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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康文化名人与名胜景点

时间:2024-07-29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安康印象香溪公园杂咏徐山林万木扶疏古径通,碧林漫湧小亭红。◎洞天福地香溪洞紫阳城记贾平凹在家读过一本书,记得说:“紫阳疆域,为安康锁钥,任河路径,实川陕咽喉;峰有千盘之险,路无百步之平。”便对紫阳没了好感。我们都大惊失色,担心那鸟窠似的住处会突然掉下,即使不会发生,那江风吹起,木楼吱吱晃动,如何歇身安家呢?

安康文化名人与名胜景点

安康印象

香溪公园杂咏

山林

万木扶疏古径通,碧林漫湧小亭红。

石梯飞落悬半天,清香幽浮潜玉宫。

灵蓄南国一派秀,势承秦巴二脉雄。

望江亭台举目望,千里江流共长风。

◎洞天福地香溪洞

紫阳城记

贾平凹

在家读过一本书,记得说:“紫阳疆域,为安康锁钥,任河路径,实川陕咽喉;峰有千盘之险,路无百步之平。”便对紫阳没了好感。想:地理居势或许重要,但毕竟是太偏远,太荒僻,隔南北飞雁,过日月东西,实在不足为游览胜地了。

狗年二月,正是草发春浅,我们一行三人从任河坐船下行,黄昏到了任河与汉江汇合之处,但见江面渐阔,两岸冥顽之石磷磷,静锁之峰屑屑,一派灵秀浩浩之气。正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船上人说:紫阳到了。我蓦地一惊:真是山不转人转,竟莽撞撞到了紫阳!仰头看那下游北岸,一山满是屋舍,竟成了屋舍的山;此行几千里路,以其孤城压江,委实稀罕。就停桨下船,嚷着去城看个究竟呢。

先在河边洗了手脸,那水比上游深得更沉,碧得更蓝,清清楚楚地显出水底的石床,丢一块片石下去,犹如落叶一般,好长时间,悠悠飘飘,才能到底。

沿水边往北岸走,艰难地踏过一片卵石,便是漫延上下的石板河滩。没有滚石,更不见沙砾,是地质变化的缘故吧,石层全然立栽,经水冲刷,变得高高低低,坑坑凹凹,但一道一道梁坎明显,黑青青的,如一根偌粗的绳索,又如条条电焊的鱼脊。江风骤起,猛觉是奔涌而去的石浪,又使人顿时感受到了运动的力量和气势的雄壮。我们都十分冲动,拼力儿跑近北岸,却一时寻不到上岸的通道。岸仄极陡极,屋基就沿岸壁而筑,那么高的,那么高的,似乎一直扶摇冲上,顶上就有了一个小阁子木楼。木楼多是一层,更有两层、三层,一半搭在石基上,一半却悬在空中,下边用极细的木头顶着。有的竟如背兜一样,用木条和绳索系一个小小房子贴在大房身边,怕是特制的凉台了。我们都大惊失色,担心那鸟窠似的住处会突然掉下,即使不会发生,那江风吹起,木楼吱吱晃动,如何歇身安家呢?仿佛是回答我们这些北方的旱民似的,一家木楼的三层竹窗,呀地推开,便有一个俊俏俏的姑娘坐在里边,风抛着头发出来,如泼墨一般,自抱了一个满月琵琶,十指弄弦,五音齐鸣,飘飘然,悠悠然,律清韵长;眼见得半壁上一树樱花白英乱落,惊起半天绿尾水鸟,那姑娘眉眼,却终因琵琶半遮半掩,遗憾不能看清。

打问了江边的一群洗菜少妇,急急向西边湾后走去,果然一条细绳模样的石阶路略垂在那里。阶是石条压成,已经不知被踏了多少年月,石条没有棱角,光滑如上蜡抹油,不易站住。这时几只小舢舨泊泊泊从上游划来,停在那里,下来一群挑担的,背篓的,一涌而上,竟裹挟着我们到了街面。街面窄的可怜,两边的街房,屋檐对着屋檐,天只剩下一扁担宽的白光,又被那交织的各类电线,裂成网状。路阴阴的,潮潮的,饭馆,酒铺,商店,旅社,一家挨着一家,压抑得使人喘不过气。上街的人却十二分地多,小商小贩便贴墙根站起或蹲下,出售竹织、木器、蔬菜小吃,更有那芝麻烧饼,被一些小姑娘提着,在人群钻动,锐声叫卖。最是有趣的,在人稠处,脚步儿正踟蹰,忽有人大叫:“让路,让路,油过来了!”前边人赶忙缩身闪开,回头一看时,并未有油,只是那些背了龙须草的人。知道上当,待要报复,那卖草者却回头一笑,报以原谅,早走过去了。

