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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哲学:法界缘起的原理与内容

时间:2024-08-21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前两门是构成法性缘起的原理,后两门是说明法性缘起的内容,从而系统而全面地阐发了法界缘起理论。法藏以因门六义来说明缘起现象之间的浑然圆融关系。

佛教哲学:法界缘起的原理与内容

第三节 法界缘起论

一、华严宗法界缘起论的提出

法界缘起论是华严宗的基本理论。所谓“法界”,“法”,事物;“界”,分界、类别。融摄一切万物称为“法界”。“界”也指原因、体性。“法界”指事物的本相——真如、实相。华严宗人通常是在万物的本原、本体和众生具有的佛性的意义上使用法界这个名词的,认为法界就是真如、实相,更严格地说就是“如来藏自性清净心”。所谓“法界缘起”,是说世间和出世间的一切现象,都由如来藏自性清净心生起,也就是由先天的真如法性生起,由此也称为“性起缘起”。法界缘起现象在如来藏自性清净心的共同作用下,互为因果,相资相待,彼中有此,此中有彼,彼即是此,此即是彼,相即相入,圆融无碍,处于“重重无尽”的联系之中,由此又称为“无尽缘起”。

华严宗人是怎样提出法界缘起论的呢?

华严宗崇奉的《华严经》描述了释迦牟尼菩提树下证悟的境界,说在释迦牟尼的心中,一切万有无不印现,即不仅能现出森罗万象,而且连所谓地狱、天堂乃至十方诸佛世界,都能一时印现出来。不仅能印现一切万有的现在相状,而且也能印现过去和未来的相状。总之,所有时间和空间的、世间和出世间的一切无尽无量的现象都能印现出来。华严宗由此进一步推论,世界的一切现象是无限广大又互相包容、有个体区分又相互贯通的整体。华严宗人的立宗意图,在于统一当时各宗各派的新旧异说,以别树一帜,因此,十分赞赏《华严经》的“无尽圆融”的理论,并以此为主导,吸取《大乘起信论》的真如缘起说,以及天台宗法相唯识宗的某些见解,构筑了法界缘起论的思想体系。

华严宗先驱智俨依据《华严经》的《宝王如来性起品》,十分重视菩提心就是性起的说法,强调智慧的心、觉悟的心就是性起。华严宗创始人法藏继承和发展智俨的性起缘起思想,从“不改”(不变)义来解释性起缘起。所谓不改的性是指佛性(就众生来说)和法性(就众生以外的其他事物来说),也就是真如。他在其创宗的奠基性著作《华严一乘教义分齐章》中,对华严义理举出四门:三性同异与因门六义、六相圆融与十玄无碍。前两门是构成法性缘起的原理,后两门是说明法性缘起的内容,从而系统而全面地阐发了法界缘起理论。[3]后来华严宗大师澄观将散见于法藏著作中的法界思想系统化,明确地提出事、理、事理无碍和事事无碍的四法界说,他说:“总该万有,即是一心;然心融万有,便成四种法界。”(见宗密《注华严法界观门》引)。晚于澄观的宗密,更进一步强调一切万有为一真法界(总括万有的心)的体性所起,最充分地阐发了自体性起的观点。他还承继澄观的宗脉,将事理无碍融摄于事事无碍法界观中,推进了事事无碍的学说。

二、三性同异与因门六义

法藏继承和发挥《摄论》的思想,立三性同异说与因门六义说,以阐明法界缘起的根据。《摄论·所知相品》的三性理论,认为就事物的性质以及人们对事物的性质的看法来说,都有三性:遍计所执性、依他起性和圆成实性。法藏从本末两方面考察三性,他说:

“真”(圆成实)中二义者:一不变义,二随缘义;“依他”二义者:一似有义,二无性义;“所执”中二义者:一情有义,二理无义。(《华严一乘教义分齐章》卷四)

