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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官方体制与话语空间:南京定都论与还都赋

时间:2024-08-10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此次国府的“胜利”还都,在历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政府之决定还都南京自然使主张建都北方者心有不满。以上四篇文章或条分缕析,或引经据典,为定都南京论造势。

民国官方体制与话语空间:南京定都论与还都赋

一、“定都南京论”与“还都赋”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9月9日中国战区受降典礼在南京举行,历时八年的艰苦抗战至此获得全面胜利。对于一个百年来屡遭外患、屡屡蒙羞的民族,对于在抗战中颠沛流离辗转播迁的国民来说,没有什么比“胜利”更能带来慰藉、刺激与兴奋。在重庆、在昆明、在南京、在广州、在广袤的乡村……到处都充斥着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兴奋与狂欢,为国土重光,更为似乎近在眼前的国族复兴。《中央日报》副刊展现了陪都重庆的狂欢之景:“人们到处在跑,在吼,在欢呼,好像怒涛冲激着海岸一样,他们疯狂了”;“满街爆竹,烟土飞扬。漫山遍野是人浪,笑口高张,热泪如狂”;“教授,学生,一齐欢悦……长长的行列,高举起火炬,照澈了每个角落,大家欢唱着胜利之歌”……[75]返回南京之初,重庆的狂欢之气还是萦绕于该报,由渝返都的人们依然沉醉其中:

我来回头想想重庆和平之夜的狂欢景象吧!那座山城里用眼泪及惨苦激起来的快乐的火山爆发,在历史上,在艺术构想上,你永远不会有这个经验……国旗灯笼,帽子,手帕,在笑声里,在歌声里,在锣鼓声里,在恭喜声里,把山城顶到半天空中了,大家都像是吃醉了,是的,大家都醉在这胜利的酒里……[76]

1946年4月30日,国民政府在重庆颁布“五五凯旋令”,并于5月5日在南京举行了隆重的还都大典。此次国府的“胜利”还都,在历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正如《大公报》所评述的,近百年来中国政府或元首由于外患而播迁有四次之多:一是咸丰十年英法联军之役,北京陷落,咸丰帝逃亡热河;二是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之役,北京再陷,慈禧太后及光绪帝逃亡西安;三是1932年日本在上海发动的“一二八”事变,首都震动,国民政府移驻洛阳;四就是抗战中国民政府之移驻重庆。这四次播迁,前三次的还都均在城下之盟以后,分别以北京条约、辛丑条约、淞沪停战协定结束,政府或元首均是仓皇出走,蒙辱归来;唯有抗战是敌寇降服,国土重光。[77]即便是惨胜,也难掩五五还都大典的崇隆与庄重,难掩人心的欢愉以及对复兴建国的期待。

政府之决定还都南京自然使主张建都北方者心有不满。《大公报》在看到还都令后提醒政府认清建都南京的缺点,认为就建都地位论,中国内政外交重心常在北方,南京偏处东南并不相宜,“江南固属锦绣之区,但政府不应以深居堂奥为安”,而应从高处放眼全国;在还都大典当日,《大公报》仍对政府之还都南京表示惋惜,认为这是缺乏“远见与英断”所致,如建都北平,建国之气象将由此一新……[78]《中央日报》是在1946年还都前夕,开始在言论中反驳迁都论调、捍卫南京国都地位的。社论《理由薄弱的迁都论》(1946年4月7日)、张其昀的《南京乎?北京乎?》(1946年3月26日)、《定都南京的十大理由》(1946年4月28日)以及屠仲翰的《还都南京之意义》(1946年5月4日)等文拉开了“定都南京论”的序幕。《理由薄弱的迁都论》宣称:“我们反对庸人自扰的迁都论,反对抹煞革命建国与建都历史的主张,我们坚持永远以南京为中华民国的首都”,南京是国父指定的首都,且为国父陵寝所在,自1927年建都以来已逐年推行现代化的都市建设,抗战中虽满目疮痍,但其规模仍是现代化首都的规模,“并不像北平那样的充满宫殿庙宇的气息”,要想革命建国,必须集中意志进行南京的国都建设。张其昀则认为还都声中的迁都北平论,是些“浮议误解”,有可能动摇国民的意志,影响建国的核心。他归纳了十个要点以阐发自己的定都南京论,其中总理建国方略中千余言涉及南京,而未有一语道及北平,南京江流海潮四通八达,“可胜任为太平洋时代之新首都”,北平终究无法成为一个海都,南京合乎“新市政”的“美丽”、“新颖”、“方便”等要求,“至于江南春色自非燕地风沙所能比”等条均是针对北平而发。屠仲翰则从历史政治、南北民性、地理经济文化各角度申论其定都南京论,认为历来外患均由西北或东北而来,建都南方方可增厚民族基力,自南向北抗拒之;以民性言,南方人富革命建设精神,北方人偏于保守和守旧,一时代要谋求改变与建设,当依赖南方民气之进取性;以地理言,长江流域介乎黄河流域与珠江流域之间,是民族文化的中坚地区;以经济文化言,长江流域也是中国经济文化之中心。以上四篇文章或条分缕析,或引经据典,为定都南京论造势。 自还都至1947年奠都南京20周年,《中央日报》言论中的定都南京论此起彼伏,这是对抗战期间建都之争迟到的回应,更是针对1946年底召开的“制宪国民大会”上国都议题的发言[79]。张剑鸣的《定都南京论》、陆健夫的《由革命建国观点论建都》、黄育华的《定都南京不可移易论》等文都立场鲜明地主张以南京为国都,代表了《中央日报》言论的主流姿态。