街面窄是窄了,且弯弯扭扭,又起起伏伏,站在这头,如何不能看到那头。想赶快逃开这拥挤世界,到另一条街市上去吧,抬头往上看时,山上不见—石一草,全是屋舍,高高低低,仄仄斜斜,细端详,各个建筑,各有各的姿态,位置正表现着恰到好处。这时候,就会突然发觉,这儿的屋舍总那么单薄,注视良久了,才见屋顶没有木绽,也不曾抹上泥巴,而且椽一律横挂,上边钉了竖的木条,用一块一块石板就那么干干净净地放上去罢了。随便拣一人家进去,主人异常热情,让烟让茶。若只盯着那石板屋顶发呆,瞧那并不严密,有夕阳在孔隙里泼射,问:漏雨吗?答:不漏。这就万分令人惊异了。主人此时就得意起来,说紫阳这地方,一是石板多,二是木板多,房屋都是两头用石,中间用木,为天下少有,出门再看所有房舍,果然如此。由不得我们便作了好多想象:到了盛夏,那雨点骤落,必是如珠坠盘,大珠当当,小珠叮叮,万般妙音,可是何等乐事!

我们兴致越发暴增,可是,要寻另一街市,却再也不能够了。巷道却极多极多的,从这第一条街面上,钻任何一条巷往里走,都是石板台阶,一会左了,一会右了,似乎是走进了人家的院落,但三米之外,一拐,又是石阶,少则三台四台,多则二十三十不等。间或两边房相峙而起,檐角相错,如过走廊,间或却一边屋的前基高如城垛,一边屋的后墙矮如坐椅;可以细细看那屋顶上的石板瓦了,黑油油的,摸摸有皮肤的腻滑。走着走着,巷道纵横,不知该走哪条,竟转下山去,又复上进,好长时间了,却又返回原地:一时如入迷宫,不辨了东西南北。上上下下的行人很多,有头缠黑帕的老人,有肩披卷发的少女,有穿草鞋的在石阶上印出水渍,有登皮鞋的在石阶上叩出节奏。大凡汉江、任河养女不养男吧,男人皆瘦小,五官紧凑,女人却极尽娟美,说话声尾扬起,圆润如唱歌动听。拦住一女子打听机关单位都在哪儿?说是市民和单位混杂居住,问去××单位如何走?答:“向左,再向右,又向左,后向右……”请直接说出巷名门号,对曰:“无名无号。”我们只好“噢”地一声,茫然而苦笑了。

终于算摸出了一定的规律:从任何一条巷子,只要目标往上,皆可上山,每几条巷子汇合了,必在那汇合点上有一个商店或饭馆。这真是一座奇妙的城,有如重庆之盘旋,却比重庆更迷丽;有如天津之曲折,却比天津更饶趣。从山下到山上,高达几百米,它就是这一种自得其乐的建筑而使人解谜一般的不觉疲倦、蛮有兴致地攀登吗?

我们毕竟肚子饥了,在一家饭店喝了米酒,吃了焦黄透亮的熏肉片,又往上走。只说自上山来,已经在城里半天了,但突然一座耸峻雄伟的城门楼挡在面前,仰脸儿看看,上有赫赫大字:东门。不禁惊骇失声,走了半天,原来并未进城!个个面面相觑,随之就击掌叫绝,想那城中不知又有何等景象!便小跑入了城门,回头看那来路,已不见石阶,唯满山坡屋顶,石板片片,太阳下一片灿灿亮光。

◎紫阳老街

城中平展多了,再无石阶,快步前行,便见四处新式高楼:一为县政府,一为招待所,一为剧院,一为县委。站在大楼前,看江水就在眼下,越发碧蓝,平平静静,疑心那已不是流水,而是画家的一泓染料江南山坡上,居舍点点,如晨星落落,求三家村者,则无,而山径小路,纵横交织,如绳索乱扔。人家前后,全被开垦,麦田块块,茶垄行行;有人吆牛耕空地,一半为黄,一半呈黑,飘来几声隐隐的山歌,间或被鞭响炸开。我们正陶醉着,边走边乐,突然路又折弯拐下。徬徨之际,见那巷口写着“西关”字样,方知城已完也!这便又使我们大惑不已,站在那里,长时间地发呆。忽见前边一棵树被剥了一块皮,树上有汉隶写就一诗:“上完三百六十阶,才见斗大一块城。”哦,斗城,斗城,我们一时哈哈大笑,说:有趣,有趣!

