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广西文化建设蜕变，新高潮涌现

从“本色演员”到“性格演员”之蜕变

朱　山

凭借我与生俱来的形象、身材和后天在艺校里学到的表演技巧，我本可以安安稳稳地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演员，在剧团里演一些符合或接近于自己形象气质，性格特征的角色，轻轻松松地混口饭吃，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然而，我并没有选择这样做，我选择了一条挑战自我、超越自我的道路，我要成为一个不仅能演“自己”且能演“他人”的地演员，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性格演员”。下面，我根据自己的艺术实践现身说法，就我从一个“本色演员”如何经过锤打磨砺蜕变成为一个“性格演员”谈一点粗浅的体会。

在谈体会之前，我想先说一下我自己对“本色演员”和“性格演员”这两个概念的理解。所谓“本色演员”，我的理解就是指该演员利用其天然生成的条件，即凭借与生俱来的形象、气质、性格，就能自然、流畅，甚至于可以夸张一点的说不需任何雕饰，不需借助任何表演技巧的将与自己“雷同”的角色呈现在戏剧舞台上。其舞台人物形象与他生活中的自己一模一样，恰似同出一个模具。而所谓的“性格演员”，则要求演员必须有一身扎实的基本功，有一双能洞察事物变化莫测的慧眼，有一颗能感悟人性复杂情感的心灵，有一肚子丰富的生活阅历。这种演员戏路宽，可塑性强，能够饰演各种不“雷同”于自己，也不“雷同”于以往他曾塑造过的任何一个人物形象。这种演员绝不会是那种在舞台上恍若过眼烟云，昙花一现的匆匆过客，而是能够把握自己命运的演员，充满艺术生命张力的“长寿”演员。这种演员就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戏剧艺术从业人员所终身追求要达到的终极目标。

一、拥抱生活激活真情

在艺校时，我大部分学的是彩调“小生”的戏，在彩调小生这一行当里又分“劳动小生”和“文士小生”两种。（在《彩调剧词典》里没有“劳动小生”这一称谓，但从传统的“三小戏”中角色来区分的话，如：《王三打鸟》中的王三、《跑菜园》中的小保、《舂米》中的施小大等等角色，叫他们“劳动小生”应当说都还算是准确的称谓。）彩调剧中所谓的“文士小生”（或称“正生”），他们饰演的人物大多是读书人、小商贩、教书先生等中青年男性。学习这个行当的演员要求相貌端正、唱工、做工俱佳，身段底功要强，举止文雅，较少使用彩调剧中传统的“矮步”和“扇花”的功夫。如文中所述，从形象、气质、性格，以及唱、做、身段功底我都算是一个不错的演员。在学校饰演的“小生”角色，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表扬夸奖。可是，毕业离开学校进了剧团以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什么“文士小生”、“劳动小生”，在剧团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太严格的区分。根据工作的需要，不管老、中、青、少，工、农、兵、学、商；正与邪、善与恶、美与丑，形形色色的人物只要分配你演什么角色你就得把那个角色给演好了。否则，就请你靠边站，等着上角色的人还多着呢。

