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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新文明:管理治国与西学东渐

时间:2024-08-01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声称摘录印行黄宗羲的两篇作品,目的是“希以启后生小子之蒙”,向人民灌输民主思想。《新学伪经考》就是在维护孔子的名义下,将东汉以降所有儒家恭奉的传统经典宣布为伪造的文献,儒学源自荀子,“孟学绝而孔学亦衰”。康有为认为,只有变法才能使中国富强,最后达到“大同”的境界。不过,“民主”、“民权”已成了那个时代朝野之间使用频率颇高的词汇。

中华新文明:管理治国与西学东渐

君主专制,天下为私。所以,历朝历代的史实几乎如出一辙,重演了数次之后已经很难不会雷同:初时,戮杀功臣名将,排除异己乱党,百姓休养生息;盛时,整治改良官制,思想定于一尊,兴利除弊向上;衰时,官僚机构臃肿,贪腐频繁多见,赋税重苛日甚……就像剧情简单故事雷同的剧本,翻翻开头就大概已经知道了结局。

明末清初黄宗羲曾经不遗余力地抨击天下为私之弊,这显然是君主专制时代振聋发聩的思想言论,似乎可以让人从中理出君主立宪的一点思路。――有人称之为17世纪的人权宣言,可惜君主专制帝国时代的空谷足音,几乎难逃清谈之嫌。不过,清末文化人将其广为散播,使之流传民间。维新变法之前,梁启超谭嗣同一起鼓吹民权共和之说,曾将《明夷待访录》里的精粹节选成册,印发了好几万本,秘密散发到民间社会,此举多少激荡了晚清思想,使之产生骤变,影响甚力。

以买办身份与西方文明接触较早的维新工商巨子郑观应,曾作《原君》一文与黄宗羲遥相呼应,提出君主立宪和“商战”思想,矛头直指数千年来的专制皇权。郑观应一生著书不过三本,每一本都是其民本思想的表达和延续,尤其以1894年出版的《盛世危言》最为著名。他提出设置议院,实行君主立宪,指出国弱民穷的根源在于专制政治,认为“兵战”不如“商战”。光绪皇帝看到此书,命印刷2000部,分发给大臣阅读,时人称之为“医国之灵柩金匮”,引起朝野震动,成了“戊戌变法”的先导。

郑观应在《原君》之后附录了日本人所写的《民权》、《共治》、《君权》三论,当时他所能找的西方理论依据就是卢梭天赋人权论。不过,他批判君权、伸张民权的思路是从卢梭回到黄宗羲,从现实折回历史,再从历史反观现实。

几乎与此同时,孙中山创建的兴中会1895年在日本横滨刊行了《明夷待访录》中《原君》、《原臣》两篇,作为革命宣传小册子散发。声称摘录印行黄宗羲的两篇作品,目的是“希以启后生小子之蒙”,向人民灌输民主思想。此外,刘师培编纂的《中国民约精义》也照例援用了黄氏的《明夷待访录》,并以卢梭的《民约论》为之佐证。诸多思想者的思路如此一致,恐怕不是一种巧合。

正如时人所说:“民权之说入,而黄梨洲奉为卢梭矣。”法国启蒙运动的代表人物――卢梭(1712-1778年)的《民约论》(亦即《社会契约论》)最有影响力,直接点燃了法国大革命的导火索,却比黄宗羲晚出近一个世纪。清末民初思想界推崇黄宗羲,倡导民权,实在不无道理。

康有为:托古改制,大同维新

清帝国被鸦片战争的炮火轰开国门之后,最令清末儒者感到震撼的并不是什么船坚炮利,而是西方君主对民众要比清政府更为“仁义”,民众拥有参与政治选举的权利。他们的君民关系比大清道德。――儒家思想者观察西方时感慨欷歔,他们猛然觉得,中国已经“礼崩乐坏”了两千多年,还不是西学带来的礼崩乐坏,而是“三代”之后、“暴秦”以来的礼崩乐坏。谭嗣同说:“两千年来之政,秦政也,皆大盗也。两千年来之学,荀学也,皆乡愿也。”换句话说,中国已经被“大盗”和“乡愿”统治了两千年。