又旋转往下,又见一沟石板,不见巷道。进之,如鸟投暮林,如鱼潜藻底,又是巷道分岔,石阶逶迤,转之又转,又复上山。最后终到了北坡,方见地面平坦,公路通达,高楼幢幢,正是新扩建的地面,模样与别的县城一般。但壮观则壮观,却无味儿了!

此时天已黑严下来。先是一处灯光,随之,山上,河岸,灯火点点。疑是天上地下之分,想这天上的,是地下的映象吗?这地下的,是天上的倒影吗?来往行人,去看电影戏剧,上下手电光,忽明忽灭,倏忽不定。到了此时,才醒悟入紫阳城以来,还未见过一辆自行车,这该是一大特点,而另一大特点,竟是备有手电,却是人人必不可少的随身用品了。

末了,坐进一家茶店去,买了茶水来饮。茶是驰名天下的紫阳清茶,甘淳爽口,一杯解渴,二杯提神,边品边想这次紫阳城一游,极有趣味,怨恨以前看的那书,尽是将紫阳委屈,误了多少人的游览。昔人讲: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紫阳并不大,却给人以离奇,并不繁华,却恰似热闹,可见偏僻并不等于荒寂,贫苦并不等于无乐。进而又想:虽人生之路曲曲折折,往前知去途,回首见来路,硬进而上,转身便下,只有登到顶上,更知来去之向,脉络形势,此景,此情,此理,此义,岂不是完完全全让紫阳城写照殆尽了吗?我把这想法告诉给同行们,大家都说极是,提议再下山去,重上一次,慢慢将人生体验。于是,我们三人便又下山重登了一回紫阳城。

醉饮汉江

肖云儒

前些日子满世界都在下雨,人被封在20多层的楼里,无聊时便站在窗前看雨脚扫过马路,雨雾在街巷里蒸腾,雨迹如泪痕在玻璃上缓缓蠕动,心便不由得飞到汉江边上。这几年,每当大巴山在雨雾中迷迷离离的时候,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缘分把我带到安康带到紫阳,醉饮汉江。

第一次去紫阳参加茶文化节,着实醉了一回,在山城神秘而曲折的石板路上,在拼成美妙图案的石板屋下,似乎处处都有藏头露尾的故事,散出陈年老酒的香味。在流淌着茶绿的任河畔,在柔美而带着野味的茶歌中,又无不有鱼打挺那样活泼泼的生命在腾跃着。主人特意安排我入住靠河的一座小楼,拉开落地玻璃门,伸出的阳台会把你带到水中间,浓浓的绿便一下子包裹了你的心。任河之清,可以看见几十米河床下的五彩卵石。偶有木船摇过,水波像一道道微风轻掠,五彩石便一层层咧开嘴笑。这样的水泡出来的茶,安有不醉之理?

河对岸的山势像一道道长长的翡翠屏风,与倒影上下对称着、呼应着,在天水相接处排开,静姿穆态,寂然无语。我知道那绿的深处有紫阳真人修身的道观。你很难说这山影不是真人在水边打坐,玄想默思。你一下子便对“道法自然”有了几分领悟。你也就感受到了道和儒的不同——道的质地原来是绿色的啊。

不料就在这时候,传来了巴山茶歌。歌声如山间不知名的小鸟,从空中直插河心,水花四溅,又乍然跃起,爬升云端,待你快要找不到她了,她却再度跌落于眼前,调皮地在山头跳荡,在山间来去。再后来,便紧紧贴着水的脉动,渐行渐远于山和水的尽头。这时候你且四顾,悄然有采茶姑娘从云朵中款款走下,紫阳真人也化一道轻烟从道观飘出来。自然什么也没有发生,永远只有汉江和任河从山弯里悠悠流出,朝着山外不舍昼夜地赶路。

那几天,我常常这样在阳台上孤独着,意会着山水的独白,直到月上中天,唯见月光在江中凫游,而不知今夕是何年。只有鱼儿间或在河心打个跳,告诉我在这世上鱼儿在游,树在长,水在流,生命无时不在搏动。

第二年,紫阳的茶香飘到了中国安康龙舟节。那天,艳阳之下,满江稠稠的绿波朝着下游涌动。安康十个县市的五彩龙舟在绿波中鱼贯而行,唯有紫阳的龙舟最特别:船前不是神采飞扬的龙头,而是整个做成一把硕大无比的茶壶,清绿的茶水从壶嘴喷出,溶进汉江。舱面上采茶女且歌且舞,引得一江两岸的红男绿女啧啧称奇,掌声像冲茶的水,开得滚烫。还有十来八个孩子在岸上跟着这“茶壶龙船”跑,一路起着哄。紫阳茶绿了金州,茶歌倾倒了前来观光的人,还有几个老外呢。那天,一条漫泛的汉江整个从紫阳的茶壶嘴里流出来了。

