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城之门：俄罗斯怀旧与历史伟人

俄罗斯怀旧

俄罗斯在我心目中的印象是和前苏联交织在一起的，虽未到过，却如曾身临其境。我们这一代人，成长的过程都读过俄国小说，看过苏联电影，听过苏联音乐。当年，苏联是我们最熟悉的国家。有人还了解我国这个北方邻国从俄罗斯到苏联的发展史，熟知彼得大帝、列宁、斯大林等一系列历史人物。

苏联在我们心目中曾是个伟大的国家，是社会主义理想信念的象征。中苏交恶与苏联解体，也一直令我们不解与震惊。

正因为如此，踏上俄罗斯这片土地，怀旧之情就一直缠绕着我。我是由香港乘俄航596航班前往俄罗斯的，上午11点30分离港，飞行10个小时，才抵达莫斯科。因时差原因，当地时间才是下午5点30分。由莫斯科机场进城的路上，但见郊野开阔，道路宽敞，两旁草木连片。进市区后，街道也笔直通畅，干净整洁。一路上很少见到高大的现代楼宇，大都是凝重的俄罗斯风格的建筑。导游凯蒂告诉我，市内的楼房，除一部分古建筑外，大多数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建的。其中最雄伟高大的“七大建筑”都是在斯大林时代的1951年建成的。近几十年，新增的建筑物不多。

我下榻的乌克兰大酒店，是一座巍峨庄重的尖顶建筑物，梁柱上都饰有浮雕，大门厚重，楼层很高。它名列莫斯科“七大建筑”之列，的确当之无愧。酒店毗邻莫斯科河，河与酒店之间的一块草地上，有一座两米多高的花岗岩雕塑，塑的是位披风衣的留须老者，他额头宽大，略垂着头，似乎在一边踱步一边思考。我开始以为塑的是列宁，问凯蒂后才知道是乌克兰著名诗人舍甫琴科。

第二天，凯蒂带我们在莫斯科主要景点游览了一圈。先后到了基督大教堂、列宁山、莫斯科大学、河畔画廊、莫斯科商业中心、胜利纪念碑。一路上我发现，到处都环境优美、绿树成荫，令人赏心悦目。遇到的莫斯科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衣着整洁，举止文明。有趣的是，见到的男青年，不少人都理着普京式的小平头。显然普京很受一部分俄罗斯年轻人的推崇。

克里姆林宫炮王

我们来到了莫斯科市中心，参观红场和克里姆林宫。红场比我想象中的小，不到天安门广场的一半，地面全用小石块铺成，保持着100多年前的老模样。站在这古老的广场上，使人不由得回想起人类历史上曾在这里上演过的一幕幕威武雄壮的活剧。这里见证和记载过太多重要的历史，所以才会举世闻名。坐落在红场西侧的克里姆林宫则比我想象中的大，它实际是一个很大的城堡，里面是一组建筑物，有教堂、宫殿、钟楼、塔楼。历代沙皇的宫殿是其中的主建筑。宫殿前的中心教堂广场周围有几座教堂，巍峨壮观的是圣母升天大教堂，端庄凝重的是报喜教堂，另一座不太起眼的，却是容纳彼得大帝之前的历代沙皇墓地的天使大教堂。摆在教堂广场旁边的钟王、炮王确实大得惊人，比我以前见过的大钟、大炮大好多倍，要几十人才抬得动。

离开克里姆林宫，时间已过下午7点，但天色仍很亮。凯蒂告诉我们，苏联不少城市夏季白昼时间很长，到彼得堡，有几天几乎见不到黑夜。饭后回酒店，途经新阿尔巴特街，看到沿街开设的不少赌场，已亮起了霓虹灯。光顾者大都是外国游客。

翌日上午9点多，我们再次来到红场，瞻仰列宁墓与无名烈士墓。那天，一早就下起了霏霏小雨，铅云低垂，寒风阵阵，适逢夏季少有的阴冷天。令人意外的是，这样的天气，瞻仰列宁墓的人群仍排成了足有几百米的长龙。因安检的原因，队伍行进得很慢，我们捱了一个多小时，前面仍有百十来人。此时，凯蒂上前与守卫交涉，并悄悄给了点小费，才让我们从另一入口提前进入。列宁墓没有毛主席纪念堂高大，有一半建在地下，但安放两位伟人遗体的水晶棺却十分相似。我随着人群，默默地绕着水晶棺转了一圈。列宁安卧其中虽已80多年，看起来仍栩栩如生。用这种方式纪念伟人，固然反映了景仰和虔诚，但随着岁月的流逝，时代的变迁，看了未免有些感慨，一种说不清的滋味不由得涌上心头。