晚清儒者觉得“仁义”的一个参照物就是西方的自由和民权,尽管他们并不懂得其中的确切含义。徐继畬说:“推举之法,几于天下为公,骎骎乎得三代之遗意焉。”第一位清帝国驻外公使郭嵩焘的英国观感是,那边的法治社会“公理日伸”,基督教“劝人之善”,“乡绅”(议员)公议政事,国王尊以崇礼。――英国成了儒者向往的“礼仪之邦”,他们私下主张引进西学来排拒“大盗”与“乡愿”,消除礼崩乐坏以解救儒家。

然而,在君主专制之下,即使儒者也只能无可奈何,只能在儒学内部挖潜思想资源。所以,郑观应等人因袭了黄宗羲的思想,认为君主应当“视己为天下之人役”,把自己看作民众的公仆,为天下民众服务。谭嗣同则指出:“生民之初,本无所谓君臣,则皆民也。民不能相治,亦不暇治,于是共举一民为君。夫曰共举之,则非君择民,而民择君也……夫曰共举之,则因有民而后有君,君末也,民本也。”而且说得更为直截了当,“君也者,为民办事者也”。儒者旁征博引,从黄宗羲上追孔老夫子,而且不遗余力,康有为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1891年,33岁的康有为开始在广州设馆招徒,以“万木草堂”推介自己心中“大同世界”的理想。初时不太出名,只有19名学生,惨淡度日,到了后来名气大了,就有了最为著名的学生梁启超、麦孟华、徐勤等。讲学可算是惊世骇俗,就是以自撰的两本论著《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为宣讲内容,不仅讲解孔子、佛学、周秦诸子学、宋明理学,还给学生传授一些西洋哲学社会学政治学原理及中外史学。

康有为的胆量来自于他日常饱读的欧美、日本杂书。《新学伪经考》就是在维护孔子的名义下,将东汉以降所有儒家恭奉的传统经典宣布为伪造的文献,儒学源自荀子,“孟学绝而孔学亦衰”。――此说彻底解构了传统儒学,从气势上震慑了那些以正统学派自居的儒学名宿,多少动摇了守旧派多年来“恪守祖训”的信念,给后来的维新变法运动开辟了一条新路。《孔子改制考》凭借的是孔子《公羊春秋》的“公羊三世说”和《礼记》的“大同”思想,鼓吹托古改制以改造儒学,把孔子塑造成托古改制的“末王”,认为中国的历史和未来必将经过三个阶段,也就是“据乱世”(君主专制时代)、“开平世”(君主立宪时代)、“太平世”(民主共和时代的“大同世界”)。而且他认为,“据乱世”只有经过变法维新才能进入“开平世”,最终达到“大同世界”。

上述两书是康有为变法前影响最大的著作,不是一般的“考辨专著”,而是谋求改制变法的理论著述。披的是经学外衣,挂的是孔圣招牌,以孔子著而不述的微言大义来颠覆孔门后学的各种旁门杂说,无非是想减轻一点非圣无法的压力。康有为认为,只有变法才能使中国富强,最后达到“大同”的境界。然而,他所谓的“变”,只不过是温和的“渐变”,而不是凌厉的“骤变”。

而且为了变法,他一度收起了“开议院”、“兴民权”的旗帜,认为尊崇皇权,依靠皇帝才可以推行变法。

不过,“民主”、“民权”已成了那个时代朝野之间使用频率颇高的词汇。郭嵩焘1878519日的日记写道:“西洋政教以民为重,故一切取顺民意,即诸君主之国,大政一出之议绅,民权常重于君。”同一时期的黄遵宪在其所著的《日本国志》记述:“近日民心渐染西法,竟有倡民权自由之说者……百姓执此说以要君,遂联名上书,环阙陈诉,请开国会而伸民权。”

18954月,康有为在北京参加会试之际,正是《马关条约》签订之时。他带头鼓动各省举人1300多名联名上书皇帝,提出“拒签和约、迁都抗战、变法图强”三项建议,论述了“富国”、“养民”、“教民”等具体措施的万言书,要求变法图强。虽然都察院以条约已签无法挽回为借口,不敢接受万言书,没有达到上书皇帝的目的,但此举开创了中国历史上知识分子集会上书、参政议政的先例。――这就是近代史上名噪一时的“公车上书”。