也许因了和巴山汉水多年的缘分,我醉倒在一种浓浓的喜悦、自得之中。那是只有巴山人才会有的醉意。我感觉到了,我的乡土情结在那一刻已经被激活,且有了微妙的渗化。巴山汉水、金州紫阳,和我的江南故地,怕是都泡在一碗富硒绿茶中了。

白 河

和 谷

友人自陕南归来,向我谈起山城紫阳的情调,谈起“金钱吊葫芦”的旬阳城的奇妙,绘声绘色,兴头极高。

“是的。”我在说出自己的同感时,想到了另一个城,便告诉他,“如有机会,你不妨再去去白河,那景致比起紫阳、旬阳毫不逊色。”

“你先说说看。”友人的意思,是让我讲个大概,看看是否对他有一点诱惑力。

这倒使我为难了。我也一下子寻找不出记忆里的闪光点,究竟是因什么对白河产生了美好的印象。

首先,那条河街比任何一处的河街都要繁丽多彩。商贩摊点,店舍铺面,一股脑将所有的货物都满盈盈地摆给你看。与其说是让你选择,不如说是让你欣赏。即使不买东西,漫步一遭,也觉得蛮有收获。像影院门口卖的香瓜,一毛一个,黄亮亮的,香腻腻的,尽管不可食,却极好把玩。

沿梯阶石径攀去,屋舍错落,其建筑古拙典雅,有大码头之遗风。回桥曲巷,一步一层天,一瞥一种景。悬崖菊从阁楼的栅栏处垂下来了,亮得显眼。径旁只闻泉声,不见流水,原是从暗洞潜走,石壁上有小孔可以舀取。隔不远,便有小铺子,油盐酱醋,糖茶烟酒,尽得其便。自这条沟街北上,可达魁星亭,可见山城环山而筑,汉江在脚底流成一线春梦。

地土不算富足,人才却很出众。少男少女,聪颖伶俐,肤色润美如玉,眸子溢彩流神。闲游中,一个利落落的身段从你旁边匆匆闪过,倏地便消失在巷子的拐弯处了。和善,亲切,平静地指点给你打问的路径。也许是地名的缘分,一切都会使你感觉到洁净可人,清丽而优雅。

甚至是偶尔遇上的葬礼队伍,从街上迎面走来,不要以为挺丧气地闪到一边去。招呼葬礼者会递你一支烟,以示致意。抬棺木的人儿,步点随着唢呐的节奏,三步一徘徊,闪着腰肢,扭来摆去,似乎在耍社火,扭秧歌,又似乎抬着的不是黑色的棺木,而是红色的喜轿。上山去的台阶极陡,棺木在人们肩上呈斜坡向前游去。这时候,孝子们会跪在坡头以拜谢送葬的人群。对于死,这里的人们也于悲哀中透出对生命的热爱,开一路洁白的花。

如果要浏览一下这里的历史,就更有意思。古代文人笔下的白河,虽然系弹丸小邑,土性硗瘠,山峻沟深,轻旱易涝,却也为怀珠韬玉,水石腾光,在楚为宝,于秦称良。置县建官并不久远,当是明成化十二年之事。那时候,郧邑陡河未开,水陆商贾往来辐辏,上通川汉,下接郧襄,人烟稠密,俨然可与通都大邑媲美。明末,张献忠率部攻城,遂衰为僻壤,人口星散,十去其九。

而今日的白河城,历史虽未形成化石但业已凝缩起来,崭新的边城正向崭新的日子伸延开去。白石滩虽已消失了往日的风帆,不见客舟浮动,不闻古箫扣舷,却一样凫雁往来,日朗秋高,清江入画楼。一个记录时代的小城,站在汉江边,眺望着历史的长河。

白河也就是这样一座位于秦头楚尾的边城。至于城外的山里,旧说为火耕水耨,民食鱼稻,以渔猎伐木为业而深有楚风。食物常足而无积聚,不忧冻饿亦无千金之家,信巫鬼重把神皆同于巴蜀。乡民多异地之人,声音五方皆备。地瘠民贫,人皆俭朴,男女不冠不婚,婚姻以布帛通好,岁时节序不知往来,亦无宴会,常时惟浊酒探亲而已。零星散处,无三家村堡,无一亩平田,亦地势使然也云云。这一切,也但愿如同史书,仅供某种需要的参考用罢了。

说到如此陈旧民俗,对不了解它的人依然不失其意义。这种乐趣,很对我的脾性,它可以纵观一方地土的根系,让自己的旅情与看到的景致一起生长。人说“看景不如听景”,对于白河,我倒是劝友人道:“百闻不如一见。”