离开克里姆林宫后，我们冒雨绕着红场走了一圈。燃着长明火的无名烈士墓前，献花与留影的人络绎不绝。无名烈士墓背后的红墙脚下，有一排苏联时期重要党政军领导的坟墓，斯大林也在其中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

红场旁的俄罗斯历史博物馆前，有一座高大的军人骑马雕塑。我问凯蒂那是谁。她答道，这是朱可夫，他是卫国战争年代最重要的元帅，所以被立在这里。

我不由得又问，难道他比斯大林还重要？凯蒂答道，是。在我们眼里，斯大林并不重要。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我忍不住对她说，可能只是你们一部分人的看法。不管你们对斯大林怎样评价，他在苏联时期特别是卫国战争年代的重要贡献，是任何人也抹杀不了的。朱可夫根本不能和他相提并论，怎么会比他更重要？当然，我也注意到，目前在红场上，朱可夫显得比斯大林重要。但这改变不了历史，这只是你们在开历史的玩笑。

听了我这番话，凯蒂不再吭声。在俄罗斯访问的日子里，我发现，在苏联解体前后，由于民主派的影响，历史虚无主义一度盛行，像凯蒂这样闭眼不承认历史，甚至蓄意歪曲历史的人，并非个别。但如今，正视历史，怀念苏联，怀念斯大林的人已越来越多。我们在圣彼得堡遇到的导游罗曼，就是一个典型。

我们乘俄罗斯航空公司811航班的客机，飞行一个半小时，就抵达了圣彼得堡。此时已是夜晚8点30分，但天色仍很亮。刚到出口处，罗曼就迎了上来。他身材中等，但很魁梧，虽然满脸胡子，面相却很年轻，看起来不到30岁。见到我们，他就露出了由衷的微笑，眼神明亮坦诚。他是圣彼得堡大学的毕业生，中文讲得很流利。

带我们乘车去波罗的海大酒店的路上，他做了自我介绍，坦率地告诉我们，他喜爱历史，所以知道，俄罗斯历史虽不如中国悠久，但也创造过辉煌。俄罗斯历史上，他最敬佩的是彼得大帝和斯大林。这两位伟人执政期间，都大力兴利除弊，开拓变革，将俄罗斯带向了全面的辉煌。他自豪地说，你们在圣彼得堡探访历史遗迹，就可以想象到彼得大帝时代的繁荣富强。

见识了圣彼得堡，我们深感罗曼自豪得有道理。位于涅瓦河口、波罗的海芬兰湾东岸的圣彼得堡，是建筑在涅瓦河三角洲近百个岛屿、河滩上的城市，有近500万人口。彼得堡的风景令人难忘，它尽显了北方大自然的美丽。从罗曼的介绍我们得知，一年四季，无论天气好坏，即便刮风、起雾、下雨、飘雪，彼得堡都漂亮得令人迷醉。它建设得就像石头诗歌一样，有韵有律，所以也盛产诗人。俄罗斯著名诗人普希金、莱蒙托夫都曾在这里生活和从事过创作。(www.xing528.com)

俄罗斯人都承认，圣彼得堡是按彼得大帝的意志建起来的城市。300多年前，这个地方叫“英日耳曼兰”，是涅瓦河边的一大片断断续续的沼泽，散居着瑞典人、芬兰人和伊诺拉人。当时这里属于瑞典。由于“英日耳曼兰”封堵了俄罗斯公国的出海口，18世纪初，为打通出海口的俄罗斯与瑞典发生了北方战争。1703年5月1日，俄罗斯攻克了涅瓦河右岸瑞典要塞尼昂山茨，赢得了这场战争。为了防止瑞典反攻，保证出海口的安全，彼得大帝决定在位于涅瓦河最宽处的兔子岛上建立要塞。

