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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仁学招牌的杂货铺

时间:2024-08-01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孔子既然标榜自己是殷商的后代,想必也是一种拉大旗做虎皮的托词。孔子力图抬高周礼的身价与影响,正是儒家思想的最好写照。与鲁国不相上下的齐国不仅接受了孔子的羞辱,还割地给鲁国。以孔子为始祖的儒家自恃秉承周礼,当然看不惯诸侯各国的自由发挥,其政治思想也是如此。幸好官学式微,孔子借私学传授之便,将自己的治国理想灌注于其中,尽情阐发。值得一提的是,孔子修订《诗经》时,纯粹按他个人的取舍标准,只保存了他自

孔子:仁学招牌的杂货铺

春秋战国时代孔子很不得志,一生的事迹不外乎教书、做官、编著三项,大半辈子还只是一介学问中人。据他自己说,教书是从30岁开始的。教了几年就有了一点名气,特别想弄个官来做做,也可能是平生偏偏有齐家治国的情结。第一次周游列国,运气不好没人理睬,只好回到家里继续打理自己的老本行。一直教到了50岁,终于有人上门邀请了,尽管聘礼只是一头小猪。

孔子矜持了一下,就顺水推舟做了4年,算得上进了士大夫之列。做了几年官可能有了一点个性,刚刚有了一点擅自做主的职权,结果却把职位弄丢了,只好再次周游列国,四处寻找做官的机会。

这次奔走在几个国家之间,疲累倒不算,小命还差点丢掉了,最后还是碰了一鼻子灰。

在孔子自己看来,空有一身本事却得不到明主的青睐,真是老天没长眼。不过,极其短暂的做官生涯让他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少言寡语、谨慎于行。――这多半体现在他对弟子颜回的表扬上,而且表扬得几乎毫无道理可言。

礼仪行止,复古从周

“礼者何也?即事之治也。君子有其事,必有其治。治国而无礼,譬犹瞽之无相与!怅怅乎其何所之?譬如终夜有求于幽室之中,非烛何见?若无礼,则手足无所错,耳目无所加,进退揖让无所制。是故,以之居处,长幼失其别,闺门三族失其和,朝廷官爵失其序,田猎戎事失其策,军旅武功失其制,宫室失其度,量鼎失其象,味失其时,乐失其节,车失其式,鬼神失其飨,丧纪失其哀,辩说失其党,官失其体,政事失其施。加于身而错于前,凡众之动失其宜。如此,则无以祖洽于众也。”――《礼记·仲尼燕居》

周代天子最初对各诸侯小国还是有一点道义上的牵制,所以有一套祭祀传统和交往礼仪――“周礼”――来宣示他与各个诸侯之间的亲疏、上下等级差别。相互间也可能有一些约定,譬如定期的朝贡,以及危急时的“尊王攘夷”……借此来协调彼此,但它究竟对诸侯还有多大的束缚力就很难说了,一开始皇亲国戚之间肯定还得讲一点面子,两三代之后恐怕就没人买账了,否则就不会有后来诸侯群起、自己遭受挟持和羞辱而苟延残喘的结局。

春秋之末,天下大乱。周天子大权旁落,没人理睬,诸侯们纷起争霸,当然也就不管什么伦理纲常了。孔子很想替人重整乾坤,自己也觉得有一套治国施政的理念,而且特别不想甘居平民,混同于一般的市井小民,想以道德学问取得晋身之阶。所以他对仕进致用之术下过一番苦功,事事不耻下问。实际上,孔子的这一套就像现在的管理咨询公司提供的业务那样,可以帮助王权提升政府机构的管理水平;只不过自己并不是收点咨询费就算了,而是想谋得一官半职。

孔子既然标榜自己是殷商的后代,想必也是一种拉大旗做虎皮的托词。商周时代以来官府就有的史官文化传统,到了春秋战国已经无人维系,散落到了民间,――此所谓“礼失而求诸野”。

饱读史书而又不耻下问的孔子在这样的时代风气下如鱼得水,开创了民间办学的先声,将先前官家一手把持的王学转变成了私学,传授给弟子们的都是一些君子必备的礼仪。既然周代王朝已经分崩离析,现成的规矩又无从说起,那周代的王室礼仪就成了孔子布道的教材范本了。