安康,一个可以安放记忆的地方

谢有顺

我对安康的认识比较早,因为很早就认识了安康的作家。

通过安康作家王晓云的介绍,我对安康有了一些了解。当然,之前也了解汉江呀、南宫山呀,包括《诗经》里描绘的一些场景。学文学的人,老是会想起这些。后来王晓云从上海回安康之前,我们交谈过,我是极力鼓励她回去的。现在有很多作家为落脚地征求我意见的时候,我是鼓励他们回到自己的故乡,回到他的家乡去的。这个跟我对故乡、家乡的情结有关。后来知道,王晓云回到安康之后,各方面对她都挺认同的。我觉得一个能够尊重、敬重文化人的地方,一定是一个好地方。

昨天在西安下飞机的时候,贾平凹先生请我们在西安美华食府吃安康菜,这是我的另一个印象:安康的菜好吃。昨天晚上我们到安康的时候已经超过十二点了,一路过来,我给同行的雷平阳和钟国康老师说,这一段路如果是白天走的话,一定非常漂亮。晚上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看见,唯一的印象是穿越了很多的隧道。我老家是福建的,福建、浙江的高速公路是隧道比较多的,但我没有想到,在西安往安康的路上,隧道这么长,比我们福建的还多,还长。在过隧道的时候,我在想,穿过这么长的隧道才能到达的地方,一定是好地方。如果是白天穿越秦岭,可以想象,从隧道里出来的感觉一定非常之好——我只能回去的时候来体会这种感觉了。

接下来的印象,来自上午看演出。实话说,上午的演出我没怎么看,我一直在看汉江水。看着汉江水流淌的景象,我很有感触。一个城市,有这么大一条江,滔滔不绝,日日如此,穿越整个城市,滋润灌溉一个地方的人,这是幸福的事情。一个地方有山有水,是求之不得的一种好的环境。

刚才来的路上,几个朋友都在睡觉,我是替他们惋惜的。路上的风景好得很,尤其是那个山和小河的弧度好得很,漂亮。这令我想起我的家乡,我是福建长汀人,这里的山水非常像我的老家。有这么一片好山好水,对于从事写作、绘画、书法的人而言,是难得的资源。山水自古以来是中国文人歌颂的对象。这里的山水,不仅仅指物质的山水,也指人文的山水。

讲山水,也不仅仅是讲环保,讲自然景观,关键是一种精神扎根。我想在座的很多人都是在城市里生活的,一部分人老家在农村。我不知道你们在城市里生活有什么感受,至少我自己越来越觉得城市确实是个漂泊之地。假如在城市工作的人,有一个老家可回,尤其是有一个有山有水、有好风景的老家可回,这些人是幸福的,这意味着他的记忆没有断裂。城市为什么是一个漂泊之地?因为生活在其中的人的记忆是断裂的:小时候的街道不见了,小学不见了,小学甚至初中的同学也完全无法联系了,他的童年记忆不断被清除,不断被连根拔起。相比之下,从农村出来的人,无论离开农村多久,老家的感觉还是稳固的、可亲的。

◎白云生处有人家

山和水为什么在今天能够提供精神扎根的感觉?因为在这个现代化的、这个唯变化为一切价值的最高标准的年代里,山水可能是最不变的东西,你再怎么破坏,汉江还是在流,青山还是在那里。这些东西唤醒的是那些不变的感情,不变的价值,它使我们接上了童年的记忆,物质和精神达到了非常好的一种对接。

记忆是文人最大的一笔财富。一个没有记忆的人肯定也无法理解现实,也无法想象未来。我对安康的了解不多,但以我的观察,觉得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包括生活在这里很久、以安康为第二故乡的人,都是幸福的。若有一个地方想起来你会觉得美好,觉得承载着自己过往的很多记忆,包括你能够扎根在这里,在今天这个时代,实属难得。我刚才说了,城市是一个变化,并且不断清除记忆,不断把记忆连根拔起的地方,相比之下,安康虽然刚刚通高速公路,开发宣传得也比较迟,但这不是什么坏事情。这是被迫让你们保存了一方山水!被迫让你们把这样一个地方珍藏在陕西的南部!虽说可能在经济发展上有一些缓慢,但从长远来看,是一件好事。

南宫山也叫笔架山,安康文化在陕西一定有自己的特长。笔架山肯定孕育文人嘛!据我对陕西文学不全面的了解,安康的作家群在陕西是比较强的。就像刚才阿来老师所说的,这里的人是北方的南方人,所以有灵气、秀气,这里的山水,养育出来的是和北方不同的东西。

文化的差异有时是最能激发文化创造力的。为何南人要北住,北人要南住?其实就是要拉大这种文化上的差异,在差异中实现创造。

(根据录音整理)

汉江今夜从我枕边流过

高建群

汉江的中游有座山城叫紫阳。零七年四月的时候,我来到这里,参加当地人举办的茶文化节。小小的山城,万头攒动,为这个节日,外边来的人,当地的人,大家都激动起来,亢奋起来,县城街道上的每一块石板都在响。我听不止一个人说,紫阳的历史上,还没有见过这样大的摊场哩!

