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航海创伟业：异城之门

航海创伟业

葡萄牙是距离中国最遥远的欧洲国家，却是中国人最熟悉的欧洲国家之一。1999年因澳门回归中国，中国人又加深了对它的了解。到葡萄牙，对我来说是一次期待已久的旅行。这个面积仅9万平方公里、人口才1000万的国家，十五六世纪在海外的扩张超过了许多实力比它强大的国家，究竟是什么原因？这一直让我感到困惑。

飞抵葡萄牙首都里斯本，我寻访的也基本是它的历史渊源和文明遗迹。作为葡萄牙第一大城市的里斯本，中心城区人口不足100万，面积也不大，仅82平方公里。这样规模的城市，在我国可谓比比皆是。但深入了解后便发现，这个南欧名城确有其不凡之处。发源于西班牙的大河特茹河，流经西濒大西洋的里斯本，形成了港深河阔的码头，可以停靠各种吨位的船舶。里斯本与周围14个市合起来，也被称作大里斯本地区，它们和所在的特茹河河谷，是葡萄牙最发达的地区，人口占全国近三分之一，国民生产总值占全国四成以上。

参观圣乔治古堡，使我对葡萄牙的历史有了大致了解。这座古堡位于里斯本城区商业广场东侧一座小山的顶部，是城市的最高点。现在城堡可参观的只有城墙、高塔、瞭望台及周围的花园。进入古堡大门，首先看到的就是葡萄牙第一位国王阿方索·恩里克斯的青铜塑像，但这已不是原件，而是20世纪的重铸品。登上城堡的瞭望台，里斯本与特茹河的景色尽收眼底。始建于中世纪的圣乔治古堡，最初只是罗马人和日耳曼人的防御堡垒。后来哥特人和穆斯林人都进行过改造。1147年葡萄牙第一位国王阿方索·恩里克斯收复里斯本后，曾在此居住，并在城堡里竖了一尊自己的塑像。从那以后，这里一直是皇家起居场所。到14世纪，皇室才迁往地势较平缓的皇宫。18世纪中叶，里斯本遭遇大地震，古堡严重被毁，虽经修复，却已不再是原样。古堡的历史说明，葡萄牙最初还不是一个独立国家，而是一片被各种势力争夺的土地。

葡萄牙所在的伊比利亚半岛西南端，远古就有人类在此生活。上古时期，腓尼基人和古希腊人曾到过这里，并将他们的文明知识传给当地的原住民。该地也得名为“卢济塔尼亚”。公元前1世纪，“卢济塔尼亚”被罗马帝国并入版图。公元5世纪后半叶，罗马帝国处于衰败状况，已无能力保护“卢济塔尼亚”。这片土地便接连遭受日耳曼、汪达尔等凶悍民族的入侵。公元6世纪，整个伊比利亚半岛被西哥特人占领，“卢济塔尼亚”也成了西哥特贵族的世袭领地。711年，一支来自北非的穆斯林军队在伊比利亚登陆，迅速击败了西哥特人的军队，控制了伊比利亚半岛。穆斯林人给这片土地带来了地中海文明，同时迫使这里大多数基督徒改信伊斯兰教。穆斯林人带来的文明，使当时的基督教文明相形见绌，并推动了科学知识在这里的传播。古希腊的哲学和数学，通过阿拉伯文译本，进一步发扬光大。观象仪、指南针和先进的造船技术的引入，推动了航海业的发展；灌溉技术和农产品加工技术的引进，则使当地农业生产提高了档次。伊比利亚半岛的建筑、服装、音乐及传统、风俗、习惯等方面，也程度不同的受到了阿拉伯文化的影响。