1895817日,康有为在北京创办了维新派的第一份报纸《万国公报》,后改名《中外纪闻》,由梁启超等人编辑撰稿,宣传西学,鼓吹变法,随《邸报》免费赠给京官,以便变通风气,在官员中的影响力卓著。此外,在康有为、梁启超奔走下,翰林院侍读学士文廷式出面组织了维新派的第一个政治团体强学会,并得到翁同龢、张之洞等中央和地方官员的鼎力支持。康有为亲自撰写《强学会叙》,指出中国已陷入“俄北瞰,英西睒,法南瞬,日洞眈,处四强邻之中而为中国,岌岌哉!”的危局之中,唯有变法才能民族图存。不久,康有为又赴上海创立强学分会,并出版了《强学报》,南北遥相呼应一时壮观。――维新之风渐开且再难遏抑。

1898年,在光绪皇帝以及一些得力的大臣支持下,康有为联合了许多有志之士,开始了维新变法。然而,新政仅维持了百日左右,便遭到了慈禧太后的封杀,光绪被囚,谭嗣同等“戊戌六君子”血染法场,康有为师徒数人事先获知消息,走避使馆,先后逃往海外。此后,康有为在日本组织了保皇会,后改名为国民宪政会,仍然鼓吹“君主立宪”,驳斥民主革命。戊戌变法时,康有为曾说“新朝必变前朝之法”;辛亥革命后,康有为又说中国之危在于尽弃国粹,思想日趋倒退,前后判若两人。终其一生,始终赞美君主立宪而痛斥民主共和,虽然他自己解释说“仆戊戌以来,主张君主立宪;自辛亥以来,主张虚君共和”,但已经没人相信他了,因为没有了道德上的优势。张勋复辟时,康有为或许是一时不甘寂寞积极为之筹谋,彻底蜕变成了“复辟的祖师”。

康有为另外还撰有《人类公理》书稿,但在戊戌变法时期一直没有发表,而且书稿秘不示人,只“私下对梁启超、陈千秋等讲授”,改写妥当之后就成了《大同书》。康有为在《大同书》里认为,“公羊三世”里的“太平世”就是大同世界,是人类“至善至美”的理想世界。这一世界摆脱了乱世的各种“苦道”。社会上致人犯罪的政治经济根源消失了,人性也将可以充分伸展。

从而,社会就可以达到“治之刑措”,以至于“太平之世不立刑”。除了“大同世界”,也极力推崇“天赋人权”,民众还应该有“自主自立”之权――几乎是旷古未闻,也招来许多迂腐儒生的叫骂,譬如“无父无君”,“明则推崇孔教,实则自申其改制之义”,纷纷要求朝廷将该书查禁毁版。变法维新时,康氏宏论并无大碍,而失败之后,此书也被查禁。

值得一提的是,谭嗣同自许为康有为的私淑弟子,著有代表作《仁学》,但思想与康有为分野悬殊。谭氏从孔子“仁者爱人”和墨子“兼爱”思想精神出发,大声疾呼国人冲决人世间种种网罗,挺身挽救国家民族的危亡,变法图存,故其《仁学》堪称中国19世纪末的人权宣言。他认为,“君主废,则贵贱平;公理明,则贫富均。千里万里,一家一人。视其家,逆旅也;视其人,同胞也。父无所用其慈,子无所用其孝,兄弟忘其友恭,夫妇忘其倡随。若西书中《百年一觉》者,殆仿佛《礼记》大同之象焉。”

与谭氏同时代的文廷式也认为,“君权无限几于无法”,并对民主共和的近代欧美政治体制深表礼赞。朝野之间的文化人吁请变法图强,几乎同声相求。易鼐在其《中国易以弱为强说》文中主张,“天下之大权,当公之于天下,不可柄之一人。”稍后,梁启超在辛亥前后明确地将“民权共和”与御侮救国视为珠联璧合之利器,亦即思想文化上的维新启蒙与现实社会中的救亡图存只有表里如一,才能所向披靡。“所谓国者何?积民而成也;国政者何?民自治其事也;爱国者何?民自爱其身也。故民权兴则国权立,民权灭则国权亡……故言爱国必自兴民权始。”

