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百科知识 政治学家的热心与理性:揭秘法律思想的密林

政治学家的热心与理性:揭秘法律思想的密林

时间:2024-08-0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萧先生自己不是庙堂上的政治活动家,但却对政治活动家们寄予了厚望。这些起起伏伏的心绪,其实都体现着一个“坐而论道”的政治学家对于中国宪政、中国人民的热心与挚爱。三作为一代政治学名家,萧公权先生面对当时国内重大的政治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表达了自己的意愿。通过这些时评,展示了萧先生追求宪政民主的热心与信心。

政治学家的热心与理性:揭秘法律思想的密林

9.政治学家的热心与理性

马克斯·韦伯曾经发表过一篇著名的演讲《以政治为业》。单看这个题目,韦伯所谓的“以政治为业”者,似乎构成了某种单一的主体。不过,倘若稍加分辨,我们就会发现,“以政治为业者”绝非清一色的政治活动家,而是包含了两大群体:政治活动家与政治理论家。大致说来,政治活动家重在“行动”,常常以“立功”作为自己追求的鹄的;政治理论家重在“思想”,主要以“立言”作为自己安身立命的志业。在近现代中国的政治舞台上,如果说大大小小的“政治活动家”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那么相比之下,真正称职而纯粹的“政治理论家”或政治学家,就屈指可数了。我相信,在这个不大的政治理论家群体中,萧公权先生无论如何都是一个绕不开的代表性人物。

数十年来,萧公权先生一直是享誉海内外的政治学大家。然而,奇怪的是,大陆的书肆里竟然长期看不到他的著作。2006年4月,清华大学出版社整理出版了他的《宪政与民主》,总算结束了这种只闻其名、难见其书的现象。

《宪政与民主》不是一部高头讲章,也不是关于宪政与民主的体系化的理论建构,而是一本由二十多篇政治时评汇聚起来的集子,其中充满了有关中国政治的亲切而平实的议论。一口气读完这本初版于20世纪40年代、如今已“年届花甲”的旧著,一个政治学家的肖像逐渐开始清晰起来。透过这本著作,我们至少可以看到萧公权先生的两个侧面:一段温热的、诚挚的爱国者心肠,一颗冷静的、理性的思想家头脑

在《问学谏往录》一书中,萧公权先生曾经有过一番夫子自道:“我虽始终不曾从政,但时常关心国事,并且撰写政论,贡献一偏之见,一得之愚,也算小尽匹夫的责任,用孔子的一句话来说,‘是亦为政’。”

萧公权先生在此所说的“是亦为政”,就是文字报国,就是有言于时代、有言于政治。为了实现这样的夙愿,从1932年起至1948年止,十多年里,萧公权先生针对抗战前后国内的现实政治问题,譬如均权与均势、均权与联邦、制宪与行宪、宪法与宪章、宪政的条件、宪政的体制、民主问题、选举问题、县政建设问题等等,都作出了富于建设性的思考与评论。由这些政论文字集成的一册《宪政与民主》,既见证了民国宪政的一段往事、一段思想历程,也记载了一个热忱的政治学家不懈思考的印迹。透过这些长长短短的时评,我们可以真切地体会到萧公权先生对于中国民主宪政的渴望与希冀。

譬如,在《施行宪政之准备》一文中,萧先生认为要推动宪政,必须在教育上有所准备;假如民众普遍缺乏理智上的修养,又没有自治的经验,“骤然作宪政之尝试,窦疑甚多,成效必缓”。不过,即使在民众智识相对欠缺的情况下,萧先生也决不主张缓行宪政。“兹编所论,仅在说明训练理智之重要。冀政府能于法令与教育之中,双管齐下,兼程并进,而尤冀负教育之责者勿斤斤于枝节问题,而能对国家百年大计努力有所贡献,庶人民于宪政实施之先知所准备。宪政开始之后知所从事,或可从此一洗民元以来具文宪法口惠而实不至之羞乎?”(《宪政与民主》页23)这段文字,表达了萧先生对于切实推行宪政的迫切心情

萧先生自己不是庙堂上的政治活动家,但却对政治活动家们寄予了厚望。在《低调谈选举》一文中,他诚挚地写道:“笔者希望这次大选当选的各党派或无党无派诸公——尤其是立法委员,将来能够多着眼于人民的福利和宪政的根本,努力前进,积极地推动有益的政策,消极地监督政府的设施,使中国的政治早日踏上澄清的正轨,并且随时注意造成一切有利的条件,使下一届的选举更加民主化、清洁化。那么无论他们在竞选的时候曾经引起多少批评,无论他们是否因多数人民的真心拥护而得当选,他们必然能够得到人民的最后钦崇和信任。换句话说,他们凭服务的成绩成为了人民的真正代表。”(《宪政与民主》页105)萧先生的这番劝告,在现实政治面前,也许显得有些“书生气”,但却表达了他对政治活动家们的信任与期待。

