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资本对中国女性创业行为的影响

5.3　社会资本对女性创业的影响

社会资本对女性创业的作用与影响和前面的研究是一致的，但是，作为女性，从性别角度看，社会资本对她们的创业行为有着更为复杂的影响。感情支持是创业女性从社会关系网络的支持作用中获得的最重要的支持作用。创业是艰巨的冒险活动，对于创业女性来说，他人尤其是亲人的理解和在感情上的支持是十分需要的，它往往比创业活动中的财政支持更为重要。简言之，创业女性拥有的社会资本在创业过程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她们通过社会资本获得了企业存在和发展的关键性资源、机会和支持。

5.3.1　我国女性拥有的社会资本特征

由于传统角色定位和长期以来社会性别分工制度的影响，女性仍然是繁杂的家庭内部事务的承担者，社会交往圈子狭小，生育和养育孩子使得女性不得不阶段性就业。我国女性因性别原因和职业而形成的社会资本广义而言有两个基本特征。

一方面，我国女性社会资本网络规模相对狭小。网络规模指社会网络成员的数目及其空间分布。社会成员交往的人越多，涉及的职业类别越广，其社会资本量就会越大，即网络规模与社会资本量呈正比。社会网络规模越大，其中可能蕴涵的资源就越多，就越容易获得企业存在和发展的关键性资源。女性受到结构因素的制约，她们所有的社会资本主要是传统意义上的社会资本，是先赋性的和依附型的社会资本。社会资本本身就是社会地位的一个重要标准，几乎在所有的社会中，妇女的社会地位都比较低下。她们普遍从事的是社会声望和职业地位都较低的工作。因此。她们缺少结识身居高位的同事和朋友的机会。这就从组织结构上限制了妇女获得社会资本的机会，尤其是建立高层次社会关系网络的可能性，从而限制了她们获得通向创业道路的社会网络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女性的社会关系网络同质性较高。女性拥有的社会网络中的成员的异质性不明显，社会成员所拥有的社会资源的跨度不大，没有明显的多元化特征，成员具有类似的背景经验，成员间的信息交流局限在某一层面。在女性创业活动中，非正规的网络往往比正规的网络还重要，非正规的网络接触形成了女性接近资本的正式来源的基础。与男子相比，妇女缺少通过自己的职业地位来加入高层次正规网络的可能性，她们构建的社会资本主要是非理性的社会联系，较少是理性能动者之间相互作用的结果。而且，传统的社会文化认为创业不是妇女传统的事业道路，更不赞成不相干的男女共同参与习惯上的非正式交往。即使在非正规的网络接触中，女性不仅被排斥在男人社交圈之外，还要注意防备商场上的性骚扰和应酬太多招来丈夫的不满及旁人的非议。这就造成了女性关系网络的范围狭小和动员资源能力的弱小。

这样的社会资本特征决定了女性创业者难以获得所需的重要资源，正如布拉什等人（2004）所指出的，原因可以从两个相关的方面来解释：

1）女性不是主要的商业社会网络的“付费”成员——在她们以往的工作经验中，未能和掌握关键资源的人、重要的介绍人进行频繁的交往；社会和文化的陈规往往限制了女性可以间接通往金钱和融资的圈子。

2）女性缺乏和商业关系网络进行交换的合适的社会资本。

5.3.2　社会资本对女性创业动机的影响

（1）基本概念界定与研究假设

普林斯顿大学社会学教授亚力山德·波茨（1995）认为社会资本形式有3种形式：社群、家庭和外部网络。在本研究中，社会资本被定义为女性通过其社会网络可获得的社会资源的总和，具体操作化为家庭背景、工作经验和学历等情况；创业动机则界定为机会驱动和生存驱动两种类型。在以往的有关理论和研究结果的基础上，笔者提出本次研究的两个基本研究假设：

研究假设一：生存驱动型的创业和女性拥有的社会资本多少呈负相关，越是社会资本少的女性，在生存的驱动下，越可能选择创业；

研究假设二：机会驱动型的创业和女性拥有的社会资本多少呈正相关，越是社会资本多的女性，越可能选择创业。

（2）研究方法

本研究所用的案例和数据来源于《中国期刊网》自1992年到2005年6月收录的各类女性创业个案。具体内容如前文3．5．4所述。(www.xing528.com)

表5-1　13个选定案例的数据列表（按创业时间先后列表）

表5－1显示的是13个严格选定案例的重要数据，尽管是个非常小的样本，但我们仍然发现一些规律。首先就创业时间而言，大部分的创业行为发生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其中13个样本里有8个是选择在80年代创业。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正处于中国经济的转轨时期，宏观经济环境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私营经济处于起步和开始发展阶段，市场竞争无序，商品价格变动频繁，而且还要经常应付各种名目的合理、不合理的税费，没有正规的支持市场运行的公共机构，新的企业通常无法通过法院的力量来帮助履行自己签订的契约，银行贷款对个人而言基本上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在这种艰难的创业环境下我们可以发现绝大部分女性创业者的身份是普通女工或农村妇女，占到样本的85%以上，而且基本上都是生存驱动型的创业，创业所需的重要资源资金绝大部分都是她们自己积攒的^[1]。她们的社会地位边缘，社会资本网络规模相对狭小，社会资本质量低，社会网络位差小，这样的社会资本特征决定了她们难以获得所需的重要资源，但特别明显的是半文盲水平的农村妇女却是很活跃的创业群体，在我们的案例中占到大约30%。