法藏由“不变”、“无性”和“理无”三义的同一立“本三性”的无异义,又由“随缘”、“似有”和“情有”的同一立“末三性”的无异义。本三性是表示一切事物和现象就是真如本体,末三性是表示真如本体就是一切事物和现象。本三性和末三性都统摄了三性,也是相即一体的。法藏宣传三性六义,举一全收,性无障碍,三性同一,三性一际。三性六义说包含了不变与随缘、似有与无性、情有与理无的对立观念,概括起来就是常与无常、有与无(空)两对范畴,这些对立范畴是相对的、统一的。法相唯识宗认为,圆成实性只有“不变”义,没有“随缘”义。法藏修改了这个观点,他认为性与理是等同的,性与理也都是不变的,同样,似有与情有是等同的,又都是随缘的。由于无性、理无与不变不异,似有、情有与随缘同一,由此也可以说圆成实性不仅是不变的,也是随缘的。法藏以明镜喻真如(圆成实性)的特性和作用,他说因为镜体明净,不变不动,所以能现于物像。又因为现于物像,所以能显镜体明净不动。染污的物像不能污染镜体的明净,清净的物像也不能增加镜体的明净。真如也是如此,因为它的体不变不动,所以能随缘生起种种现象,又以生起种种现象,反显真如体性清净,不变不动。由此可知,真如二义是由不变显随缘,由随缘显不变,不变与随缘相依相待。正因为真如不只是有不变义,还有随缘义,所以一切现象都是从真如缘起。在法藏看来,六义各各相对,又互不相碍。万物的相对性就来自三性六义,每一性的相对原理,正是缘起说的理论前提。

法藏还在《华严一乘教义分齐章》卷四中,依据《摄论》的种子六义,立缘起因门六义说。他用体的空有、用的胜劣(有无生果的力用,即有力和无力)和待的有无(发动时对其他条件的关系,即待缘和不待缘)三类加以分别,把一切现象缘起的原因(种子)归结为六种特征:(1)“刹那灭”,即不断变化。由于刹那灭,是无自性,为空。由于因灭而果得以生,是有力。还由于是因灭果生,是不待缘。(2)“果俱有”,种子生现行后仍然存在,并支持着现行。由俱而有,就是不有,是空。由俱而能成有,是有力。俱有就不是孤立无缘,是待缘。(3)“待众缘”,种子之成为现行,要具备其他条件,由待众缘,是无自性,为空。因要待他缘才生万有,是无力,也是待缘。(4)“性决定”,种子的善、恶、无记等性质,始终不变。由自类不改,不是空是有。能够自类不改而生果,是有力。自类不改也不是由于缘力,是不待缘。(5)“引自果”,种子只能引自类的果。能引现自果,是有。因虽需待缘才能生果,但果性并不由外缘决定,是有力,也是待缘。(6)“恒随转”,永远与藏识共存。因是随他,不可无,是有。不能违抗缘,是无力。由此,也是待缘。法藏以因门六义来说明缘起现象之间的浑然圆融关系。由有空和有,而有事物的相即关系;由有有力和无力,而有事物的相入关系;由有待缘和不待缘,而有同体和异体的区别,再在异体上又有同一和包含的关系,从而论证了千差万别的事物融通无碍、重重无尽的原理。

三、六相圆融与十玄无碍

《佛地经论》在解说《华严经·十地品》时,应用“六相”(总、别、同、异、成、坏)作为一种格式,来说明经文每种十句的关系和理解每种十句的内容。智俨由此体会华严法界缘起的相状也不外乎这六个方面,于是就用来解释一切缘起现象。法藏也由此联想和推论现象和现象之间的关系,都是由六相而形成的错综复杂的缘起关系。

他说:

总相者,一含多德故;别相者,多德非一故,别依止总,满彼总故。同相者,多义不相违,同成一总故;异相者,多义相望,各各异故。成相者,由此诸缘起成故;坏相者,诸义各住自法不移动故。(《华严一乘教义分齐章》卷四)

又作颂文说:

一即具多名总相,多即非一是别相;多类自同成于总,各体别异现于同;一多缘起理妙成,坏住自法常不作。唯智境界非事识,以此方便会一乘。(同上)