梁启超:民权、君宪与民治(www.xing528.com)

梁启超既是才气纵横的思想者,又是灵通善变的活动家。有人曾经评价说,康有为极端自负,而且“太有成见”,事事以圣人自居;而梁启超则富于感情而“太无成见”,性格类似于孔老夫子所说的狷狂之人。也有人不吝溢美之词,称之为政治斗士、思想导师、舆论巨擘、学界鸿儒。

1895年,他参与了康有为的“公车上书”,致力于变法维新运动。――这是他政治运动的始点。主办《中外纪闻》,梁启超、麦孟华并列为报纸主笔,鼓吹富国强兵之道,养民教民之法,另外介绍西方各国的政治、社会、史地、风情等,为变法维新煽动舆论。报纸每期刊有的言论,多出自梁启超之手。撰文每每含情,流注于笔端,汪洋恣肆,游走八荒,极富煽动性和号召力。

强学会成立后,梁启超出任书记员。189689日,《时务报》正式在上海面世,他担任主笔,所著《变法通议》等政论名噪一时。其所开创的时务文体,亦文亦白,文采飞扬,纵横捭阖,流畅至极,一时风靡全国,引领舆论之先,为五四时代学者争相模仿的样板。

1897年底,梁启超受聘长沙时务学堂任总教习,与谭嗣同一起组织了南学会,办《湘报》、《湘学新报》等刊,鼓吹变法思想,将荀子以下的汉唐宋明清儒家学者,抨击得体无完肤。1898年入京,参与“百日维新”,以六品衔督办京师大学堂和译书局。维新失败后,追随康有为逃亡日本,“主持清议,开发民智”,初编《清议报》,继而再编《新民丛报》,与革命党人纵论国内政局,秉持立宪保皇主张而与同盟会大开笔战,单枪匹马,独力抵挡革命派的轮番上阵。此一阶段,言辞激越,开口“破坏主义”,闭口武力排满。1903年以后转趋温和。1907年创办政闻社,后被清廷查禁。辛亥革命爆发后,他的政治立场也随政局而完全改变,加入共和党,然后与民主统一党合并组成了进步党。19129月,担任熊希龄内阁司法总长。――这是他投身政党政治的开始。再到后来,梁启超游走于政府之间,历任袁世凯政府币制局总裁,段祺瑞政府的财政总长,以及护国讨袁战争的都参谋……六年从政跳转,深感徒劳无功。晚年全身致力于学术研究,蜗居于清华国学研究院。

梁启超以“善变”著称,思想也极其驳杂。早年追随康党,主张渐进改良,维新立宪保皇;戊戌变法以后,时而君主立宪,时而民主共和,突然掉头开明专制,转身又反对帝制复辟,身处舆论风头浪尖,给人的深刻印象是“流质多变”。然而,变法前后,思想上连贯不断的主线是他的民权思想。

1840年以后,皇权专制至上的清帝国并未在西方列强的枪炮声中醒悟,然而中国的思想启蒙者却已开始寻求政治文化的转型。历史转折的时代,梁启超深有感触:“国之强弱悉推原于民主”,“今日策中国者,必曰兴民权。”民权和民主本来就是舶来品,虽然说法不一,实际上也就是民主一回事,是18世纪晚期法国大革命的产物。梁启超紧密追随康有为,也以“公羊三世说”为蓝本,将西方民权论、进化论与春秋公羊学糅合一番,提出“三世六别说”,与康有为相合。认为社会由“多君为政之世”,推进到“一君为政之世”,再演变到“君民为政之世”,此中如同潮流,不可阻挡。显然,梁启超借助民权说来策动戊戌维新,要比康有为的托古改制更为在理。不过后来避居日本,视野开阔,大概觉得可笑,不再做自欺欺人之论。