对于选举中出现的异化现象,萧先生则颇为不安。在《论选举》一文中,他说:“笔者对于实行选举的事实障碍是相当抱杞忧的。因为一般选民的认识和经验不足,在以往曾发生不少选举的弊端或缺点。民选的参议员有时竟会比政府圈定者的水准为低。纵然选民的程度可能长进,但断不会在一两年当中达到积弊荡然的境地。假如多数选民依旧对选举不感兴趣,依旧人云亦云,或受金钱与势力的支配,恐怕将来选出来的代表不免号称民选而不能代表人民。”(《宪政与民主》页182)在这里,萧先生关于“选举政治”的忧患,已经溢于言表

尽管民国时期的宪法存在诸多问题,但是,萧先生还是对中国宪政的未来抱有坚定的信念。在《制宪与行宪》一文中,他认为:“今日的宪法纵然不满人意,只要不是废纸,我们便有改进的希望。任何宪法(除了废纸宪法)都是可以修改的。任何政制(除了未行的政制)都是可以改善的。在欧美各国是如此,中国也系如此,我们必须把握住今日的机会,从现行宪法的基点出发,步步前进。一方面奉公益,守法纪;一方面培智能,求进步。只要大家的政治能力和道德进步,只要社会的风俗习尚进步,我们的宪政就可一同进步。纵然在我们这一代人的生命期中不能达到优良的境地,我们总可把进步的基础留给后来的人。他们得着这个宝贵的遗产,定然会感谢我们的。否则有宪而不行,为民而不主,将来的悲哀和罪过真是不可思议,岂但今日一些小小的不满意而已。”(《宪政与民主》页113)

透过以上几个侧面,我们可以看到,萧先生对于当时中国的政治局势,既有期待,也有劝告;既有忧虑,也不乏信心。这些起起伏伏的心绪,其实都体现着一个“坐而论道”的政治学家对于中国宪政、中国人民的热心与挚爱。

三(www.xing528.com)

作为一代政治学名家,萧公权先生面对当时国内重大的政治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表达了自己的意愿。通过这些时评,展示了萧先生追求宪政民主的热心与信心。然而,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这些时评与政论绝非浮泛之言,更不是肤浅的情感流露,相反,它们是一个政治学家理性思考的产物。

在民国宪政史上,1946年宪法的制定,堪称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它既是当时各派人物聚讼纷纭的焦点话题,同时也是《宪政与民主》一书着墨最多的地方。

萧先生注意到,在那种复杂而多变的政治背景下出台的1946年宪法,尽管存在着诸多致命的缺陷,尽管招致了不少尖锐的批评,但是,他依然立足于一种相对超越的立场,给予了客观而理性的评论。他说:“平心论之,(这部宪法)在实质上及技术上诚有可加指责之瑕疵。然而吾人应知人为之事物断难极尽美善,而人为之制度,万难臻于完备。盖政治制度之成立,不外由演进与突创之二途。演进者(如英国政制)即随时世之变迁而长成于无意之中,其内容自不免包含偶然与不合理之成分。合于实用则诚然,合于理想则未然也。突创者(如美法之政制)成于一时之努力。无论一时之人不能洞见百世之利,即有少数睿智之士,能灼见深知,然而所见不必互同,亦未必能使多数人赞同而接受其所见。加之党派之分歧,利益之冲突,成见之锢闭,纵有较近完善之制度,恐未必果然能受人采用。固革命宪法往往成于多方之妥协。……抑就民主之观点言之,吾人宁可牺牲完美而欢迎妥协。盖妥协出于互让,互让基于尊重自己主张,同时尊重他人主张之宽容态度。故妥协为民主之精神表现,亦为民主政治之工作原则。然则由妥协而包藏瑕疵,固不足为宪法之诟病。”(《宪政与民主》页159,《中华民国宪法述评》)

这段文字,集中地表达了萧公权先生关于宪政的核心观念:宪政出于妥协,妥协也是民主精神的体现。

无论是在20世纪上半叶还是在改革开放之后的当代中国,有关宪政的讨论可谓目不暇接。倘若要问:宪政到底是什么,学者们的回答堪称五花八门。有人认为,宪政就是民主的政治;也有人说,宪政就是民主加法治;还有人说,宪政乃是民主、法治、自由的统一体;第四种观点认为,宪政的关键是共和体制;第五种观点认为,宪政就是宪法的动态表达……诸如此类的说法,早已并行于当代中国的宪政理论之中。在《宪政与民主》一书里,萧公权先生也曾反复指出,宪政就是民主与法治的结合。但是,我认为,萧先生关于宪政的洞见,更多地体现在上面所征引的段落中。因为,宪政的精神实质,就是相互妥协。