这是说,事物的全体是总相,事物的各部分是别相。事物的各部分虽形相各别,而和合同成一体,是同相。事物的各部分虽同成一体,但依然各不相同,是异相。事物的各部分和合成一体,则此事物成,是成相。事物的各部分不和合,各部分的本质不变,是坏相。法藏在《华严金师子章》中以金狮子为比喻,说金狮子是总相,眼、耳等不同部分是别相,眼、耳等同一缘起形成狮子是同相,眼、耳等彼此各不相同是异相,眼、耳等和合而成狮子是成相,眼、耳等各自独立而不和合为狮子是坏相。在《华严一乘教义分齐章》中则以房舍为比喻来说明六相,梁、柱、砖、瓦等总成一舍是同相;虽是同一房舍,梁、柱、砖、瓦等各为房舍的不同组成部分是别相;梁、柱、砖、瓦等,形相有别,而和合同成一舍,是同相;梁、柱、砖、瓦等虽同成一舍,但叠互相望,各各相异,是异相;梁、柱、砖、瓦等彼此相依相成,合成一舍,是成相;梁、柱、砖、瓦等本来各自独立,不作房舍,是坏相。总、同、成三相,是从无差别方面说,指全体、整体;别、异、坏三相,是从差别方面说,指部分、片断。同时,整体与部分、无差别与差别,又是相即相入、圆融无碍的,离总无别,离同无异,离成无坏。总即别,别即总;同即异,异即同;成即坏,坏即成。这是用整体与部分、同一与差别、生成与坏灭三对范畴六个方面来说明,虽然一切现象各有不同,但是又都可以融通无间。

六相圆融是法界缘起论的重要内容,十玄无碍(十玄无尽)是法界缘起论的又一更重要的内容,它更充分地表述了四法界中事事无碍无尽缘起的理论。

十玄是华严宗人根据《华严经》的理论构思出来的。《华严经·贤首品》在描述佛的境界时,说一粒微尘中有无量刹(世界),而这些世界又具有染净、广狭、有佛无佛等不同的情况,犹如“天帝网”一样。天帝网是印度古代的神话,说天神帝释天宫殿装饰的珠网,珠光交相映现,重叠无穷。《华严经》在阐发教理时,还常用“十对”名目——教义、理事、境智、行位、因果、依正、体用、人法、逆顺、感应,来说明宇宙万事万物的圆融无碍的关系。智俨在《华严一乘十玄门》中首先立十玄说,宣传十个玄妙的法门,后来法藏又加以继承和发展。由于智俨和法藏的立说不甚相同,为了表示两者的区别,又称前者为“古十玄”,后者为“新十玄”。新与古的不同,主要是将古十玄的“诸藏纯杂具德门”改为“广狭自在无碍门”,“唯心回转善成门”改为“主伴圆明具德门”。再是两者的次第也不一致。法藏新十玄的具体名目和含义是:

(1)“同时具足相应门”。无限的空间和时间的一切事物,同成一大缘起,宇宙是万物和谐共存的体系。因为无前无后、无欠无缺、互为缘起,所以名为“同时具足相应门”。此门最重要,是事事无碍法界的总相,以下九门,都是此门的分别展开。

(2)“广狭自在无碍门”。“广”,大而无外;“狭”,小而无内。至大事物和极小尘毛,互相包容,任运俱现,自在无碍。

(3)“一多相容不同门”。“一”,指本体或个别事物;“多”指一切现象。多能容一,一也能容多。一中有多,多中有一,是相容。一多历然,各不坏体相,是不同。此门是举示万有相入的关系。(www.xing528.com)

(4)“诸法相即自在门”。上一门就用来说,一切万有相入无碍。此一门就体来讲,一切万有相即无碍。“相即”,相等,相同。如一事物舍己同他,则全同于他。如一事物摄他同己,则他全同于己。所谓一法即一切法,一切法即一法,互融互摄,相即无碍。

(5)“秘密隐显俱成门”。“秘密”,秘藏密收,也就是摄受的意思。一法摄一切法,是一法显而一切法隐。一切法摄一法,是一切法显而一法隐。隐显二门,俱时成就。这是说事物同具隐显两种形相。

