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历史学：探索历史学和历史地理学

第四节　历史学和历史地理学

历史学与历史地理学两者互相渗透，相辅相成。历史地理学是从历史学的体系中脱离出来发展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正因为这样，历史地理学与历史学在研究对象、历史资料、研究方法上均有互相重合、互相交叉的地方。基于这个原因，历史地理学与历史学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它在历史学的研究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与此同时，历史地理学学科自身的发展也有赖于历史学的发展。

一、历史学和历史地理学密不可分的历史

历史地理学是以人类各个历史时期的地理及其演变为研究对象的科学。按照研究内容的不同，历史地理学可以划分为历史自然地理、历史经济地理、历史政治地理和历史地图学等四个分支。历史地理学的学科性质是属于现代地理学科的一门分支学科，又是介于历史学和地理学之间的边缘科学。

郦道元的《水经注》书影。郦道元，北魏地理学家、散文家。好学博览，文笔深峭，在各地“访读搜渠”，留心观察地理现象，撰《水经注》一书，为有文学价值之地理巨著。

地理学本身就是跟历史学的关系最为密切的学科之一。在相当长的时期里，地理学和历史学几乎是难解难分。“史学之父”希罗多德在《历史》中，每写到一个邦国，一个地方，对当地的山川形势和物产风俗都有一个详细的记录，其中包括了大量的地理学资料。古希腊的地理学家兼史学家斯特拉波所著47卷本的《史纲》中有17卷的《地理》，虽然全书已经散佚，但是《地理》17卷还流传于世。“地理”一词在希腊语中是地志的意思。斯特拉波每写到一个地方都要记录当地的历史，他的著作直到今天仍然是治西方古代史的学者的

必读之书。中国古代的历史著作中也包含有丰富的地理学内容。《尚书》中的《禹贡》基本上就是关于地理学的著作。司马迁写《史记》的时候，把地理和水利史结合起来写成《河渠书》。自班固的《汉书》以来，许多纪传体的历史著作中都有地理志，其中有些史书中原本没有地理志的，清代的学者又给它们做了补充，收集在《二十五史补编》之中。史书包括地理，几乎就是一个传统。专门的地理学著作也很早就出现了。汉代已经有了关于河流的《水经》，北魏的郦道元为这本书作了注解，那就是著名的《水经注》。唐代的地理学著作很丰富，有李泰撰写的《括地志》，贾耽撰写的《贞元十道录》，李吉甫撰写的《元和郡县图录》。唐代以后各朝大抵都有总志的撰写，有的地方还有专门的方志，它们都既是历史书又是地理著作。因为这样，我国的古代目录学传统都是把它们著录在史部作品里。以南朝梁代的阮孝绪所著的《七录》为例，他其中的《传记录》里面，把史部书籍分为12种，其中有一种便是地理。《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崇文总目》、《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通志·艺文略》、《宋史·艺文志》、《明史·艺文志》、《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书目问答》等等从隋代一直到清代的目录学著作，统统都是把地理学著作列在史部作品之中的。直到清代的孙星衍编撰《孙氏祠堂书目》，他第一次改变传统的目录学家的做法，把图书分为12种，历史学、地理学和金石学都各自分为独立的一类，从此出现了地理学与历史学相分离的趋势。而历史地理学更是到了近代才从历史学中分离出来，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1936年“禹贡学会”的成立，是我国历史地理学学科粗具雏形的一个标志性事件。禹贡学会为我们国家培养了一大批历史地理学方面的专门研究者，为历史地理学的学科建立和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新中国成立之后，在党和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历史地理学真正发展为一门新兴的学科。半个多世纪以来，在无数学者的辛勤耕耘下，历史地理学这门学科已经突破了以疆域的沿革为主要内容的旧框框，开拓了广阔的新领域，在学科性质和研究方法上都获得了极大的新发展。

中国的历史地理学的兴起和发展都与历史学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历史地理学中发展历史最为悠久的是沿革地理学，它以研究疆域政区和山川地名的演变为研究对象。这门学科在我国有着特殊的发展，一直以来都受到历史学家的特别重视。在漫长的封建时期里，它一直属于历史学的一个组成部分，是历史学研究中的重要的辅助工具。把地理著作列在史部是中国目录学的一项传统。这种历史、地理混淆不分的情况，正好是历史学和历史地理学联系密切的反映。