截至目前为止，在从艺的二十多年时间里，我将经典的优秀彩调传统小戏中的主角几乎都演了个遍。如：《三看亲》中勤劳、聪明、充满爱心的青年农民（劳动小生）丁小哥；《王三打鸟》中的诙谐风趣、充满乐观向上精神的（劳动小生）王三；《龙女与汉鹏》中朴实、善良、孝顺的渔夫（劳动小生）汉鹏（音像公司制碟出版发行）；《书房会》中儒雅的才华横溢、重情重义、风流倜傥的马公子（此人物为文士小生。音像公司制碟出版发行），除此之外，我还在剧团上演过的近三十个大小剧目中担纲主演或饰演主要角色。如：在《宝玉哭灵》中饰演重情重义、充满反叛精神的贵族子弟（文士小生）宝玉；《抢亲》中饰演大学毕业，刚刚踏入社会，担任农村基层领导工作的干部小王乡长；小品《一封寄往天堂的信》中饰演中年知识分子；小品《众里寻他千百度》里饰演知恩图报、老实巴交的60多岁农民老伯；小品《涛声依旧》中饰演在抗洪抢险中奋不顾身、拥政爱民的解放军小战士；小品《有样学样》中饰演传道、授业、解惑的人民教师；大型彩调剧《五子图》中饰演历尽人间苍凉，媳不贤子不孝，晚年凄凉的70高龄老人许凤山；大型纪实儿童彩调剧《闪光的足迹》中饰演学习用功、老实听话的12岁小学生志文；大型现代彩调剧《哪嗬伊嗬嗨海》中饰演飞彩班六条汉子之一的小四；新版歌舞剧《刘三姐》中饰演自命不凡、酸腐清高的李秀才，民间歌舞剧《刘三姐》中聪明机敏的青年小伙子阿木；神话彩调剧《蛇吞相》中饰演乖巧机灵的狗尾；古骆越神话剧《谷魂》中饰演充满爱心却心情压抑郁闷的司雨神犊嘎等等角色。回顾我从艺二十多年来所饰演过的近30个戏剧角色，他们年龄不同、社会地位、人生经历迥然，每个人物的性格更是千差万别，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别人不可复制、不可替代的独特个性。虽然，在这些人物中，有的是一些传统戏中，过去老一辈或几辈人演过的角色，但人们可以看到，这些人物传到我的手中，我就不只是按照前人演过的老样子进行简单的模仿，在这些传统剧目人物的身上和我所塑造的其他非传统戏人物一样，一个个都凝结着我再创造的心血和汗水。这些人物形象在我精心的雕琢演绎下，一个个都血肉丰满、神气活现的活跃在舞台上，让观众们看了该憎的憎、该恶的恶；该喜的喜，该好的好。

二十多年，我用心血和汗水赋予了这些戏剧人物以生命，他们在舞台上的光彩形象也为我在舞台下赢来了专家学者、同事以及观众朋友们不少的赞扬和掌声。

二十多年，我以不懈地追求与努力，使我从一个戏路较窄的本色演员逐渐转化为一名可塑性较强、戏路较宽，能够通过自己所掌握的表演（内部和外部的）技巧塑造出不同于自己，更不同于他人，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独特个性的戏剧人物形象的“性格演员”，我无怨无悔。

从“本色演员”蜕变成一个“性格演员”，说实话，这个过程是艰苦地、漫长地。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有过痛苦、彷徨和退缩。

记得刚开始时，我与这些人物刚刚接触，我不知深浅，信心满满，认为就凭在学校里学到的那点表演技巧就能将这些角色演好。为了演好这些角色，我暗自下了许多的功夫，将自己关在家中苦苦地独自揣摩角色，尽管抓掉不少的头发，但却无济于事，我和这些人物真的是太陌生了。站在舞台上的我，根本进入不了角色，我的每一举手投足不说别人看了感觉有多难受，就连自己都觉得是那么的别扭，一颦一笑是那么的矫揉造作，就连张口说台词，也觉得底气是那么的不足。我彷徨，我不知所措。当时，我认为自己的从艺之路已走到尽头……这时，一位高人——我的恩师龙杰锋先生送给了我三句话，第一句话就是我用作第一小标题的：拥抱生活，激活真情。

学习表演的人都知道，表演艺术的最终目的是塑造具有独特性格魅力的人物形象。一个演员如何从“演自己”到“演他人”，这种表演技巧，我们可以从专业书籍上和从专业老师处学习到很多很多。但是，这其中最最重要的一种技巧却无法从专业老师处和专业书籍上能够学得到，那就是前面所提到的对生活的体验，对人生的感悟。

真理就是真理，真理是亘古不变的。过去，我们说，生活是艺术创作的源泉。今天，我们仍然坚持说，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中央提出来的“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的“三贴近”原则，其丰富的内涵，深远意义不言而喻。然而，非常遗憾，眼下在我们的演艺圈里，“体验生活”这句至理名言似乎被一些有着浮躁心理的人们给慢慢地淡忘了，过去的一个宝，如今变成了一棵草。我们随处可见，在影视圈里，在戏剧舞台上，一些俊男靓女们凭着爹妈赐予的青春美貌，他们不经生活的磨砺，仅凭在学校或从什么地方学习到的一点皮毛的表演技巧，（有的甚至于一点表演技巧都没有，全凭表演艺术以外的一些科学技术的辅助）演了一个戏，唱了一首歌，一夜之间便成了什么这样“星”那样“星”。报纸杂志，电视广告一鼓噪，便千人追万人捧。“星星”们也得意忘形，飘飘然如坠五里云中。这不能不说是我们表演艺术的悲哀。这种不正的风气，这种错误的创作方式方法如果任其漫延发展下去，势必就会渐渐地混淆和降低文化艺术界对于真与假、美与丑的分辨力、鉴赏力。长此以往还会贻误我们的子孙后代。