宋明理学以后,迂腐的儒者拘泥于“天不变,道亦不变”的僵死教条,认为“权既下移,国谁与治?民可自主,君亦何为?是率天下而乱也。”――民权击中了君主专制的致命之处。国家政体不外乎民主共和与君主立宪两类。梁启超分析国情,断言“吾畴昔确信美法之民主共和制,决于适于中国,欲跻国于治安,宜效英之存虚君;而事势之最顺者,似莫如就现皇统而虚存之。”

在他看来,中国最宜实行君主立宪,而且简洁明了,改动不大,设议院即可。

梁启超认为,“设立议院的好处在于君权与民权合,则情易通;议法与行法分,则事易就。”

梁启超心目中的君主立宪制就是国民政治。要想限制君主的权力,只有用民权;要想限制官吏的权力,也得靠民权。宪法与民权,二者不可分离。维新派的君主立宪就是“君民共主”。兴民权就必须开民智,倡自由才能去奴性,“中国数千年之腐败,其祸极于今日,推其大原,皆必自奴隶性而来,不除此性,中国万不能立于世界万国之间。而自由云者,正使人自知其本性,而不受钳制于他人。今日非施此药,万不能愈此病。”

据他的眼光看来,“苟有新民,何患无新制度、无新政府、无新国家?非尔者,则虽今变一法,明日易一人,东涂西抹,学步效颦,吾未见其能济也。”“开民智”的最好办法就是遍设学堂,培养人才。同时,梁启超觉得,仅仅开民智并不够,还必须“开绅智”,广兴学会,提高绅士的智慧;而且不可或缺的还有“开官智”,以设立“课吏馆”为起点,因为官吏“胸中未曾有地球之形状,未曾有列国之国名,不知学堂工艺商政为何事,不知修道养兵为何政”,愚昧之极,遑论胜任本职。

梁启超阐述民权之后,进而抨击专制。“为国民者当视专制政体为大众之公敌”,“君权日益尊,民权日益衰,为中国政弱之根源”。在《中国积弱溯源论》一文中,梁启超深刻剖析历代专制君主“数千年民贼既以国家为彼一姓之私产,于是凡百经营,凡百措置,皆为保护己之私产而设。国也者,人民之公产也。”君主不过独夫民贼而已,因此“夺得其公产以为己物者也,故其所最患者,在原主人一旦起而复还之。原主人者谁?即国民是也……但使能挫其气,窒其智,消其力,散其群,制其动,则原主人永远不能复起。”高擎的民权大旗之旁,梁启超攻击专制甚为得力,振臂一呼而应者云集。“时当甲午战后,此论一倡,遂风靡海内,举国趋之,如饮狂泉。”

近代中国民权思想的第一波高潮伴随着攻击专制的思潮而来到。戊戌变法时,梁启超心目中的君主立宪还非常模糊,只是凭着信念追随康有为,深受其影响而已。

1898年亡命日本后,梁启超的眼界顿时开阔,在中西方思想的碰撞中,逐步摆脱了康有为的窠臼,君主立宪思想也屡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当时的日本一时汇聚了中国政学两界的翘楚,可谓藏龙卧虎。先行者们纷纷结社成党,势力最大者,一派为主张渐进改良的康有为、梁启超,一派为主张暴力革命的孙中山,两派虽有共同的敌人,但仍不乏激烈论战,或许也是争夺未来中国政治的道统。梁启超的思想难免深受砥砺,“君主立宪者,政体之最良者也,地球各国既行之而有效,而按之中国历古之风俗与今日之时势,又采之而无弊者也。”19016月撰写《立宪法议》,一针见血地点破立宪与民权的关系:“苟无民权,则虽有至良极美之宪法,亦不过一纸空文,毫无补济,其事至易明也。”

旅日期间,梁启超的言论日趋激烈,先后在其创办的《清议报》、《新民丛报》倡言“破坏”,鼓吹排满,推翻清廷的专制统治,只为确立立宪制的政府。然而,1903年以后,梁启超的言论日趋温和。1906年,梁启超在《新民丛报》上连续发表《开明专制论》一文,表明了他的心迹:“与其共和,不如君主立宪;与其君主立宪,不如开明专制。”认为中国不仅没有具备民主共和的条件,甚至君主立宪也无法立刻实行,只能以开明专制作为过渡。