信奉基督教的西哥特人，退守伊比利亚半岛北部阿斯图里亚斯山后，并未甘心失败。他们卧薪尝胆，逐渐强盛起来，成立了一个小王国，他们的领袖佩拉吉奥被推举为国王。他们一直坚持与穆斯林军队战斗，也取得了一些胜利。以阿斯图里亚斯山为根据地的收复失地的战斗，进行了100多年。公元9世纪初，国王阿方索一世带领阿斯图里亚斯军队，在与穆斯林军队的战斗中取得了一系列胜利，收复了不少失地。他的后代阿方索三世将阿斯图亚斯王国改名为莱昂王国。此时莱昂王国的版图已覆盖了如今葡萄牙和西班牙的不少地区。11世纪初，阿方索六世夺取了包括里斯本、波尔图在内的许多原卢济塔尼亚的城池，他在这里设立了隶属莱昂王国的三个州。为了奖励随他征战立过功的骑士和贵族，他将从穆斯林手中夺来的一部分土地分封给了这些人。1096年，阿方索六世把波尔图港口附近的一片土地赐给了亨利骑士，并封其为公爵。这片土地当时已被称作“葡萄牙”，意思是“温暖的港口”。亨利是来自法国勃艮第的骑士，在对穆斯林的战斗中立过大功。1097年，亨利宣布自己的领地包括从米纽河到蒙德古河之间的广大平原地区，葡萄牙王国的雏形由此开始形成。亨利后来娶了莱昂国王阿方索六世的私生女特蕾莎。阿方索六世在位期间，亨利公爵一直忠实地履行自己对莱昂王国的责任。1109年，阿方索六世去世，他的女儿乌拉卡继承王位，莱昂王国很快爆发内战，不少王公与贵族，都参与了王位的争夺，亨利公爵却一直保持着中立。亨利去世后，他的儿子阿方索·恩里克斯最终继承了他的权力。1939年，恩里克斯自行加冕为国王。在莱昂王位争夺战中获胜的阿方索七世却不予承认。双方很快兵戎相见，恩里克斯击败了阿方索七世。1143年，阿方索七世终于宣布承认恩里克斯的国王称号。葡萄牙由此正式诞生。

恩里克斯在位46年，被后世公认为是葡萄牙的创始人。他非但开创了王朝，还不断开疆辟土，由北向南推进，攻克了大片被穆斯林人占领的土地。1147年，打下了里斯本。他的后代继承使命，在1249年又攻占了最南端的阿尔加维地区。从此，葡萄牙形成了永久的疆界，至今基本没有多少变动，是世界上国土最稳定的国家之一。1386年5月9日，葡萄牙与英国签订《温莎条约》，建立了葡萄牙与英国的军事同盟关系，使葡萄牙有了一个安全的外部环境，从而迎来了历史上最辉煌的地理大发现时期。

其时，葡萄牙没有欧洲其他国家正面临的内忧外患等问题，积蓄了向外扩张的实力。国内崇尚骑士精神的新兴中产阶级与贵族，又有一种向外开拓的冲动，加上经济发展也需要寻找黄金。种种原因，使葡萄牙这个在内陆已无扩张余地的国家，很自然地走上了向海上扩张的道路。来葡萄牙之前我一直不太明白的问题，踏上这片土地，也很自然地找到了答案。

葡萄牙大规模的海上扩张始于1415年，王公贵族们选定的第一个目标是非洲大陆。那里的黄金对他们有巨大的诱惑。葡萄牙国内没有金矿，过去连铸币所需的黄金，都是从非洲运来的。这年8月，葡萄牙国王若昂一世亲自率领由两万多人组成的远征军，乘坐两百艘战舰，渡过直布罗陀海峡，一举攻占了摩洛哥重镇休达，将其变为葡萄牙海外第一个据点和殖民地。随之，葡萄牙又在大西洋岛屿进行了扩张。1418年，航海家扎尔科和特谢拉又先后发现了马德拉群岛、亚速尔群岛，当时那里尚荒无人烟。在王子恩里克的支持下，葡萄牙开始向前两个岛屿大量移民，很快将其建成了粮食、糖和染料生产基地及捕鱼基地。不久，葡萄牙又占领了佛得角群岛，强迫奴隶在那里种植棉花和染料，发展起了有一定规模的纺织业。接着，葡萄牙进一步向非洲赤道地区挺进，占领了西非的圣多美群岛，在那里强迫黑人奴隶种植甘蔗。1445年，葡萄牙船队首次带回大批黑奴，奴隶贩运拉开了帷幕。因黑奴贩运可获得暴利，奴隶买卖一度极为兴旺。葡萄牙南方最大城市埃武拉，黑奴人数很快达到总人口的10%。富裕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黑奴在从事艰苦的工作，黑奴的命运十分悲惨。15世纪60年代，葡萄牙商人到达塞内加尔；80年代，到达黄金海岸（今加纳），并在那里建立了贸易中转站，进行黄金贸易。这项贸易对葡萄牙的经济发展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www.xing528.com)