人生大舞台，戏剧小舞台，在这个小舞台上浓缩的是社会和人生的精华。我遵循恩师的教诲，老老实实回到生活中去补课。(www.xing528.com)

体验生活，绝不是去走过场、不是去摆二三个姿势照几张相，糊弄一下自己，糊弄一下别人，这是毫无意义的。深入生活，我们定要用诚意和真心来对待它，要真正地深入下去，去拥抱多姿多彩的生活，在大千世界里，在真实的生活中去体验不同年龄、不同职业、不同社会阶层、不同性格特征的人们悲欢离合的人生，去感悟他们内心喜怒哀乐的实感真情。去观察了解形形色色各类不同人物的生活状态、言谈举止、生活习惯，并通过这样的真真切切的人生体验，实实在在的心灵感悟，来激活自己的创作真情。过去的老艺人曾说过这样的话：“做演员的羊痫风都要学三分。”这话听起来虽说有点半开玩笑的意思，但细细想来也无不道理，讲不定那天在舞台上还真要塑造这么一个人物形象呢。

塑造人物是需要倾注真情的，舞台上的人物就是你自身的影子，你假他就假，你真他就真，明眼人一看就能辨个分明。体验和感悟，增加生活阅历，这有一个积土成山，积水成渊的过程，只有不断的日积月累，我们在舞台上塑造人物时才会底气十足，才能得心应手，肚子里有货，随时都可以拿出几个表演方案来供导演挑选，有了这样的诚心，有了这样的真情，有了这样的底气，我们才能在舞台上创造出有血有肉，令人观后为之叹服的人物形象来。

二、饱览群书，博古通今

“饱览群书，博古通今”，这是恩师送给我的第二句话。戏谚也说：“要演深，通古今。”

读书有许许多多的方式方法，为了能够指导我们读书，读好书，我的恩师用心良苦，专门在家里设了一个小小的茶座，茶座的正面墙上挂了一条横幅，上书：“子夜长锣”。每当晚饭过后，夜幕降临，便有四五个、六七个调子客或是别的剧团的朋友来到这里与恩师一起品茗论艺。在这里，大家相互推荐读过的好书、好剧本，交流读书心得；在这里，大家无拘无束的谈唐诗、宋词、元曲；在这里，品茗者从元曲四大家谈到莎士比亚、莫里哀、小仲马；从梅兰芳谈到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从“四大名著”谈到我们广西龙州县的天琴、美女村；从地方小剧种谈到国剧，谈到约十年前兴盛一时的小剧场话剧和目前仍风靡世界的音乐剧……总之，凡是与文化艺术有关的话题无所不谈。每一个来到这茶座的人都如同进入到了艺术的自由王国，在这里，可以充分地释放你的热情、尽情地发挥你的想象、高谈阔论发表你的见解。说实话，几年来我在这里获得了很多极其宝贵的知识，在恩师和友人的推荐下也读了不少的好书，实在是受益匪浅。

我们演员不仅要饰演近现代的各种人物，我们还得饰演古代的人物，有时甚至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我们不可能回到他们的时代里去体验古代人的生活，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更不可能去体验那些本就是人们虚幻出来的妖魔鬼怪的生活、他们的情感、他们的思维方式等等。一个演员不了解或不理解他所要饰演的人物所处的时代背景、生活环境、民风民俗、情感表达方式等等，很难想象，他怎么能够把这个人物演好。别说把角色演好，我们有的演员在拿到剧本后甚至连台词都读不了断句，为此还闹出不少的笑话。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读书，多读书，从书中补充营养。莎士比亚说：“书籍是全人类的营养品。”罗曼·罗兰说：“光阴给我们经验，读书给我们知识。”通过读书学习，我们可以提高思想道德素养，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可以坚定我们的理想信念，增强我们的职业道德和职业操守……通过读书学习，我们可以提高自己的人文素养，提高我们对人和事物的认知辨别力、鉴赏审美力，以及语言和行为的表达能力……当然，读书学习，还有助于我们身心素质的提高，比如：意志品质能力、社会应变能力、自我控制能力、承受困难和挫折的能力；通过读书学习，让我们从别人已有的生活感受中去体会不同的世事百态，苍茫人生等等。这些都是一个好的演员所必须具备的素养。奥斯特洛夫斯基说过这样的话：“一本新书像一艘船，带领我们从狭隘的地方，驰向无限广阔的生活的海洋。”因此，通过读书，吸取前人的聪明才智来充实自己、增长知识、开阔眼界，我们就可以充分且正确的理解和把握编剧、导演、角色的意图和要求，尽情发挥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在戏剧舞台上就不仅可以塑造现代或古代的人物，还能创造出更新、更奇、更美的神话人物形象。