按照儒家自己的说法,当时是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儒家立论之初似乎就有了禁锢思想的先天基因。当年周公所制定而推崇的周礼,除了鲁国,恐怕就没有多少诸侯小国真正懂得它的玄妙了。不过,恰恰因为各国都有各自的文化、风俗、传统、语言和文字,才会有春秋战国时代思想上的百家争鸣。现在看来,礼崩乐坏不仅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诸子百家之中,儒家主张复古,推崇周礼,认为周初才是人类最美好的时光。孔子力图抬高周礼的身价与影响,正是儒家思想的最好写照。

儒家一心要推崇周礼。公元前500年,齐鲁两国有过一次“夹谷之会”,孔子刚刚做官不久,以大司寇的身份列席双方的礼节。齐国表演的是胶东半岛部落的土著舞,孔子指责说齐国不该让野蛮人表演,而应该使用传统的周代宫廷舞。齐国人自知理亏,立刻演出传统的宫廷舞,不过却是宫廷中平时演出的轻松喜剧。被孔子一声断喝,认为“匹夫戏诸侯者,罪当死!”让鲁国的卫士把那些无辜的男女演员赶下了台,砍去手脚。与鲁国不相上下的齐国不仅接受了孔子的羞辱,还割地给鲁国。以孔子为始祖的儒家自恃秉承周礼,当然看不惯诸侯各国的自由发挥,其政治思想也是如此。

周礼是封建等级制度和宗亲礼法的一种形式。春秋以后,王室衰微,诸侯争雄,车未同轨,书不同文,各地方言互不相通。供奉周室,共尊周礼,就成了诸侯各国之间的共识和规矩,借此互相认同,否则整个周朝还能以什么统领天下?“礼者,政之本也。”――儒家最注重这套礼节,并以此睥睨诸子百家,认为等级和礼法是任何时代都必需的,而儒家能提供最丰富、最全面、既有历史文化基础又有民众尊信的礼仪,所以被汉武帝以及后世的专制王朝采纳,这大概不是历史偶然的选择。尤其是一个专制政权落定之后,上下就有了等级,宾主也有尊卑之分,所以,儒家是最好的选择。

自孔子以降,真正还想以周礼为行事准则和治国之道的大概也就是王莽一人。王莽是正统儒生,大学者。不过,王莽这样的复辟没有搞成,在后世儒者的眼中也成了绝顶的反面人物,甚至是笑料。从政治思想的内核与精神来说,周礼是封建时代祭拜天地、敬事鬼神的把戏,而秦汉以后的历代王朝都是专制的;封建的精神是横向的,几乎就是平等的,封土建侯是分权的,而君主专制的精神是由上而下纵向的,是集权的,一切号令统统归于君主。推崇周礼本身是一个复古的举动,复古本身就意味着思想禁锢。儒家对于异见一贯都是排斥的。如果后世王朝只能将一个三千年前的所谓礼法一代代地重复下去,那历史岂不是在倒退?

幸好官学式微,孔子借私学传授之便,将自己的治国理想灌注于其中,尽情阐发。当时官府的史书文献流落到了社会,成为大家的共同文化,这就是所谓的“六经异传”(六经缺乐,也就是五经),孔门又是第一家私学,编纂删改“五经”就成了儒家的一家专利和独门秘籍――这也像中世纪基督教教会――借此阐发孔子的政治思想,儒学与经学合二为一塑造了后世两千多年的基本文化风貌。《易经》、《春秋》、《诗经》、《书经》、《礼经》就是人们所熟知的“诗、书、礼、易、春秋”五种。值得一提的是,孔子修订《诗经》时,纯粹按他个人的取舍标准,只保存了他自己认为有价值、“思无邪”、有标本意义的三百首,其他的统统都被抛弃——这可能是中国上古文化最大的损失。

君臣父子,名正言顺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论语·子路》

尽管孔子称自己是殷人,祖上做过高官,有贵族的血统,但他的政治思想却将周代政治奉为典范,所提及的制度都是周朝的政制,殷商时代的倒很少。当然,周朝肯定因袭了殷商的制度。

其实,孔子的政制主张比较守旧,――有可能是真的想不出别的好手段,或者说他不敢太冒进――当时并不被人看重,汉武帝以后倒是容易被历代专制帝王所借用。

孔子所处的时代,封土建国制度和宗法社会已经崩溃,天下诸侯纵横。孔子主张“正名”,仍然是按照周代的制度来设计的,就是要厘清君臣上下之间的各自的名分,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也。大概是指君臣父子只有名正言顺才能各据其位各谋其政。如此一来,社会秩序就会井井有条,百废可举,万民相安。不过,孔子的“正名”之说与“正衣冠”几乎是同一个道理,勇猛的子路本来对这一套是满不在乎的,向孔子发问之后还受了一点奚落,孔子一些熏陶之后他倒很在意起来,在去救他的东家的时候就是因为这偶尔一闪念而失了手,被乱臣贼子群起剁为肉酱的。可见,正名这一行径多少还有点迂腐。