紫阳茶是大大有名的。在山上的茶园里,我对记者说,我很惭愧,我喝了大辈子紫阳茶了,迟缓的脚步今天才来到这紫阳的茶山上,茶园里。在说这话的时候,我摘了一片茶树的嫩叶放在嘴里,咀嚼着。满口生津,满口溢香,在香的同时有一点点苦涩。那感觉,正像生活的况味。

我还对记者说,我是在北方长大的,我的笔也一直写北方的景物和北方的故事。对中国南方,我去过很多次,或者东南,或者华南,或者岭南,但是总觉得有点“隔”的感觉。我的思维很难进入南方。现在,在这汉江边,这种南方的感觉终于找到了。有一条伟大的江叫汉江,这条江一肩担南北。中国的北方正是这样,一步一摇走入南方的。那山形水势,那树木植被,那人的秉性,正是靠这条江贯通的。

在紫阳,我还听到了最好的民歌。对于南方的民歌,诚实地讲来,我以前也是很难进入的。我更喜欢北方的那些黄钟大吕,慷慨悲凉的东西。但是在茶文化节的开幕式上听到那些陕南民歌,我突然眼睛湿润起来。那歌里有一种人生况味。我想,千年百年以来汉江两岸我们的先民们,正是唱着这样的歌子,一代一代打发着日月的。在千年之后,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我们,世事已经沧海桑田、山谷为陵之后,这些头戴斗笠,身穿汗夹,肩扛锄头的山民们,他们依然倚

这条大江而活着,依然在唱着这千年不改的歌声。

民歌中有“三千里汉江,三千里流动的画廊”的歌词。这是一个叫张宣强的紫阳籍作家编的。紫阳这么个小地方,出了不少的人物。张宣强大约算一个。我认识他,快三十年了。此外,还有一个新出的作家叫李春平,我这次也见到了他。李春平在上海打工,然后写了一本关于上海的故事,叫《上海是个滩》。上海好像评了个奖,不给巴金,不给王安忆,不给叶辛,给了这个从安康紫阳来的打工仔。这事一方面说明了李春平的书写得好,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上海人大气和公正。

我还见到个摄影家叫何远波。这小伙子浅色西装一穿,长发向后梳起,像个海外华侨。大约,为赶这个盛会,紫阳在外边的人物都回来了吧。这何远波我知道,他在欧洲,拍了些金发碧眼,一丝不挂的美女回来,然后在全国各地办人体展,从而把中国摄影界弄得哄哄一片。何远波在西安办的那个展,我去看过。我一直不明白,这个摄影家是怎么动员那些模特们脱衣服的。笨嘴拙舌的我,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汉江晚照

我还见到个紫阳人叫黄振宙的,一肚子文化,满腹经纶,谈起文坛的事情,见解精辟,一针见血。我引这位黄先生为同类,我对他说,幸亏你的双脚被捆在紫阳,所以只能应了古人这“江湖居士闲处老”一句老话,倘放在安康,你就是安康的人物,倘放在西安,你就是西安的人物了。

我在紫阳只呆了一天,也就是说,时对时,呆了二十四个小时,然后在画家谭宗林的陪伴下,来到安康城。夜来,在汉江南岸,一边喝着新茶,一边看着沉静的、深邃的、仪态万方地从身边流过的汉江。而在第二天,又去了一趟岚皋,知道岚皋新近出了作家黄开林、杜文娟、王晓云等。登上了南宫山,见到了诸如岚河、溢河这些蓝汪汪的汉江支流。见识了“远山如黛、近水如岚”这句古话。

汉江是一条伟大的水流,一条一肩担中国南北的水流。夜来,在汉江边的一个旅馆,我不能入睡,我将旅馆的《旅客意见表》翻过来,在背面写上以上的文字,以记述汉江给我带来的感动,以记述我对这条河流的礼赞。

据说汉民族——这个称谓,就是因汉江而名,不知道我听来的这个说法对不对?

