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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高校群体对民国官营体制与话语空间的深远影响

时间:2024-08-0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1914年8月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在两江师范学堂基础上创办。南高/东大是南京第一高校,其师生在新文化运动中的姿态以及形成的风气与传统,深刻影响了南京的文化氛围,并在民国时期得以延续。

南京高校群体对民国官营体制与话语空间的深远影响

一、高校群体

民国以前,南京在中国教育界已经占有比较重要的地位。在晚清救亡图存大潮中,南京在曾国荃、张之洞左宗棠等人的主持下兴办了一系列军事和技术学校鲁迅周作人早年便是在南京求学,从这里开始接触新学,接受西方思想影响的。南京近代高等学校,可追溯至1898年在江南储才学堂基础上创办的江南高等学堂;1902年又有三江师范学堂之设(1905年更名为两江优级师范学堂);1910年美国教会合并汇文书院和宏育书院,创办了金陵大学。1914年8月南京高等师范学校(简称南高)在两江师范学堂基础上创办。1921年经校长郭秉文的四方游说,以及张謇、蔡孑民、王儒堂、蒋梦麟、穆藕初、沈信卿、黄任之、江易园、袁观澜等九位东南名流的联名倡议,南高改名东南大学(简称东大),成为民国初年继北京大学之后的第二所国立大学。《国立东南大学缘起》[25]处处显示着“东南”人士的身份自觉,所谓“数百年来东南魁宿侨居此都,其流风余韵足以振发学者之理想”,“吾国学术向多倡自东南”,“使东南有一完备之大学,为焕发国光吐纳万有之地,非独可以融贯群言,作吾国社会之准的,充其所得且将贡输于各国,植吾国于世界大学之林”等等,都有不甘落于“京津”之后,而欲与之在文化上一较短长之意。南高、东大成立过程中的这种“东南”意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它在文化、文学运动中的表现,最集中的便是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北京大学与东南大学一南一北,给时人留下“北大重革新,南高尚保守”的印象,对于新文化运动的态度,两者各持己见。南高/东大是南京第一高校,其师生在新文化运动中的姿态以及形成的风气与传统,深刻影响了南京的文化氛围,并在民国时期得以延续。《中央日报》副刊在南京出版,自然也深受影响。

高恒文在其专著《东南大学与“学衡派”》中详列东大文科任职教师情况,并列出国文系的课程[26],由刘伯明、柳诒徵、顾实、方东美、梅光迪、汤用彤、吴宓、吴梅、陈钟凡、宗白华等教授组成的强大师资阵容,国文系“几乎包括中国语言、文学的各个方面”丰富的课程内容,都呼应着曾在北大任教的历史学家梁和钧的判断“:北大以文史哲著称,东大以科学名世,然东大文史哲教授实不亚于北大”[27]。在南高/东大重要的文科刊物中,《学衡》与北大的《新青年》针锋相对,其核心人物吴宓、梅光迪、胡先骕等持文化保守主义立场,对新文化运动不以为然。《文哲学报》与《学衡》的关系,大体类似于《新潮》与《新青年》。《文哲学报》在1922年3月紧随《学衡》发刊,由南高文学研究会和哲学研究会联合创办,“以同学为主体”[28],缪凤林、景昌极、胡士莹、王焕镰等人是其中的主力。《晨报》上曾有文章“骂《文哲学报》是《学衡》的孙子[29],而文哲学报同人之竭力反对新文化运动,也表明自己确实属于“学衡”一脉。东大国文系师生曾发起“国学研究会”,并发行《国学丛刊》杂志,其指导员为国文系教授陈钟凡、顾实、吴梅、陈去病和历史系教授柳诒徵。“国文学教授不是国学专家便是‘南社’词章人物,训练学生作校勘、训诂和文言诗词”[30];《国学丛刊》以“整理国学,增进文化”为宗旨,大有上承晚清章太炎等人创办的《国粹学报》之势,与新文化运动道不同不相与谋。历史、地学系师生组织了“史地研究会”,形成了“史地学派”[31],其会刊《史地学报》也是东大重要的文科刊物,“史地学派”与学衡派在人员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状态使论者习惯将它们统一讨论。相对被忽视的是《东南论衡》杂志,它于1926年3月正式发刊,1927年1月出版30期后停刊,由东大“东南论衡社”编辑发行,经常在“文苑”栏发表作品的有胡先骕、吴梅、王玉章、厉小通、卢冀野等东大的师生。有人质疑《东南论衡》的得力干将卢冀野:“今之学术界,思想固有南北之歧,文字亦因之大异。君不见北方某名家某博士之著作,何一非晓畅爽利代表时代之作品。而如君等之论衡,故为艰深之修辞,其有复古之意,而甘心迷恋骸骨乎?”[32]这种质疑点出《东南论衡》自觉与“北方”抗衡之意,其创刊主旨标举的“不偏不党”与《学衡》标举的“无偏无党,不激不随”有着精神上的一致性,而《东南论衡》再三为《学衡》打广告也表现出两者关系的密切[33]