孔子依据的是盛周时代的制度,他提出来的朝廷策略还是相当的笼统,譬如文武之政是“宪章文武”;总的制度是周朝的典章,归结到一点就是“礼”,礼就是一个社会的全部制度。所谓“周礼”,不仅仅是一个人一生的冠婚丧祭仪式,而是社会的全部制度,也就是“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他认为,如此方可使士大夫返回公堂,恭敬守礼;而诸侯各国才能听命于天子,不敢越俎代庖,犯上作乱。

儒本来就是以司礼为专业的,职务是主持礼仪。孔子熟谙官家史书,当然深知这一道理。不过,孔子做官的时间不长,所以想象不出更多的礼仪,只能这样说说,发端于礼,终止于礼。如果一个人“不学礼,无以立”,推而广之就是:“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信: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这显然有闭门造车的嫌疑。然而,后世孔门中人将“礼”视为社会秩序或国家管理制度,恐怕就是源自于此。从最初婚丧嫁娶、祭祀天地鬼神的礼仪扩散成为全体人民必须遵守的社会秩序,千百年来儒家思想家国一体,治国之道拘禁如此,也堪称奇迹。

现代人世面见得多了,如果要反驳孔夫子的这番言论也并不难。毛泽东曾经在他的书信中提到,孔子的“正名”之说,最好应该在“名不正”之前加上“实不明则名不正”。否则无论如何正名都会有名不副实的空子可钻,因为各种巧立名目、有名无实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www.xing528.com)

仁字当头的狗皮膏药

孔子眼中的“仁”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经常东拉西扯,表面上看似乎是“仁”,实际上常常与其他东西相互牵扯。仁的内容从孔子口中说出来的已经相当庞杂,而且几乎每一次都不一样,微言大义,可能还相互矛盾。不过,需要自圆其说实际上也不难,后世的儒生也纷纷帮孔子打圆场。从政治思想方面来说,“仁”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像学者们分析的那样,是始于主观情感终于客观行动的。由近及远,推己及人,在家当孝子和上朝做忠臣是一个道理。孝敬父母的话就会服从领导,服从领导就不会犯上,不会犯上就不会作乱,不会作乱那天下就太平了。

所以,孝悌不仅仅是立身之本,而且还是立国之本。

“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从个人修养来说,仁可以说是私人道德;就国家层面而言,仁又是社会伦理与政治原则。亦即道德、人伦、政治都可以集于一个“仁”字,三者也可熔于一炉。看起来,仁学就是孔夫子开出的一剂灵丹妙药,几乎可以包治百病。所以,孔子的仁学能够使家事与国政一致,暗合了每一个专制君王心目中的家国体制。

从《周书》、《周礼》等典籍来看,周代人比较注重的而且擅长的就是官制、礼乐、刑法农业教育等制度。封建天下到了周代已经相当圆熟,典章文物琳琅满目,与其前朝殷商时代判若云泥。实际上,夏商前期,记载阙如,只是传说其政治崇尚宽简,而孔子从中提炼阐发出仁爱原则,又合乎周代之礼,所有政治思想皆可纳入其中,可见“仁学”是孔子的独创,繁盛于孔门之后推衍天下。

仁学治国,君子教化

孔子的治国之术,萧公权先生将其概括为三方面:一是养;二是教;三是治。

养教的工具是“德”和“礼”,治的工具是“政”与“刑”。

孔子认为,养民是第一要务,也是仁爱思想的一种表现。所以,博施济众被孔子认作是圣人之业。从政做官的好坏就是看他们是否能够体恤下情,所谓“裕民生、轻赋税、惜力役、节财用”。

孔子的养民论,是以民生富足为目的,但又认为人民做到了自足即可,丰衣足食而不是财富的多寡失衡。所以他说“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自给自足就可以了,不能使民众的贫富悬殊太大,――可以向富人多征收一些赋税,“轻赋税”是面向一般平民百姓的;官府征用民间劳役,也应该好好珍惜而不能杀鸡取卵,类似于今天说的“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而政府本身应该节省财政支出,否则就会影响社会的安定繁荣。