汉江发源于汉中的宁强县,然后一路走来,像一根藤一样一路结出许多的瓜。仅在陕西境内,它就孕育了两座重要的城市,一个是气象森森的汉中,一个是安详如水的安康,然后它继续着它的行程,三千里奔流之后,在武汉三镇与长江交汇。

据说这一江汉水,将南水北调到北京,以解北京的水荒。前些年有媒体说,北京正面临迁都的可能,这原因就是因为缺水。这种担忧可以消除了,如脂如玉的一江汉水,历史给了它这样的一个使命。

作为一个陕西人,我可以这样对北京人说,你们锅里img124水,是我们陕南的,你们烧的img125天然气,是我们陕北的。

旅馆的纸用完了,我的这篇短文也该结束了。是一个早晨。汉江的又一个早晨开始了,安康这座城市已经苏醒,又开始了它新的一天。而在安康的上游,那个叫紫阳的小城,茶文化节既罢,那些一个一个紫阳人物,大约又开始他们的故事了。

风 殇

党永庵

面带倦色的我,看来和诗歌是要白头偕老的了——尽管我自知,对于她,我又只能暗暗吞咽下一缕缕歉疚和愧悔。

如今,我拥有的,是深长的、化不开挥不去的思念。这思念,无时无刻不缠绕着已经遗失在往昔的那山谷的风。

哦,那风,那山谷的风,那梳饰着彩云、轻吻着层峦的风!正是它,使我与诗歌相逢、相识、相知、相恋,以至于形影不舍如痴如狂海誓山盟终身厮守呵……

四十年前的那个秋天,我刚刚走出音乐学院的肃穆殿堂。我披着一身巴赫、莫扎特、贝多芬、帕克尼尼以及勃拉姆斯的圣洁,一头扑进大巴山的怀抱,在它那带韵而绚丽的风中,我竟醉了——

一曲曲樵歌,插着山风的翅膀,从莽林里飘来,叩击着我年轻的心弦;

一曲曲渔歌,插着山风的翅膀,从溪流里飘来,濡湿了我稚嫩的情思;

一曲曲茶歌,插着山风的翅膀,从采茶姑娘的指缝间溢出,染绿我躁动的心绪;

一曲曲秧歌,插着山风的翅膀,从薅秧人的喜悦中泛起,赠给我无边的清澈;

一曲曲纤歌,插着山风的翅膀,从危崖与浪涛间涌出,仿佛为我高奏拼搏者的辉煌;

一曲曲情歌,插着山风的翅膀,从竹林茅舍里细细渗出,却在我心头燃起火辣辣的温馨;

那樵歌、渔歌、茶歌,那秧歌、纤歌、情歌,那哼出来的歌,那吼出来的歌,那哭出来的歌,那笑出来的歌,那语言,那韵致,那节奏,那旋律,都因了多情的山风,一下子变成了我的血肉和灵魂。

哦,青春,是属于我的金子;而山谷的风所播洒与传递的,是属于艺术的金子。

我感谢那山谷的风,使我融入一个粗犷、恬美而富有的世界,使我真正开始了创造爱与美的生涯。

为了回报那山谷的风,于是,我也渐次在风中歌唱。那歌声,虽然稚弱而沙哑,我却难捺激情,从未止歇——我毕竟开始了临摹与仿造。

不想,山谷的风传授给我的歌声,后来,竟也飘上了舞台、录入了磁带、印进了书刊。山谷的风说,朋友,歌唱吧,只要能够不停息地倾听与歌唱,你也许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诗人与歌手。

它的叮嘱是意味深长的。

可惜,后来,当我住进大都会的深宅大院而挥霍安适的时候,却常常只能在迷茫与浮华中盘旋,使它的预言失去了应有的光彩。

哦,我的山风,我的遥远的山风!四十度春风秋雨之后,你仍然时时拂起我心中一层层温暖的涟漪啊!

如今,在一片喧嚣的市声和驳杂的嬉闹中,我愿深情放飞我绵长的思念,一声声呼唤那属于我的山谷的风。(www.xing528.com)

安康小城

陈长吟

它在秦岭之南,在巴山脚下,在汉江之滨,在青山绿水的呵护之中。

它很早以前就盛产沙金,所以古称金州。那些河道里埋藏的金粒,至今还淘洗不尽。

有名的《诗经》里边说:“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可见汉江女子的风韵,从先秦时就开始吸引人的眼球了。

唐朝有个高僧叫怀让,曾在小城外的山寺里出家受戒,后来去南方修行,成了禅宗大和尚,佛教公案里有他的记载。

唐代宰相李吉甫是个地理学家,在他的专著中称:“金州,秦头楚尾,为一都会。”点出了小城的重要。

近千年前,宋代有个大诗人陆游,曾到小城游历暂住,参加了朋友的府第落成,写下《题郭太尉金州第中至喜堂》一诗,诗曰:“安康甲第天下传,玉题绣井摩云烟。落成鼓吹震百里,意气欲压秦山川……”