在《中央日报》返都出版后,副刊上也有一些支持定都南京的文章,如《中央副刊》上的《谈还都》,《泱泱》上的《南京·北平·西安——从历代的建都说起》、《迁都驳议》,《地图周刊》上的《建都平议》等。不过,相比起言论版的斩钉截铁和密集攻势,副刊上此类文字相对平和。面对政府之胜利还都,副刊更多用“还都赋”的形式,用偏于感性和个人化的语言来书写、记录这样一个激动人心的历史时刻。

《中央副刊》上刊登的作品以白话为主,作者多用小说散文书写各自心中的还都赋。阔别国都八年多,坐在返都的飞机上,自然诸般况味交织于心,“飞机很稳,目光随着滚滚长江向东流,看见了江南的阡陌,也看见了巍巍钟山,毕竟是还都了!心里一片辛酸,夹杂着难抑的喜悦,只觉得眼睛一阵热”。触碰到故土的一刹那在还都人心中引发的波澜更是难以用语言表达,一位返都的公务员这样描述自己自豪而又轻快的心情:(www.xing528.com)

机轮落地的声音告诉我,目的地到了,我像凯旋归来的战士,骄傲地快活地踏下地来!微风吹动我的头发和衣裳,觉得轻快而温暖,而机场不断点头的草儿,更给人以亲切的感觉。我微笑着告诉不及周岁的孩子:“南京到了,你看看这是我们的首都!”

小说《归来》写男主人公经过五小时左右的航程,回到国都的土地,“一下飞机,他真想趴下来用他那微颤的嘴唇亲亲那绿茵茵的土地”,这和上面那位年轻妈妈的心情是相似的,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感奋与欣喜,具有虚构性的小说与作者本人的内心合二为一,分不清哪是虚构,哪是现实。[80]《中央日报》记者卜少夫是1945年随该报先行返都的,在回到南京第一天写报道时,曾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不用客观冷静的新闻笔法,而用个人化的第一人称,如写散文般写新闻通信

晚间,在秦淮河畔的一家餐厅吃饭,我曾经走近河边,沿着栏杆,踱了几个来回,秦淮河水悠悠,依旧潺潺的流着;西望文德桥,东眺利涉桥,桥依旧;我凝视着桥,水,寥落的人家,我跑回餐厅,干了一满杯,我不知我吞下的是什么……[81]

这篇似乎有些语无伦次的新闻通信,真实记录了还都者当时的心情,完全可以当做文学作品来读。现实与虚构的混杂、文体的交织,以及情感的喷薄而出,正是还都赋的基本特征。

以刊登古典诗词歌赋为主的《泱泱》副刊,也在卢冀野的主持下,刊发了众多响应“建文”运动的“还都赋”。卢本人的《中兴鼓吹还都献词》以及唐玉虬的《还都曲》,本书第4章已有摘录,其中“至竟还都!长思忆龙蟠虎踞”,“幸元戎今日凯歌回,同欢舞”,“启我义轩开创史,按我汉唐疆域图”,“八载深离泪满裾,国都归兮我心舒”诸句均展现了还都的豪迈、昂扬以及悲欣交集。赵天民的《还京乐》(第59号)、田劲的《还都泪》(第155号)、汤鹤逸的《还都感赋》(第333号),以及成惕轩、朱偰、寄禅、钱公来等人的还都诗作(参见《泱泱》第162号与第209号的“还都诗辑”),在金瓯收复、故地重游中抒发了自己对于还都的感受:“城阙蒙尘八九春,山河依旧劫灰新。多情最是台城柳,犹自依依恋故人”抒发了一个重回国都者最初体味到的亲切感;“丝丝烟柳石城门,楼外斜阳水外村。金粉六朝零落后,莺花犹似美人魂”展现了劫后的莫愁湖依然存在的风致;“今回真见紫金山,一羽翩然我已还”,“万里播迁成一梦,从头呼吸在江南”书写了还都后的庆幸与幸福感;而从“金陵王气依然在”、“词人重集凤凰台”诸句中可见国都之气的再次汇聚。

不管是以刊登白话作品为主的《中央副刊》,还是以刊登古典诗词歌赋为主的《泱泱》,在个人化的还都赋中都充满了感奋、欣喜和期待,即便是抚今追昔的感慨也不乏希望之气,“还都”与“建国”、与“复兴”有机地融汇在一起,与言论中对国都南京的捍卫、对建国的期待有异曲同工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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