彼得大帝是个决断迅捷果敢的人，攻克瑞典要塞不到半个月，俄罗斯要塞即开始动工兴建。几个月后，被命名为圣彼得堡的要塞正式落成启用。随之教堂、宫殿、桥梁、商场、码头也相继落成。1703年下半年，第一艘商船靠岸。一座集港口与军事要塞功能于一体的城市很快成形。这座城市也沿用了要塞的名字，被称作圣彼得堡。这座城市可以说是彼得大帝在俄国进行改革的“试验田”，俄罗斯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甚至包括建筑领域的改革，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当然，由于动工匆忙，起初城市建设并没有周密的规划。到1709年6月27日，俄罗斯军队在波尔塔瓦战役中再次打败瑞典军队，战局比较稳定，彼得大帝开始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城市规划才不断趋于完善。

莫斯科套娃市场

此前，彼得大帝曾带人到欧洲一些国家进行过秘密考察，对那里的建筑风格十分欣赏。为使这座城市别具一格，彼得大帝用重金从荷兰、法国、德国等地聘请了许多建筑师，到圣彼得堡参与规划设计。他们与俄罗斯设计师一起，设计了许多有欧洲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物。建筑材料也由俄式建筑以木料为主改为以石料为主。一座风格与莫斯科等俄罗斯城市迥然不同的新城市，很快耸立在涅瓦河三角洲。

彼得大帝非常喜欢这座新城市，1712年，便将皇室由莫斯科迁至圣彼得堡。国家机构、政府官员也追随沙皇，陆续到圣彼得堡安营扎寨。这座本来准备作要塞和港口的城市里，华丽的宫殿和建筑物，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虽然当时没有正式下达迁都的命令，实际上圣彼得堡已取代莫斯科，成为俄罗斯的新首都。

到1725年彼得大帝去世时，圣彼得堡已成为俄国最大的城市，全国有八分之一的人口居住在这里。彼得大帝的女儿伊丽莎白女皇和她的继位者，进一步大兴土木，在城里、郊外兴建了许多宫殿、庭园、皇村。这些建筑虽以巴洛克风格为主，但也吸收了其他国家的优秀建筑风格，因而每座宫殿的风格面貌都有自己的特色，各呈异彩，它们像项链一样环绕着圣彼得堡市，为其增添了璀璨夺目的光彩。

经历代沙皇不断修葺扩建，圣彼得堡市成了异常繁荣的俄罗斯政治文化中心。十月革命以后，虽然首都迁到了莫斯科，但圣彼得堡文化教育中心的地位却并未改变。如今，她仍是一座令人景仰的历史文化名城。这里有彼得大帝时代就创建起来的科学院和400多个科研机构，还有40多所高等院校，50多家博物馆。圣彼得堡可说是俄罗斯历史上当之无愧的“革命摇篮”。1825年十二月党人举行的要求废除沙皇、解放农奴的武装起义，1917年2月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以及1917年伟大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都先后发生在这里。在卫国战争期间，这座当年改名为列宁格勒的城市，经受住了德国法西斯军队近900天的围困，为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讲起这些，罗曼如数家珍，且满怀自豪之情。第二天，他兴致勃勃地带我们到市区观光，来证实他所言非虚。我们经过了一座为方便船舶进出可以开合的桥梁，先到了城堡要塞。这是当年彼得大帝在此兴建的最早的建筑。要塞的围墙外，全部以花岗岩作饰面。围墙的角落上，建有五角形的稜堡，当年算得上是强大的防御工事，里面有单人囚室、禁闭室，还有铸币厂。但它在历史上一次也没发挥过防御功能，倒一直与法国的巴士底狱一样，起着囚禁犯人的作用。谁也不会想到，第一个犯人竟是彼得大帝的儿子阿历克谢。围墙内的主要建筑物是彼得保罗教堂，它至今仍是圣彼得堡最高的建筑物，其多层钟楼高达122.5米，上有镀金尖顶与天使像。

罗曼告诉我们，这座教堂初建时是木结构，1712年才逐步改为石结构。这是俄罗斯建筑采用西欧建筑理念的最早尝试。他还带我们参观了教堂西门外一座白色石头小房屋，里面存放着一艘小船和彼得大帝时代的许多遗物。罗曼严肃地对我们说：“你们可别小看这艘小船！彼得大帝年轻时曾经常乘着它游莫斯科亚乌萨河与彼列雅斯拉夫尔湖，他建立俄罗斯舰队的宏图大略，就是在这艘小船上形成的。所以这艘小船被称作‘俄罗斯舰队之祖父’。为此，彼得大帝的后代专门建了这座小船房来存放这艘小船，以纪念这段历史。”