在《学衡》、《国学丛刊》、《史地学报》、《文哲学报》、《东南论衡》这些南高/东大的文科刊物中,有着一种内在的、共通的精神。1935年,中央大学国风社(简称中大)”的《国风》杂志发表了《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二十周年纪念刊》[34]。该纪念刊标举的“南高精神”,可以统摄上述“内在的、共通的精神”,而“北京方面的新文化运动起了,南京方面也未尝固步自封,却自有其不激不随中正不倚的主张”[35],“北都新文化运动炽盛之际,南中学者,固不乏头脑冷静,淡于荣利之士”[36]等回溯性表达,都指向这种与北方新文化运动相比自成特色的“南高精神”。流风所及,南高/东大的文科呈现出研究风气重于创作风气,文学创作以传统的诗词歌赋为中心这两个基本特点,创作不发达,新文学缺少发展的土壤。遍览南高/东大的文科刊物,几乎没有新文学的身影。1920年代初发生的“骸骨之迷恋”论战,便清晰地呈现出南高/东大师生对于新文学的抗拒情景。该论争由1921年10月26日南高/东大日刊“诗学研究号”引起,其坚守旧诗、反对新文学的姿态引起叶圣陶郑振铎茅盾等文学研究会同人的不满,他们认为旧诗已成“骸骨”,不适宜表现现代的人生,而薛鸿猷、缪凤林、欧阳翥、景昌极等南高/东大学子则针锋相对,贬斥白话新诗,捍卫旧体诗。[37]1924年春,东大国文系词曲班的学生王起、唐圭章、卢冀野、王玉章、叶光球等围绕在吴梅门下,组织“潜社”,师生间的吹笛唱曲,诗酒风流,为金陵城添加了古风古韵,与新文学运动显得格格不入。“吴门”弟子是东大较为重视创作的团体,与张其昀、景昌极、缪凤林、郑鹤声、王焕镰、胡焕庸、段熙仲等“柳门”(柳诒徵)弟子之侧重研究有所不同。“潜社”这个词曲社“断断续续活动了十一年,中大和金大词曲班历届学生参加的达七十余人”[38],对南京的大学乃至整个城市的文化环境都有较大的影响。不管是侧重古典词曲创作的“吴门”弟子,还是侧重学术研究的“柳门”弟子,对南京文化环境的影响力都不可低估。作为“京中第一大报”《中央日报》的副刊,也受到他们的影响。

1922年胡适在他的《五十年来的中国文学》中充满自信地宣称:

《学衡》的议论,大概是反对文学革命的尾声了。我可以大胆说,文学革命已过了议论的时期,反对党已破产了。从此以后,完全是新文学的创造时期。

在新文学运动的大潮面前,南高/东大不可能不受影响。实际上,新文学在这个“反对党”大本营,也有破茧而出的迹象。学生辈的卢冀野可视为一例,他自述“自胡适之倡诗体解放,举国景从”,“予亦尝与二三子埋首从之,尝促膝斗室,相与纵谈”[39]。 1926年他的新体诗集《春雨》出版。以集子中的《怀田汉》一首为例:

初逢在静安寺外,
握手相看一笑
绿酒红灯都成梦了。
今夜风寒如许,
望望这明月江天
照着几个飘零诗侣?

该诗用白话写就,但其中旧体词曲的风味犹存,不过,相对于他的旧体创作,其中的“新”已很明显。1930年,卢冀野又有新体诗集《绿帘》问世,由开明书店出版。该年开明出版的新诗集还有韦从芜的《冰块》、杨骚的《受难者的短曲》、赵景深的《荷花》、朱湘的《草莽集》、王文川的《江户流浪曲》等[40],卢冀野俨然已在新文学作家之列。另外《,东南论衡》在第30期上也刊登了白话诗,即厉小通的《喜鹊哦》,厉氏虽在诗前标明自己对“瑜瑕杂陈,吐弃格律,竞制新裁”的新诗坛之不满,但他对“骚坛易帜”这个趋势并不存疑。[41]在1929年中大中文系的刊物《艺林》上,虽然撰文者汪东、黄侃、胡小石等教授均为国学大家,但《投稿简则》表示“本刊文体以文言为主,简洁之白话文亦所采取”,折射出新旧文学壁垒的松动。在谈及南高/东大的文化保守主义氛围时,切忌绝对化。