(6)“微细相容安立门”。此门是说微细事物既为其他事物所包容,也能含容其他事物,而且微细事物之间,也都彼此相容,安然并立,分明显现。

(7)“因陀罗网境界门”。“因陀罗”,即帝释天。“因陀罗网”,即天帝网。帝释天宫殿所悬珠网,珠珠各现一切珠影。这是一重影现。再是一珠所现的珠影,又各现其他一切珠影,这是二重影现。如此重重映现而无尽无穷。此门是以因陀罗网比喻一切万有的相入相即,不只是一重,而是重重无尽。

(8)“托事显法生解门”。随托一事而观,如观察一叶一枝,一花一果,就能产生一切无尽缘起、事事无碍的理解。

(9)“十世隔法异成门”。此门是从时间上来说事物也是联系的。“十世”,指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世各有过去、现在、未来,合为九世。此九世也称为“别世”。九世又相互摄入,合成一念,称为“总世”。总别合论,称为“十世”。十世区分是隔历之法(隔法),同时具足显现,是隔法异成。

(10)“主伴圆明具德门”。既然从空间和时间两方面来说,一切事物都是相即相入、圆融无碍的,那么,随举任何一事物以为主,其他一切事物就都为伴,主伴交辉,相依无碍。由此也可知,任何一事物都圆满一切功德,称为圆明具德。

华严宗人认为,以上十门是一切万有都具备的,万事万物,相即相入,浑然无碍,而又彼此差别,安然自立。宇宙间的万事万物,差别之相历然,同时又重重无尽,成一大缘起。这就称为十玄缘起,事事无碍。

四、四法界与一真法界

前文提到,华严宗人澄观明确地用四法界说来概括一切事物及其相互关系,而四法界在华严宗人宗密看来又是一真法界的展开。四法界和一真法界说,是华严宗人,尤其是法藏、澄观和宗密关于法界缘起的系统理论。

四法界是:

1.事法界。事,事物;法,诸法;界,分界。事法界指千差万别的事物。宇宙间森罗万象,一一差别,山是山,水是水,花是花,草是草,各有自体,分界不同。华严宗认为每一事物都含有十对内容:(1)教义,言教与义理。(2)理事,理体与事象。(3)境智,所观的对境与能观的智慧。(4)行位,修行与所得果位。(5)因果,修行与达到的境界。(6)依正,“依”,依报,指众生所依处的国土;“正”,正报,指依住于国土的佛、菩萨和一切众生。(7)体用,体性与作用。(8)人法,主体与客体。(9)逆顺,逆法教化与顺法教化。(10)感应,随应不同根机的种种应化和感应得理的当机众生。每一事物的十对内容,同时相应,圆融无碍。可见,华严宗所讲的事,包含丰富的内容,也体现了浓郁的宗教修持色彩。

2.理法界。“理”,诸法的体性;“界”,性的意思。澄观说:“理法名界,界即性义,无尽事法同一性故。”(《华严法界玄镜》卷上)“同一性”即共同本质。“理”不是指事物的规律,而是指事物的本性、本体。理法界是指一切事物的共同本质。华严家认为,无尽事物,同一体性,天地同根,万物一体,没有差别。

