍赏也罢，还是董氏宠爱有加也好，只要是真金璞玉，纵然是土掩百丈，沙埋千载，也总有发现它的目光穿透岁月的风尘，也有属于它的日月耀映千秋。站在瑞云峰前，人们仿佛能一览它那孔孔连环，褶皱而多窍的身姿，这种褶皱多窍使瑞云峰原来略显庞大的躯体变得更空灵而幽邃，仿佛有群峦叠嶂，流云飞卷，大千山河的气势在这曲折回环之间得以充分地展现。

奇石的天然之美是人类望之兴叹的境界，然而，如果美石有灵，它也一定能感知：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发掘和雕塑它的，是人类那永不知倦的渴望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