离开要塞，罗曼带我们远远观看了停泊在涅瓦河上的阿芙乐尔号巡洋舰。由于保养得好，外观新油漆过，看不出它是艘历尽百年风霜的军舰。这艘军舰是圣彼得堡造船厂1903年建成的，当年是最先进的装甲巡洋舰之一，先在从外观上看，依然一点也不过时。它之所以出名，是因为1917年11月7日，它朝天开了一声空炮。这声炮响在历史上被公认是俄国十月革命的开始。令人慨叹的是，这场革命中诞生的曾寄托过人类希望的新型国家苏联，已经不复存在，只留下这艘见证过历史的舰艇，孤零零地停泊在涅瓦河上。罗曼告诉我们，如今，阿芙乐尔号成了俄罗斯海军博物馆的分馆，里面陈列着展现俄国海军发展历史的图片和实物。

看了冬宫，我们才减少了一点感慨。这座宫殿是沙皇的主要宅邸，当年苏维埃士兵攻占了此宫，即标志着沙皇统治的结束。如今，走近这座宫殿，历史上的这一幕早已了无痕迹，我们看到的只是一座壮丽辉煌的巨大宫殿。但在跟前完全看不清它的全貌。从罗曼口中我们得知，只有在涅瓦河上或瓦西里岛岬上，才能看到冬宫的全景。它现在是俄罗斯国家博物馆，内部除保留了当年的原貌外，还收藏陈列了许多价值连城的珍稀宝物和油画雕塑。用孔雀石拼图装饰的孔雀石大厅，用黄金装饰的黄金客厅，用上等白色大理石装饰的圣乔治大厅，其展现的不同风格的富丽堂皇，都让人过目难忘。

最令人意外的是，这里竟收藏了大量西欧的艺术精品。冬宫有一间很大的穿廊式房间，过去是沙皇陈设自己收藏的场所，如今是博物馆的西欧艺术部，在这里，我们看到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巨匠达·芬奇、伦勃朗、米开朗基罗、拉斐尔等人的油画和雕塑。每一件都精美绝伦，价值不菲。从讲解员口中我们得知，冬宫博物馆的珍贵绘画藏品，是世界上最多的，除大厅里展览的100多幅外，库存的还有8000多幅。

隔天，罗曼带我们来到了彼得夏宫。这座位于波罗的海之滨的宫殿，美得令人目迷神醉。放眼望去，到处是绿树、鲜花、喷泉和镀金的雕塑。一条由大海开挖过来的运河，贯穿宫殿的庭园，乘船由夏宫可以直达波罗的海。罗曼告诉我们，彼得大帝喜欢大海，所以开挖了这条大海运河；他欣赏欧式建筑，所以兴建了许多喷泉。俄罗斯建筑，原先是不建喷泉的。夏宫的建筑原则是必须对称，这条运河正好是中轴线，两边均匀地分布着喷泉、雕塑、花圃和林阴道。

夏宫建筑群的主建筑夏宫大殿是夏宫的灵魂，外表宛若神话中的神秘宫殿，长达300多米，与周围的自然环境非常协调。殿内富丽堂皇，完美呈现了巴洛克装饰理念。这里过去是沙皇夏季的度假胜地，所有房间的装饰都与皇家礼仪和生活方式相适应，各有各的专门用途。如今，作为国家博物馆的一部分，房间里除保留了一些当年沙皇用过的物品外，还展示陈列了许多外国礼品和精美的艺术收藏品。

夏宫门前三个台阶式的大瀑布喷泉，水量丰沛。两边十几个花岗岩石基上，每个都竖着希腊神话中男神、女神的镀金雕像，有宙斯、赫拉、海神和赫克力士等。台阶下水池中央的一个微型岛上，竖着一座参孙空手撕开狮子嘴的镀金塑像，一股很粗很强劲的喷泉由狮嘴中凌空喷出，高达10多米。这是喷泉大瀑布群中最主要的喷泉。罗曼说，这座塑像是为了纪念俄罗斯军队在波尔塔瓦打败瑞典军队而建的，这一战役标志着北方战争的结束，自此也让俄罗斯打通了出海口。狮子象征着瑞典，参孙则象征着俄罗斯。

逗留在俄罗斯的日子，我们只是走马观花似的参观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景点，但耳闻目睹到的一切，和过去在书本上了解到的情况交融在一起，使我们仿佛穿越了俄罗斯800多年历史的时光隧道，做了一次怀旧之旅。这个历史上有过二度辉煌的伟大国家，说不定还会迎来新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