我国的疆域辽阔、历史悠久，在长达2000多年的封建王朝的统治时期里，历代王朝的更迭嬗变，疆域版图的时消时涨，行政区域的划分经常变迁，再加上城镇的兴衰、地名的更替、河流水系的迁移等等，千头万绪，错综复杂，就像《宋书·州郡志》里面记载的那样：“地理参差，其详难举，实由名号骤易，境土屡分；或一郡一县，割成四五，四五之中，亟有离合，千回百改，巧历不算，寻校难求，未易精悉。”这样就给历史的学习和研究带来了非常大的困难。而且，追踪政治统治的演变更替，历来是传统历史学的重点研究对象，而土地、人口、财富正是封建统治政权的标志性因素，是历代王朝统治的基础和内容，基于这样的原因，这方面的研究也就成为传统历史学研究中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

沿革地理学正是适应历史学研究的这种需要而兴起。从班固在他的历史学著作《汉书》中专门列出一章《地理志》开始，我国古代的许多历史著作都有《地理志》、《州郡志》、《地形志》、《郡县志》，对各个朝代的郡县设置、户口多寡以及山川、风俗、物产诸方面的情况都有详细记载。这些著作所包含的地理学方面的资料，就成为我们探讨各个历史时期地理沿革的重要依据。

封建时代论述古今地理沿革的著作有三大系统，它们分别是疆域地理志、地方地理志和山川地理志。西汉的刘向写过一本关于疆域的著作，名为《域分》，这就是疆域地理志的滥觞。地方地理志的先河是由朱赣撰写的《风俗记》所开创的。山川地理志则是在疆域地理志和地方地理志的基础之上演变分化出来的。

传统历史学孕育了沿革地理的产生，沿革地理在传统历史学研究的促进下不断地发展。南北朝以来的许多历史学家都非常重视地理的沿革变迁，在他们的著作中，兼载了前代的地理情况，把古今地理变革连贯起来加以考察，例如唐代杜佑在他的《通典·州郡门》中就记述了历代的沿革废置。沿革地理成为一门专门的学问，是在宋代以后的事。北宋临川人吴澥撰写了10卷本的《历代疆域志》。南宋郑樵《通志·二十略》的“地理略”中，《历代封畛考》是关于历代沿革通考的内容，而《开元十道图考》则是关于一代的专考。宋末元初的马端临继承郑樵的余绪，他撰写的《文献通考》中有一章《舆地考》，其内容比郑氏著作更为丰富精审。清初三大儒之一的顾炎武撰写了120卷的《天下郡国利病书》，详尽叙述了各个地方的风俗人情，顾祖禹撰写了130卷的《读史方舆纪要》，更是具有代表性的历史沿革地理名著，这部著作重点在于考订古今郡县的因革变迁，详细列举了各地的地理形势。

大自然赠予了黄山奇松、怪石、云海、温泉这“四绝”、显示了大自然无比神奇的艺术才能。这美轮美奂的奇景令无数游客为之倾倒。(www.xing528.com)

尽管历史地理学由历史的辅助学科发展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但是两者之间的联系仍然是深刻而密切的。二者深厚的内在联系决定了它们在研究对象、研究资料、研究方法等方面的部分重叠，这样就形成了它们之间互相依存、互相促进的关系。历史学的研究离不开利用历史地理学的成果，而历史地理学的发展也需要借助于历史学的研究成果来充实和提高自身的研究水平。

二、历史地理学和历史研究

恩格斯曾经说过：“地球的表面、气候、植物界、动物界以及人类本身都不断地变化，而且这一切都是由于人的活动。”一方面，地理环境是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必需的物质前提，另一方面，人类社会的发展也影响和改造着地理环境。地理环境和人类活动既在不断地变化，又相互作用和制约，二者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地理环境虽然不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决定性力量，但是它能够通过对生产劳动的影响从而影响社会发展速度，进而对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发挥作用，这样一来，就具有加速或延缓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进程的作用。历史地理学的研究范畴就是探讨地理环境与人类社会的矛盾运动，研究不同历史时期的地理环境对人类社会及其历史的具体影响，以及人类活动对地理环境所产生的具体作用和后果。因此，历史地理学的研究对于认识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进程有着相当的影响。