不过,在孔子看来,养民是国家的必要政策,但还不是最高政策。国家的目的固然要使属下的人民丰衣足食,更重要的还是提升人民的美德与品性。――这是孔子要求做官者的教化之责,所以在足食、足兵、民信三者之间,孔子更在乎的是政府与民众之间的互信,没有这种相互的信任,政府也将没有立足之地。

教化也是源于仁学。孔子认为,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修身立德之功仁者既已有之,就应该成人之美。由近及远,推己及人,使天下人都受到同化,唯有如此才能至善归仁。――这就是“博施济众,天下归仁”的内涵所在。教化济民不仅仅是孔门的治国之术,也是他们的使命。因为孔子认定,接受过“君子政治”教育的做官者(君子儒),其德行与才智是远远要高于民众(小人儒)的。

孔子的教化之道,首先是以身作则。他认为,从政做官就是力行仁学原则,“仁”是官员修身的起点。“政者正也。子率以正,孰敢不正?”修身以正人,“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孔子认为,以身作则是收效最快而且成功的治国之术。

如果可以以身作则的话,那就可以“不令而行”,甚至“无为而治”了。

实际上,从《论语》中的对话也可以看出,孔子平时传授给弟子的,多半就是这些教化民众的治理之术。他心目中的教化之术注重培养个人的品格,并不注重智识与技能,即使是那些射御之术也只是熏陶人格,并非强身健体的锻炼,更没有谋求生计的考虑。所以孔子的仁本政治对于后世那些终身未能获得仕途的读书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灾难,尤其是落魄之后容易掉入到游民群体之中,成为颠覆社会的力量。――这大概是孔老先生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现代政治认为,政治不外乎治人和治事。孔子秉持的观点则是“政者正也”,认为政治就是教化人民,既不是治人也不是治事,政治等同于教育,君主与老师一样。这大概是因为孔子教书先生的身份使然。国家官学本来就有庠、序、学、校等,大概孔子要将政治机构看做是培养全体国民人格的伟大组织吧?

孔子的治国之术还有政刑之道。他的所谓“政刑”无非是典章法令以及文武方策。孔子大概相信,教化之功可以收到无为之效。但是,他也相信,人类天赋参差不齐,天资聪慧的与禀性愚钝的总是存在。天下百姓之中,不能教化和教而不化的榆木疙瘩也的确不少,所以国家不可能废除法令、惩戒作奸犯科之人。但孔子仍然觉得政刑之功实在有限,只能充当弥补连教化也无能为力挽救的顽冥之徒,充当辅助教化的工具而已。可见孔子的治国之术天然地倾向于扩大教化、缩小政刑。

思想毛坯,管理阙如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拱)之。――《论语·为政》

孔子在世的时候,因为教书、编著获得了一些名气,行走于列国之间叫卖他的那一套标榜仁义为本的政治思想,想要捞一个一官半职实现他的治国理想。但现实却很无情,并没有得到哪一位君主的青睐,所以始终还是没有诉诸制度的设计,也就没有像样的管理制度问世。也就是说,孔子只是提供了一大堆思想的毛坯,杂乱不堪,而且最终还没有成型,所以后世的儒生将其解释得歧异互见。这也并不奇怪。

实际上,孔子这一套以“仁学”为主旨的治国之术恐怕很难付诸制度的设计,因为太主观了,没有标准,而且难免自以为是,又是一家之言。貌似轻松的坐而论道,若要行之于实实在在的管理就有点勉为其难。萧公权先生认为,孔子的政治思想不过是“仁治”与“从周”,两者相互为用,不可偏废。为政以德,以德治国。孔子希望治国者都是民众的道德模范,能够以身作则,做全民的表率。这在当时就行不通,诸侯之间没人理睬;后来也只是读书人做官以后标榜的口水,很快就流于虚伪。所以,孔夫子难免和柏拉图一样被人讥为堂吉珂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能化为理想的泡沫。

民国时代,重读经典的梁启超在其所著的《先秦政治思想史》中做了如是断论:“儒家言道言政,皆植本于仁。”不过,仁这东西,作为私人道德并不好衡量;作为社会伦理与治国原则又太笼统,既然不能行之于法,光凭道德鼓吹当然无济于事。先秦之后,法家抢了儒家之先,稳坐了一段时间的宝座,原因大概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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