3.事理无碍法界。“事”,事相(现象);“理”,理性(本体)。现象与本体,无二无别,如水即波,如波即水,交渗交彻,无碍圆融。《华严经》提出了“事”与“理”相对的观念,作为“佛智”之一,以证明佛性是一个整体。然最早阐述事与理的关系的是《庄严经论》,而详加阐发的是《佛地经论》。唐玄奘在翻译《佛地经论》和《成唯识论》时,把“真如”固定为理体,从而使以往对“理”的含混理解得以确定。智俨继承地论师的思想,用“事”、“理”来贯通和说明圆融无碍的学说。法藏进一步肯定理事的关系是体用、本末的关系。他说:“事虽宛然,恒无所有,是故用即体也,如会百川以归于海。理虽一味,恒自随缘,是故体即用也,如举大海以明百川。”(《华严经义海百门》)理是体,事是用,体用相即。又说:“尘空无性是本,尘相差别是末。”(同上)“尘空无性”指理,“尘相差别”指事。理是本,事是末。华严宗人还提出事与理有五重关系:(1)相遍,理完整、普遍地存在于每一个事中。“能遍之理,性无分限;所遍之事,分位差别。一一事中,理皆全遍。”(《华严发菩提心章》)真理、本体不可分割,寓于每一事中。同时,事虽有分限,但全同于理,“有分限之事于无分限之理,全同,非分同。”(同上)事以理为体,任何一微细的事物都摄无边真理、本体。理与事如海水之周遍于波浪全体,无所不至;也如小小波浪的起动,影响及于整个海水。(2)相成,无理不成事,无事不成理,犹如由海水而成波浪,由波浪而成海水。(3)相夺,事是理的表现,是虚幻的,所以事应归属于理。万事万物唯有一理体,事灭则理显,此是由理以夺事。同时,理也不离事而存在,离事也无理,理也应属于事。理随缘成事而理隐,此是由事以夺理。(4)相即,由上述三层关系进一步推知理与事相即,无差别的理体即差别的事象,差别的事象即无差别的理体,犹如海水即是波浪,波浪即是海水。(5)相非,一切事物本身自体的特质不变,理事各有差别,理非事,事非理,犹如海水非波浪,波浪非海水。华严宗人通过事理关系的论证,以图说明物质世界的虚幻、本体世界的真实,两种世界虽有差别而又互相统一,没有矛盾,从而说明世俗生活和宗教生活并不截然脱节,众生和佛也是圆融无碍的。

4.事事无碍法界。宇宙万事万物都从理体缘起。由于事与理圆融无碍,因此从理体缘起的此现象与彼现象,也是圆融无碍的。犹如海水与波浪无碍,波浪与波浪也无碍。法藏在《华严经探玄记》第一卷详细阐发了事事无碍的十个原因:(1)“缘起相由故”,事物相待而起,是相对的;(2)“法性融通故”,万物一体,即在同体上万物统一、圆融;(3)“各唯心现故”,万物都是心的显现;(4)“如幻不实故”,非实体;(5)“大小无定故”,无固定性;(6)“无限因生故”,无尽的原因所形成;(7)“果德圆极故”,佛教性果至圆;(8)“胜通自在故”,具有绝对自由的神通力;(9)“三昧大用故”,禅定的巨大作用;(10)“难思解脱故”,不可思议的解脱悟境。这是从事相分析和佛教修持两个方面去说明事事无碍的原因。在这十个原因中,法藏认为第一、二个原因最为重要,他特意又将第一个原因“缘起相由故”再分为十义:1)“诸缘各异义”,谓事物的体用各不相同,即事物的差别性;2)“互遍相资义”,谓万物互为因缘,相资相待,任何一物皆遍于他物,即近似于事物的普遍联系;3)“俱存无碍义”,谓上述差别性与普遍性具足而无妨碍;4)“异体相入义”,异体的事物能够相容;5)“异体相即义”,异体的事物能够相即不离;6)“体用双融义”,体与用互摄,相融无碍;7)“同体相入义”,任何一事物具足一切事物的本性,同体间相入无碍;8)“同体相即义”,同体的事物相即不离;9)“俱融无碍义”,异体同体相即相入,互融无碍。10)“同义圆备义”,由俱融无碍进而可知一切万有圆融无碍。这是对事物之间种种复杂关系的具体论述。