地理环境又是人类历史活动的大舞台。任何历史事件的发生、发展都是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里展开的。对于历史学的研究而言，一方面既要有严格的时间概念，另一方面又必须在空间上有精确的地理概念。在时间的永恒作用下，历史自然地理在发生着沧海桑田的变迁。同时，随着历史的发展，政治地理的面貌也发生了极大的演变。这些变化与历史事件息息相关，影响着我们对于历史的正确认识。从这样的角度来看，历史地理学也是与历史学有着血肉联系的姊妹学科。

研究人类历史各个时期地理环境的变迁和发展规律，这是历史自然地理的主要研究内容。人类的活动环境，包括地貌、气候、动植物等等都在发生着或快或慢的变化。自然环境的变化，一方面是自然界本身的原因所造成的，比如火山、地震的爆发；另一方面又是受到人类活动的影响，比如黄河河道的改道就是由于黄河上游地区森林植被被人为破坏的后果。自然地理总是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着人类的活动。关于地理环境的变化，及其对社会生活影响程度的研究，是历史自然地理学的研究重点，也是历史学研究的客观基础。

各个历史时期工农业生产的布局及其变化规律，包括城市兴衰、交通路线变迁、各地的开发等等，这是历史经济地理的主要研究对象。地理环境提供了社会生产和生活资料的来源，同时又对生产部门的分布和发展有一定的影响作用。地理环境的差异和变化会造成生产布局的结构特点及其变化。我国幅员辽阔，各个地区的自然环境千差万别，开发的先后程度不一致，生产配置、发展快慢和内部结构均有很大的不同。各个历史时期的经济区域形成的自然地理条件、社会背景和发展演变的基本特征，是历史经济地理学所要研究阐述的具体问题，这方面与历史学以及历史学中的经济史有着密切的联系。对于历史人口地理、交通路线的变迁等等问题的研究也是历史地理学的重要课题。对某一历史时期的社会进行研究的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就是研究当时的人口之数量、质量和分布情况。历史地理学对各个历史时期的人口数量、质量、构成、分布、迁移、人口变动的自然因素以及社会因素等多种因素进行分析研究，非常有助于历史学对某一时代、某一地区社会发展状况的精确把握。重要的交通路线是一定历史时期里的经济文化命脉，常常与重大的政治、经济事件相联系，因此对于历史上重要交通道路的考察研究，有助于弄清楚当时社会的经济、政治和文化状况。

这件名为“黄河母亲”的象征性雕塑矗立在甘肃兰州黄河边。她在向世人呼吁：“保护环境，造福子孙。”

各个历史时期政权和民族的分布、疆域的范围、行政区域的划分及其变动，是历史政治地理学的研究课题。一个国家政治、经济和其他方面因素的变化，会导致疆域范围、行政区域划分、山川地名等的变更，尤其是作为国家政权组成部分的行政区域划分以及地名的变化，更是频繁。这些变迁是历史研究中经常遇到和必须解决的问题。因此，了解历史地理的沿革，就成为进行历史学研究不可缺少的基础知识。而历史政治地理对于历代疆域变化的研究，不仅为历代疆域史的研究提供了直接的依据，而且也对学习研究古代历史、近代历史具有重要意义。

历史地图是历史地理学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它也是历史学研究中不可或缺的工具书。历史地图以其简单明了、直观形象的独特表达方式，提供了关于历史事件的空间联系及其地理环境的鲜明概念，包括反映各个历史时期疆域、政区、政治形势、国内外战争、中外交通、民族迁徙以及地理环境的变迁、经济文化的发展等各种类型的地图，极大地方便了我们掌握各个历史时期人类活动复杂的空间范围，有助于形成清楚明晰的历史地理概念。

历史地理学对历史学具有重大的作用和意义，同时，它自身的发展也受到历史学的影响。各个历史时期的地理环境都会受到当时人类活动的影响，因此历史地理学的研究就必须对当时的社会历史背景有准确的了解和把握，必须借助于历史知识和历史研究的成果。另外，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历史地理研究的手段越来越现代化、多样化，但是对于历史文献资料的依赖还会在很大程度上存在，它们需要扎实的历史文献学基础和严格的史学方法，以便对文献资料进行辨伪存真的鉴别和利用。

总而言之，历史地理学和历史学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