在我们的案例中，唯一的机会驱动型创业者是一位铁路部门的干部，她退休以后想发挥更大的作用，于是瞄准了餐饮这个行业，她的领导才能和职业背景在创业过程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在我们的案例中大部分女性创业领域集中在纺织业、餐饮业以及食品加工和制造，这一结果和西方20世纪90年代以前的结果相似，即女企业家更多地从事零售业和服务业。原因在于大多数女性没有准备好创业，特别是生存驱动型的创业，创业者大多缺乏以前的相关的工作经历，社会资本网络规模相对狭小，这极大影响了女性的创业选择，促使她们进入传统的女性行业部门，并且是进入门槛较低的行业。

简言之，机会驱动型的创业对社会资本有较高的要求。因为创业女性拥有的社会资本在创业过程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她们通过社会资本获得了企业存在和发展的关键性资源、机会和支持。

对于生存驱动型的创业和社会资本的负相关关系可以从机会成本的角度来解释。机会成本是创业者现有利益和创业者未来价值的反映，机会成本影响创业抉择，机会成本和创业的可能性呈现逆向关系。机会成本越大，即在位者的利益越多，未来价值越小，创业的可能性越小；反之，在位者现有利益越小，未来价值越大，投身创业的可能性就越大。这一经济学分析，正好阐释了前面迪克·克拉克提出的“社会边缘状态”这一概念。克拉克认为，当个体的属性（身体特征、智力特征、社会行为方式）与其所处的社会环境中承担的角色发生冲突时，个体就处于社会边缘状态。实际上处于社会边缘状态者所获得的现实利益小，个体放弃现实利益进行创业的机会成本小，因而创办自己企业的可能性就大，普通女工和农村妇女即属于这一群体。她们无法在经济社会中找到适当位置或者预计无法晋升。这些处于“社会边缘状态”的人，她们在现实中没有或只有很少的社会资本，没有太大的现实利益，也谈不上在社会正规渠道上有大的发展。因此她们创业的机会成本小，顾虑少，他们通过创业，不仅能够获得收入，找到新的发展平台，而且能够找到一种控制命运、实现自我的感觉，因此生存驱动型的创业对社会资本没有要求，相反，社会资本少，反过来成为促进女性创业的原因之一。

5.3.3　社会资本对女性创业过程的影响

有研究表明，许多创业女性，其本身和她们的父母亲及丈夫大部分都具有在机关、企事业单位担任干部或专业技术人员的职业经历，而且她们现在所经营的行业大多与她们自己原来的职业或家人的职业有关。首先，这些亲朋好友和老同事成为向她们提供有关的商业信息和商业机会的重要来源，他们的忠告和信息对于她们正式制定创业策略前的非正规市场研究尤为重要；另外，社会资本有助于企业家获得企业所需的人力资源。管理和技术人员是企业生存和发展所必需的关键性人力资源，这些人员的来源往往与女性创业者家人以及亲朋好友的职业背景有着密切的联系；最后，从性别角度而言，感情支持是创业女性从社会关系网络的支持作用中获得的最重要的支持作用。

根据费涓洪（2001）对上海30名私营企业女性业主的个案调查发现，这些女性业主都具有一定存量的、多种形式的社会资本。在创业和经营的过程中，她们得到了来自社会关系网络的各种帮助和支持。她们在创业活动中的社会资本的存在形式分成3种：由配偶、家人和亲戚形成的家庭关系网络；由朋友、老同事和生意伙伴等形成的家庭外关系网络；由私营企业协会、工商联、妇联等形成的社团关系网络。特别明显的是，虽然这些创业女性通过多种形式的社会资本得到了来自各方的帮助和支持，但最强有力的帮助和支持还是来自于家庭。家庭是创业女性的主要帮助来源，而其中又以配偶为核心，占第二位的是家庭外的网络，朋友成为女性创业中的次要帮助来源；还有一些是来自于私营企业协会、工商联、妇联和一些政府部门等。表5－2所显示的就是女性创业者来自不同关系的支持比率。

在我们对湖北省的调研中也发现，近七成女性创业者认为配偶对自己的创业事业有关键性的帮助，其次是好友的建议、资金支持、社会关系和商业网络，和上述的实证结果完全类似。这说明，从社会性别的角度来看，两性社会地位的不平等决定了男女两性获得的社会资本的不同，女性的社会资本的存量和实力仍是不充足的，这些创业女性的社会资本主要是传统意义上的社会资本，在她们创业过程中起主要支持作用的是建立在血缘关系基础上的家庭关系网络，而非主流社会关系。社会资本的这一两性差别势必形成男女经商的不同机会结构。

表5-2　社会资本对女性创业的支持作用单位：%

资料来源：根据费涓洪《社会资本与女性创业——上海30位私营企业女性业主的个案调查》（2005）整理。

社会资本是女性创业的必要资源，由于结构等诸多因素的制约，妇女获得社会资本的机会受到极大的限制。社会资本的两性差别使妇女在商界不仅是少数，而且处于一种边缘地位。女性的创业机会少，即使有时妇女被机会所包围，但由于缺乏时间、资金和获得接近这些商业机会所需要的接触，这种制约就像玻璃墙一样阻挡她们去抓住机会，进入创业领域。

【注释】

[1]表中的“自有资金”实际上包含了亲友的资助和私人间的小额借贷，为的是与向外部融资，如银行贷款和风险资本等，区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