华严宗认为,四法界是一真法界圆融无碍的义相。所谓“一真法界”,是指绝对的不妄的融摄一切万法,是一切现象的本体,一切万有的“本源真心”。真心是清净不坏、平等无差别的,它随缘不变,不变随缘,而展现宇宙万物。《华严经》以本性清净不坏、平等无差别的法界为“一真法界”。智俨融会大乘空有两宗,提倡真妄唯识的观点。法藏根据《华严经·十地品》的“三界虚妄,但是一心作”[4]的说法,在《华严经探玄记》第十三卷中列出十重唯识观,将阿赖耶识缘起和真如缘起统一于法界无尽缘起,倾向于一切唯心。法藏把一真法界视为“自性清净圆明体”,所以又称为“真心”、“净心”、“如来藏”。认为一切众生本来藏有清净的如来法身,如来法身即先天地具有的“佛性”,是为众生成佛的根据。法藏还认为,心是形成万物的原因,他说:“尘是心缘,心为尘因。因缘和合,幻相方生。”(《华严经义海百门》)“尘是自心现,由自心现,即与自心为缘。由缘现前,心法方起。”(同上)“尘”,客观事物;“心”,主观认识,心理作用。心是客观事物形成的基础(因),心和客观事物相和合、相接触,形成世界种种幻相。澄观也以“一真法界为玄妙体”,认为真心是宇宙万物所依之而起的体性。法藏力主一心为万物的本原,澄观则强调万物就是一心,宗密又把理法界归于本心,说:“理法界也,原其实体,但是本心。”(《注华严法界观门》)他还强调真心是本来觉悟的,是一切众生先天具有的,他说:

一切有情(众生)皆有本觉真心,无始以来常住清净,昭昭不昧,了了常知,亦名佛性,亦名如来藏。……但以妄想执著而不证得,若离妄想,一切智、自然智、无碍智即得现前。(《原人论》)

众生的心是本来觉悟的,是具足智慧和功德的灵知之心,昭昭不昧,了了常知,也叫做佛性、如来藏。一心是众生的本原,万有的本体。华严宗人把法界归于一真法界,归于一心,宣传心活动时能呈现一多相即、大小相融的微妙境界,如一夜之梦,飞行百年;一尺之镜,见千里影;一毛孔中,能容三千世界,从而进入奇异的圆融境界。

五、略评

华严宗人不满意大乘空宗中道缘起的某些论点,以为心色皆无,一切皆空,那就有连成佛的根据和佛国天堂也逻辑地被否定的危险。他们也不满意法相唯识宗的阿赖耶识缘起说的某些观点,以为能变为境的识是真实的,而所变的境是虚幻的,这在理论上很难自圆其说。他们提出法界缘起论,认为客观现象是假,本体是真,同时本体和现象又相即相入,现象和现象也圆融无碍,以为这是最圆满的说法。他们认为这样就摆脱了空有两宗的理论矛盾和窘境。其实,这种缘起论的具体说法的变化,并不能解决矛盾,摆脱窘境。关于现象是怎样由本体派生出来的,绝对的真实的本体又怎么派生出虚假的现象,虚假的现象又怎么能和真实的本体圆融无碍,不同的现象之间又怎么能圆融无碍,等等,这些问题他们并没有作出说明,事实上也难以说明。华严宗人以本体为真实、以现象为虚假的理论立场,必然带来论证上的一些困难。或许他们也意识到了这种左支右绌的理论困难,后来就愈来愈强调本体就是真心、净心、本心,而这种真心、净心、本心就存在于众生的心中。这样,现象和本体之间的关系,现象和现象之间的关系,都在众生的心中解决,一切唯心,随心所变。这是借助于自我意识来解决矛盾,取消矛盾。

从古代哲学发展史的角度来看,华严宗的法界缘起理论虽然是宗教哲学,但是它在阐述宇宙万物生成和描绘宇宙万物相互关系的图景时,也不时地闪烁着辩证的思想火花,比如普遍联系的观念,一体性、整体性和相对性的观念等。他们揭示了本体和现象、现象和现象之间的多重的复杂的联系,如果我们剔除宗教性的内容,就可以发现若干值得总结的合理因素。他们把宇宙视为统一的整体,又强调万物的相对性,彼此相资相待、相入相即,从而曲折地反映了客观辩证法。华严宗人的又一个哲学理论贡献是,运用和阐述了一系列哲学范畴,即通过理事、体用、本末、性相、一多、相入相即等范畴的阐发,程度不同地揭示了本质与现象、一般与个别、同一与差别、相对与绝对、整体与部分、原因与结果等若干对立范畴的内涵,丰富了古代哲学范畴史。

如果说,大乘瑜伽行派的理论,代表了印度佛教哲学思辨的最高水平的话,那么,也可以说,华严宗的理论是中国佛教哲学思维的巅峰。由此又可以说,华严宗的理论实质上是佛教哲学的历史性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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