世界宪政史上,英国宪政一直享有“宪政之母”的地位。然而,一部英国宪政孕育生长的历史,几乎就是各种政治势力相互妥协的历史。在中国的主流话语中,英国革命长期被称做“不彻底的革命”,所谓“革命的不彻底”恰恰描述了宪政的本质属性:“革命”过程中的相互妥协。通过妥协,处于强势地位的一方并不能一切通吃,处于弱势地位的一方也有生存的空间,也有发展的机会。这样的政治格局,既标志着宪政的到来,其实也构成了民主的象征。因为,正如萧先生所言:“妥协出于互让,互让基于尊重自己主张,同时尊重他人主张之宽容态度。”

民国时期的中国宪法与中国宪政,几乎受到了各个方面的批判,就是相对于“总理遗教”而言,也有不小的距离。但是,在萧公权先生看来,各种各样的批评和不满,本身就昭示着宪政与民主的萌生。因为它表明,这个时代的宪政与宪法受到了多种势力的影响,反映了多个群体的意志。因此,萧先生主张:“故为中国之人民计,与其耗唇舌于批评宪法,不如致精力于实行宪法。”(《宪政与民主》页159)

承认现行宪法的缺陷、容忍不同的意见、不追求完美的政治、主张在实践过程中的渐次改进,这样的宪政观,无不体现了一个政治学家超越时空的理性与睿智。

由于历史传统的不同,也由于社会分工的日渐深化,知识分子的“立言”逐步呈现出两种形态:学院型与策论型。前者富于学术理性,倾心于建构宏大的理论体系;后者充满热情,偏好于面向现实问题发言。在历史上,大致说来,前者更多地见于西方世界,譬如亚里士多德、阿奎那、康德、黑格尔等等,都是构建理论体系的代表性人物;后者更多地见于中国传统,譬如孟子贾谊康有为梁启超等等,都是喜欢提供策论的代表性人物。虽然不乏相反的例证(譬如西方的马基雅维利,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策论型人物),但是,这种大体上的分野依然是比较明显的。

然而,根据这样的二元划分方法来衡量萧公权先生,就有些左右为难了。萧先生终身研究政治学,“精湛笃实,然未尝一日从政。抗战期间,不少学人入仕,萧先生亦曾为当局延请,但终觉其性格与志趣,仅可作在野之诤友,不能为朝上之党官,乃婉谢不就”(汪荣祖语)。这位潜心治学的政治学家给我们留下来的代表著作,诸如《政治多元论》、《中国政治思想史》等等,都堪称体系化的理论名著。从这个角度上说,萧先生算得上是学院型知识分子。但是,在《宪政与民主》一书中,他似乎又变成了一个策论型的知识分子。他关注现实,评析政治,回应时论,提出方案,表达忧患,劝告他人,几乎扮演了贾谊曾经充当过的角色。

不过,20世纪的萧公权毕竟不同于汉代的贾谊。他与后者的主要区别在于:一方面,贾谊服务的对象,主要是大汉帝国的君主;萧公权先生立言的着眼点,主要在于促进中国的政治民主,主要在于寻求中国政治优化的对策与方案。另一方面,萧先生的知识背景也不同于贾谊。他自幼研经读史,打下了甚为坚实的国学基础;稍长始习英文,勤勉自励,尽窥门径;后又就读于密苏里大学和康奈尔大学。萧先生在学贯中西、调和新旧的同时,也养成了两种可贵的品质:关心国事的热心与深思熟虑的理性。如果说,前者主要继承了中国文化里的“士”的传统,表达了萧先生对于“善”的渴望;那么,后者主要沿袭了西方文化中的“知识分子”的本性,体现了萧先生对于“真”的追求。这两种相互补充的品性,在《宪政与民主》的各篇文字中,几乎随处可见。

一个政治学家的热心与理性,浇铸了《宪政与民主》。从这个角度上说,萧公权先生的《宪政与民主》一书,既有“热透纸背”的热心肠,也有“力透纸背”的冷思考;既包含了真挚的情感,又不乏理性的思想。人们熟悉的格言是: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青。然而,透过《宪政与民主》,我们可以发现,灰色的、理性的理论也可以呈现出常青的、温热的生命形态。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