若昂二世继承王位后，航海再度带来令葡萄牙人惊喜的发现。1488年，葡萄牙航海家巴托洛梅乌·迪亚斯首次到达并绕过南非好望角，到达纳米比亚海岸和南非的部分海岸。1495年，曼努埃尔一世登基。他在位26年，使葡萄牙成为欧洲最富有的国家。1497年，他派达·伽马带领一支船队，从里斯本出发，沿非洲东海岸到达现今肯尼亚的蒙巴萨，靠阿拉伯领航员的帮助，绕过好望角，于1498年5月到达印度，开辟了一条欧洲直达亚洲的海上通道。这是欧洲航海史上的一次重大突破。为保护这条通道，葡萄牙在蒙巴萨建了一座城堡，在印度果阿建了一座城市，并以货物被海水浸湿要晾干为由，在中国澳门“筑室赖居”，以永久租赁的名义占领澳门，将其变成了一个中转站。于是，亚洲国家的各种货物，印度的棉花、胡椒，印度尼西亚的香料、调味品，中国的丝绸、瓷器，经过这个通道开始源源不断地运往欧洲。葡萄牙垄断这条通道长达100年，得到了无穷的利益。

1500年，葡萄牙船长佩德罗·卡布拉尔率领一支船队，本想沿达·伽马的航线前进，不料被风暴吹离原航线，只得向西南方行驶，结果到达巴西。他们在这里发现一种可以做家具和染料的“巴西木”，便将这片土地称作巴西。他们将非洲的统治模式引入巴西，在此设立总督府，并得到教皇的特许，宣布巴西永远归属葡萄牙。非洲的奴隶也被大批贩运到这里，充当垦荒、开矿的苦力。奴隶们用血汗换来的蔗糖和黄金，增强了葡萄牙的国力。1519年，葡萄牙航海家麦哲伦率265名水手，乘5艘船，越过大西洋，沿巴西海岸南下，发现并穿过一条连接大西洋和太平洋的海峡，进入太平洋。这一海峡也因此被命名为麦哲伦海峡。到菲律宾后，在一次与当地人争执中，麦哲伦丧生。1522年9月，船队中的“维多利亚”号回到西班牙，实现了人类第一次环球航行，从而也证实地球是圆的。

葡萄牙15世纪开始向海外扩张，到20世纪非洲大陆实现独立，它在全球的殖民扩张活动持续了500年。在此期间，它在非洲、亚洲、拉丁美洲侵占的庞大殖民地，是本土面积的110倍。葡萄牙的海外地理大发现和殖民扩张，是人类发展史上的重大事件，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它促进了人类对世界的认识，破除了传统的唯心主义地理观，加强了各大洲之间经济、文化的交流，给落后国家与地区传授了欧洲先进的科学技术与航海、天文等知识。但是，它给人类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十分巨大。它开创了奴隶贸易的先例，使非洲丧失了6000多万人口，严重影响了非洲的经济发展与历史进程。它同时开创了帝国主义瓜分世界的先例，给落后国家与地区的人民带来了巨大灾难。过度的扩张，给葡萄牙本国的发展，也留下了后遗症。当时人口仅150多万的葡萄牙，青壮年都成为殖民地的雇佣军或管理者，战死、病死或移民海外，国内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青壮年人口严重不足，久而久之，必然影响国内的发展。在意大利、西班牙、英国、荷兰等国参与海外竞争后，葡萄牙终于渐渐走向衰落，至今仍未复原。