三、人生有时，艺无止境

“人生有时，艺无止境。”这是恩师送给我的第三句话。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艺术是无止境的，有理想、有抱负的文艺工作者永远都有攀登不完的艺术高峰，直到他生命的终结。宋朝大诗人陆游在他的一首诗中就发出过这样的感慨：“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功夫老始成。”对于这句诗我的理解是：做学问是一辈子的事情，必须竭尽全力才能有所成就。学海无涯，我们对艺术的探索是长期的、曲折的，在这茫茫的大海之上有风、有雨、有礁、有浪，有悲、有喜、有苦、有乐。从真正意义上来讲，这些都是对人生的一种磨炼。没有经过真正磨炼过的人是很难取得大的成就的。我是一位彩调剧演员。彩调剧属花灯系统，是一个小的、年轻的地方剧种，在艺术上还很不成熟。有位哲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不断认识自己的无知是人类获得智慧的表现。”在竞争如此激烈的经济社会里，一个小的、年轻的地方剧种想要生存，想要发展就必须认识自己的不足，找出自身与其他剧种存在的差距。然后认认真真地去学习，去提高，去缩短和消除这种差距。一个剧种和人是一样的，不进则退，不发展，不提高，就会被观众抛弃，被社会、被历史所淘汰。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彩调艺术目前正面临如此严峻形势。好在我们彩调是个年轻的剧种，充满了生命的活力。我们乃自由之身，不受传统戏曲程式化的禁锢，没有任何条条框框的约束。因此，我们的剧种、我们剧种中的每一个演员，不仅要向花鼓、黄梅、花灯、采茶等本系统的姊妹艺术学习，更要好好向昆剧、京剧、桂剧、粤剧、川剧等皮黄剧种的老大哥们学习，甚至可向西洋歌剧和当前风靡全球的音乐剧学习。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们的彩调艺术只有像海棉一样在艺术的海洋里大量的吸取来自四面八方的营养，我们的剧种才有可能继续生存、发展，才会有一个美好的前景。我们演员才能成为一个好的演员，才能成为一个艺术生命力长久的好演员。学习，靠谁去学习？只有靠钟爱彩调这门艺术事业的人去学习，靠对彩调这门艺术事业永远不离不弃的人去学习，靠将彩调艺术当做终生事业的人去学习。过去的彩调艺人为这个事业付出了心血汗水，后又经恩师等几代人的不懈努力，如今发展彩调艺术事业的接力棒传到了我们这一辈人的手里。记得二十多年前我们刚进广西艺校学艺的时候，那时的恩师也才刚刚三十出头，正当而立之年，意气风发，干劲冲天，为培育彩调艺术接班人呕心沥血……转眼之间，恩师已年过花甲退休在家，每想至此，我都不禁唏嘘不已，心中不由生出强烈的紧迫感，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耳畔催促自己：赶紧赶紧多学一点东西吧！“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不要让时光白白地流逝了。

“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耕耘了总会有收获的，我们的剧团在这十多年里不仅创作排演出了像《哪嗬伊嗬嗨海》这样能与世界艺术接轨的优秀剧目，我们还将新版歌舞剧《刘三姐》重新搬上了戏剧舞台，并应邀赴美国，马来西亚，中国的香港、台湾地区以及国内二十多个省市、自治区演出。所到之处，我们的戏受到专家学者、广大观众的喜爱，我们演员的表演也同样得到了一致的好评。值得窃喜的是，这其中就包括许多对我的表演所给予的肯定和赞赏。

拥抱生活，激活真情；饱览群书，博古通今；人生有时，艺无止境。恩师送我的这三句话成就了我从一个“本色演员”到“性格演员”的蜕变，并在蜕变的过程中更进一步的坚定了我的信念和决心。彩调艺术就如同一艘艺海中的行船，我要成为这艘船上一个得力的摇桨手，我要和船上所有志同道合的调子客们一道，齐心协力让这条船在无垠的艺术海洋中乘风破浪行得更好，更远！

（作者单位：广西彩调剧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