以上花这么多笔墨描述建都之前作为中大前身的南高/东大的文化氛围,意在引出中大这个南京第一高校对《中央日报》这个“京中第一大报”的影响。1927年国民革命军接收东大,东大经历了短期的定名风波,相继有“第四中山大学”、“江苏大学”之称,1928年5月国民政府行政院在综合考虑各方意见后,做出江苏大学改称“国立中央大学”的决议。冠以“中央”字样,使这所大学与新都、与国家有机地结合起来,也使其与南京中央政府有了休戚与共的感觉。不过,在南高/东大旧人眼中,南高、东大、中大乃“一线相承”,没有实质性变化:

自南高以至中大,学校名称虽经数易,而学校内容实一线相承,绝少变异;凡治于此者,不论时间先后,多具同一之好尚;自社会旁观之批评言之,则此校自南高以至中大,亦具有同一学风……[42](www.xing528.com)

这种“一线相承”自然包括诸多方面,就本书而言,文科学风的“相承”关系最值得关注。

1920年代末中大中文系刊物《艺林》、1930年代中大“国风社”主持的《国风》杂志,仍全用文言。《国风》杂志中的孔子诞日特刊(1卷3期)、东大文理科主任刘伯明先生纪念号(1卷9期)、南高二十周年纪念刊(7卷2期、8卷1期)等,都有主动上承南高/东大之意,对新文化和新文学运动不以为然。到1940年代抗战胜利后,中大曾加强新文学的课程,聘请杨晦、曹禺等为教授,开设《新文艺的道路》、《美国戏剧电影》、《小说研究与习作》等课程。不过,相对于自南高至中大根深蒂固的古典传统,新文学始终微不足道。中大的师生、校友是《中央日报》副刊的一个重要作者群体,我们自然不能忽视中大学风。

对于中大作者群,我们可以列出一个长长的名单。比较突出的有柳诒徵的弟子张其昀、郑鹤声、王焕镰、胡焕庸、段熙仲,吴梅弟子王起、唐圭章、卢冀野、王玉章等,他们也多曾在中大执教。另外如哲学系教授宗白华、方东美,外文系教授徐仲年,学院教授章渊若,经济系教授朱偰,地理系教授李旭旦,生物系教授欧阳翥,政治系教授程天放、陶希圣,艺术系教授徐悲鸿,中文系教授罗根泽等,都为《中央日报》副刊生色不少。中大校友如庄心在、陈梦家、方玮德、贺子远、胡梦华、杨晋豪、常任侠吴作人、王秀楠、李贤影、李禾子、毛如升等人,也是副刊积极的撰稿者。除此之外,《中央日报》的许多副刊便是与中大师生合作的产物,中大微言社主编的《微言》、新声社主编的《新声》、宓汝卓主编的《中外评论》、贺子远主编的《中央公园》、侯学富及“学风社”主编的《学风》、徐悲鸿主编的《艺术副刊》、卢冀野主编的《泱泱》、罗根泽与段熙仲主编的《文史周刊》、朱偰主编的《山水》等等,都有中大的背景在内。这些副刊涉及政治、经济、文艺、学术各个方面,以文艺和学术为主。其中,《泱泱》与《文史周刊》一则偏重古典诗词曲的创作,一则偏重文史的研究,最能彰显自南高以迄中大的文科特色。

在建都之前金陵大学(简称金大)也是南京较有影响力的大学。不过,该教会学校相对发达的是医科和农林科,文科较之农林等科,“内容既欠充实,组织复多凌乱”,“中国文学、历史等科,虽有中国教员两人,亦仅教授浅近文学,于重要文学历史科目未能顾及”[43],实力远不及南高/东大。到1930年,金大文学院才真正独立,并渐成气候。金大的国文系和中大一样,偏于古典的“国学”,胡小石、黄侃、吴梅、汪辟疆等名师也是从中大聘请的,新文学没有成长的土壤。1934年,在“中国本位文化”的讨论热潮中,文学院成立了国学研究班,由胡小石、黄侃、吴梅等人任指导老师。金大也是《中央日报》副刊的资源之一,比如1920年代末成立的金大剧社,1930年代以金大学生为主力的线路文学社,就曾与《中央日报》副刊有过合作,《橄榄周刊》便是由线路文学社编辑的。涉及个人的,这里就不一一赘述。[44]