在里斯本游览，让我有一种在历史与现实之间来回穿行之感。这座城市既有现代化都市的一切元素，又有古老城市的明显特征。城内有许多古色古香的中世纪留下来的建筑物，狭窄的街道两旁，是一排排红顶白墙的老房子；隔一段路程，就可以见到古老的宫殿或教堂；不少街道的人行道上，都用黑白两色经过切削的鹅卵石，拼铺出迷宫般的花纹，形成了城市的鲜明特色。里斯本市内的35座博物馆和众多各具特色的纪念碑，无一不在彰显葡萄牙的历史。古尔本基安博物馆、国立瓷砖博物馆、国立美术馆等不少博物馆展示的收藏品，都是葡萄牙最兴盛的大发现年代，由世界各地带回来的东西，当然也不乏殖民地的掠夺品。

位于特茹河入海口北岸的贝伦塔，是葡萄牙的标志性建筑，它也是葡萄牙往昔辉煌的见证。这座塔式要塞，建于葡萄牙国力最强盛的曼奴埃尔一世时期。因而整座建筑外观显得华丽多变，装饰之精致，是别的简朴的要塞难得一见的。雕画内容有神话传说、宗教艺术及航海故事。曼努埃尔修建这座塔式要塞，其炫耀国力的动机，显然大于防御的需要。当年的航海家达·伽马和卡拉布尔等人，均是在此登船，开始远航的。这座象征国力的华丽要塞，或许多少能给远行的游子一点心理安慰吧！

纪念碑中，建在特茹河旁的航海纪念碑，令人过目难忘。这座建于1960年的纪念碑，是为纪念葡萄牙航海大发现的功臣唐·恩里克王子逝世500周年而建的。这座高52米的纪念碑，外表全部用白色大理石和瓷砖镶嵌，显得十分庄严大气。它是一座中空的建筑物，整体设计寓意深长，耐人寻味。侧面看，整座纪念碑像一艘巨大的帆船，中间扬起的风帆上，有葡萄牙盾牌。纵看，船后仿佛有个代表桅杆的巨大十字架，组成部分有一柄象征葡萄牙王室的巨型宝剑。建筑物的入口就在宝剑下方。船头和风帆两侧下方，是由33个人物组成的雕像群，站在船头拿着帆船模型的就是唐·恩里克王子，跟在他身后的是与航海大发现有关的人物，有国王阿方索五世，曼努埃尔一世，航海家达·伽马、麦哲伦，歌颂航海的大诗人卡蒙斯，还有一些雕像，则代表了群体，有航海赞助人、天文学家、传教士、水手等。纪念碑前面的地上，有一个直径50米的彩色罗盘，中央有一幅世界地图，上面标明了海上大发现的航线与到达各个地域的时间，还画了帆船和海怪，以示航程之艰难。这件特别的纪念品，是在纪念唐·恩里克王子逝世500周年时，南非政府特地赠送给葡萄牙的。

葡萄牙历史上，唐·恩里克是个作出过重大贡献的人物。他是葡萄牙国王若昂一世的第三个儿子，一生没有登上过王位。父王去世后，其兄登基，他便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贡献给了航海大发现事业。他一生从未出海航行过，但每年都出资赞助船队出海远航。他精通天文学、数学、航海学，而且待人真诚，团结了一大批学者、商人和航海家。他热心为船队制订出海计划，为船队筹集经费，准备物资，同时还提前设计下一次航行的目标。为培养人才，他还建了一所海军学校。从1415年至1460年他逝世之时，有三分之一的重大航海活动，都得到过他的大力支持。所以，他虽未亲自出过海，葡萄牙人却尊称其为“航海家”，把他视为航海大发现的鼻祖。

纪念碑里面，像一座综合性大厦的内部，楼分七层，展览厅、放映厅、会议室、档案室和商店、酒吧，应有尽有。顶端还设有一个瞭望台，供参观者眺望四周景色。我登上瞭望台，俯瞰里斯本城区与特茹河两岸风光，不禁浮想联翩。人类历史早已证明，只有不满足固守一城，永远保持进取精神，才可能扬帆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