梁启超曾经精神抖擞地撰文向君主专制开火,一度极其崇尚民治,因为康有为说过,“为治者,官之为民治,不知民之自治之周也。故人之变法言治民,吾之变法先言民自治。”然而康梁两人都主张君主立宪。――改良派固然可为伸张民权而疾呼,但未曾触动君主权威,民权思想难免不会彻底。梁启超可以算是较早将中国历史上的重民思想称之为“民本思想”的人物。显然,其源头可追溯到黄宗羲《原君》中所阐述的“君为民害”论、“民主君客”论和“万民忧乐”论。

不过,后世学者尤其是新儒家认为黄宗羲的思想已经殊异于传统儒家重民、爱民、为民请命等等旧民本思想,因而将其抬升到了“民有、民主、民治、民主监督”的高度――所谓“新民本”思想。不过,梁启超的确评价过黄宗羲“最有影响于近代者,则《明夷待访录》也”。

中国历来就有所谓“文章乃经国之大业”的传统,康有为、梁启超也难以脱俗。从黄遵宪的“诗界革命”,到梁启超“今欲改良民治,必自小说界革命始”。康梁等人都提倡过小说,要用小说来纠正国民吸鸦片、考八股、缠小脚的恶俗。得知日本明治维新时也曾经利用过小说后,康有为在《日本书目志》中,将“小说”单独列为一部,与“文学”并列,并且提出“易逮于民治,善入于愚俗,可增七略为八,四部为五,蔚为大国,直隶王风者,今日急务,其小说乎!仅识字之人,有不读经!无有不读小说者。故六经不能教,当以小说教之;正史不能入,当以小说入之;语录不能喻,当以小说喻之;律例不能治,当以小说治之”。“今中国识字人寡,深通文学之人尤寡,经义史故,亟宜译小说而讲通之。”康梁等人对小说的评价有了重要的突破,认为小说可以成为民众的“教科书”,能够起到经史所起不到的“教化”作用。经史的作用是“治国平天下”,康梁认为小说也可“治国平天下”,它可以将经史所载之“道”,用更通俗的语言表达出来,让那些看不懂经史的人接受,这就是小说的功能。――梁启超等人视文学为工具,把文学当作政治传声筒的观念,极大地拖累了后来数十年的文学观。

孙中山:政治是“众人之事”“凡是革命的人,如果存有一些皇帝思想,就会弄到亡国。因为中国从来当国家做私人的财产,所以凡有草莽英雄崛起,一定彼此相争,争不到手,宁可各据一方,定不相下,往往弄到分裂一二百年,还没有定局。”——孙中山

1830年代之后,议院、三权分立、公民自由等观念随着传教士闯入中国,但却被国民视为海外奇谈,甚至异端邪说。整整70年后,始被主流文化认同。――这一非同小可的文化变革背后,是第一批睁眼看世界的先驱们察勘西方政治的成果,特别是戊戌前后第一次启蒙运动的影响。

1840年代之后,以《南京条约》、《北京条约》、《马关条约》、《辛丑条约》四大条约为始点,国家存亡危机日甚一日,传统文化已经捉襟见肘,国人的自卑心态愈来愈深,只有外借西方思想资源。鸦片战争刺激了魏源、徐继畲等人探求西方民主政治的兴趣,中法战争则激发了郑观应、王韬等早期改良派的立宪议论,甲午战争又催动了康有为、梁启超等维新派改良的尝试,八国联军入侵更使孙中山高擎“民权共和”的大旗,提出了民权共和国的方案。――民权思想变迁的轨迹从改良推进到了革命。

戊戌变法失败之时,康梁等人逃亡海外,汇聚到日本,秉持着他们一贯的立宪保皇宣传。而孙中山等革命党人也积聚在日本。改良与革命两派时常辩驳,展开笔战。清政府则被迫推行所谓的清末新政(19011911)――宪政民主。20世纪开端的中国,三方力量此消彼长,他们之间的角逐大致构成了清末民初的政治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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