相对于中大和金大,中央政治学校(简称政校)和国立戏剧学校(简称剧校)则是国民党政府建都南京后,由当局创办的学校。政校是国民党“党立最高之学府[45],由蒋介石亲任校长。其前身是1927年成立的“中央党务学校”,乃“严格训练养成党的政治建设人才之机关”,1929年改名为“中央政治学校”,隶属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训练学生确切认识三民主义及本党一切政纲政策”是该校最重要的训育方针,“统一思想、集中信仰”是两大基本原则,意识形态色彩非常浓厚。[46]系科设置也非常有针对性,包括行政、外交、法律、财政、金融、新闻等,为国民党输送了许多专门人才。《中央日报》与政校关系密切,1945至1949年任《中央日报》社长的马星野即毕业于政校,并从1935年起,任政校新闻系主任长达14年。他在任社长期间,大力延揽政校人才,“总编辑李荆荪,副总编辑兼采访主任陆铿,副总编辑朱沛人,总经理凌遇选,副总经理黎世芬,清一色的政校学生;编辑、记者中政校学生差不多占80%以上”[47]。副刊自然也受到影响,《地图周刊》、《报学双周刊》的主要撰稿者便来自政校。梅思平、周子亚、萨孟武、汪友铭、曾也鲁等政校师生也常为《中央日报》副刊撰稿,这里还没有统计上孙本文、方东美等在政校兼职的教授。

剧校也是由政府创办的。1935年6月,陈立夫、梁寒操等国民党中委联名设立该校,并由张道藩担任筹备主任。在中央党部和教育部的支持下,剧校于1935年10月18日正式成立。校长余上沅曾这样解释政府与戏剧之关系:

西洋,戏剧最先发达的时期是古希腊。那时国家之重视戏剧,真可以做一个模范……及至近代,欧美各国对于戏剧更加重视。国家都设有戏剧教育机关,并且在各地建筑剧场,拨给巨款津贴。现代新兴国家,如苏联德国,意大利,对于戏剧事业的重视,较之对于军事、政治、经济、教育诸事业的努力,简直没有什么差别。戏剧是古往今来始终在文化上占有重要地位的。我国党政当局,高瞻远瞩,近年以来虽在国家多事之秋,仍然对戏剧事业竭力提倡。这不但是值得庆幸的事,并且由此戏剧必可得到普遍的认识而终至于成功。[48]

政府扶助剧校,中央党部、教育部对剧校进行监督和指导,当然有培养自己的戏剧人才以对抗左翼戏剧运动,树立自身权威的意图,不像余上沅说得那么纯粹和乐观。但客观来说,在“首善之区”成立剧校,对于促进南京戏剧运动的开展,活跃南京的文化气氛都是大有裨益的。《中央日报》副刊与剧校师生也有比较多的合作。1930年代在程沧波的邀请下,剧校编辑出版了《戏剧副刊》。抗战中,在《中央日报》的《平明》副刊上《戏剧副刊》又得以复刊[49],经常撰稿者包括余上沅、陈治策、陈瘦竹、杨村彬、吴祖光、马彦祥、阎哲吾、王家齐、文治平、张之湘、严恭、赵越、沈蔚德(笔名维特),陈永倞(笔名陈梦荻)等师生。剧校与《中央日报》的合作,不仅体现在《戏剧副刊》上,该校师生也是《中央日报》其他副刊相对稳定的作者群体,这在剧校成立的前几年(1935—1938)表现得更为明显。

以上谈到的中大、金大、政校、剧校,是《中央日报》副刊依托的主要高校,这些都是南京的高校。当然,例外也是有的,毕竟是代表“中央”的报纸,不会过于被地域拘囿。1936至1937年间,《中央日报》曾出《民风周刊》、《文史》、《诗刊》三种副刊,分别由方纪生、北京大学“文史学会”以及北京大学文学院徐芳主编。《民风周刊》刊头由顾颉刚题写《,文史》和《诗刊》的刊头则出自胡适的手笔。《民风周刊》共出43期,背后的负责人是顾颉刚和徐芳;撰稿者大多来自由胡适、周作人、顾颉刚、钱玄同、罗常培、魏建功、常惠、徐芳、沈从文、方纪生等人组成的“风谣学会”,该学会与北大“歌谣研究会”人员多有重叠。[50]方纪生在《民风周刊》发刊词中表示,创办该刊是因为在北方已有了《歌谣》,“在这《子夜》《吴歌》发祥地的江南,也正不能不有一个姊妹刊物……”,呈现出打通南北,在变动的时代保存、记录民风民俗的努力。《文史》副刊共出30期,作者包括胡适、周作人、孟森、魏建功、罗尔纲、熊十力、郑天挺等;《诗刊》共出14期,主要撰稿人是朱光潜、徐芳、李长之、罗念生、林庚、梁宗岱等。《中央日报》副刊在全面抗战爆发前夕,一度出现南北融通的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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