北宋的散文家陈师道,年少时随父长居小城,著有《忘归亭记》,云:“熙宁七年,尚书水部郎中开封刘君刺守金州。政平岁丰,士民康乐,乃作亭于此城之上。以望牛山而临汉水,以乐府僚属四方之游士,名之曰忘归亭。”

城中的清真大寺,创建于元代,中国伊斯兰教“伊合瓦尼派”创始人马万福阿訇曾在该寺座学。寺里那挺拔的邦克楼,把肃穆写进云端。

城南三公里的香溪洞,是道教圣地,当年吕洞宾在此凿洞研经,修炼成仙。森林中,你可以闻到八仙的仙风道气。

城西十八公里的瀛湖,水域面积达七十多平方公里,号称“陕西的千岛湖”。舟楫穿行,银鱼游动,山景野趣,是享受自然、休闲安神的妙境。

城东六公里的奠安塔,雄踞江岸,造型秀美,像个守护神,祈祷着守望着小城的平安。

安康安康,长安久康,它是小城人的良好愿望;安康安康,安闲康健,它是陕西地界的绿色休闲之城。

有山,城秀;有水,城灵;有林,城清;有史,城厚。

川陕比邻话安康

阿 来

看了(龙舟节开幕式)节目,看了划龙舟,我有一个强烈的印象,听安康人说话很有意思——一句话能听出三个地方的口音。一句话里,有些字眼是湖北人的调子,有些是四川人的调子,但在这两种调子之上是覆盖一切的陕西人主流的调子。我想在语言上其实也是个文化问题。

文化问题我不敢说马上有资格对安康文化发表看法,但是我觉得有意思的是,这几天我一直在做一个工作,就是在四川时我想认识四川没有好的办法。后来突然发现有一种方式,就是我走完四川盆地周围这一圈地方,如果周围是个圆环的话,可能在四川盆地和周围接壤的这一部分,安康是我要最后连上的一环。

上个月我还在秦岭里两边跑,南边是我们四川最北边的地区广元,翻过秦岭那边是甘肃南部和陕西的一些地方。一条公路经常在陕西、四川、甘肃三省之间穿行。在这里面很有意思:大巴山和秦岭是对四川很重要的一个标志。大家都知道,三国时代诸葛亮他们老想从这里出来,而且多次出,出不来,然后养成四川人在盆地里面自得其乐(的性格)。

今天我们经常可以听到政府在谈经济发展的时候会讲到“比较优势”,我觉得其实文化上的很多东西也是互相进行比较的、互相参照的。比如说我们寻找自己的文化特点,并不是我自己老呆在这个地方,然后觉得我们是什么样子,自己在那总结。我觉得需要进行一些参照,不同地区的文化互相参照、对比,自身文化的这种特性就非常容易显现出来。

我们从事文化工作的人,当地的文化蕴藏也是我们的一种资源。不过我们可能不是像政府做经济规划一样,仅仅把它看成是马上就要开发、利用的题材。因为我们在对照文化资源上往往把它当做是一种题材上的资源。其实文化资源对我们来讲更重要的还是一种精神的美学的资源,它形成的是一种气氛。这个资源是对我们整个气质的养成。但是这里面确实有些需要我们总结的东西,所以我们在这些不同地区行走的时候,我确确实实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东西。

过去我们在文学中还有一个“比较文学”,当然比较文学谈论更多的不是地区之间的比较,更多谈的是不同的民族、不同国家之间的文学比较。但是我觉得同样的一个方法,应用到不同地区之间的比较,可能对于我们的写作和我们自身文化的认知会有非常大的帮助。为什么说可能呢,因为我们到安康的时间太短,了解的太少,所以不敢非常确定。但是我想文化中就是有一些规律性的东西。

就四川来讲,过了山那边是四川的达县地区。达县地区是四川的东北方向,或者从地理上来讲是南方的北方,四川基本上认为自己是一个南方省份,(达县)那个地方是四川的最北方。但是到了山的这一边,它成了一个北方省份的最南方。本来地理环境很一致。这种认知会造成什么?达县在四川人看来是最强悍的地方,本身是高山峻岭,是上个世纪川陕红军的主要根据地。当然(安康)这边也有一部分,但主要在那个方向。那个地方的人确实很厉害。以前我们说四川人性格里比较追求安逸,不愿意冒险什么的,这个其实指的是四川成都平原上的一部分人。但这里(达县)跟四川的文化有些差异。他们很强悍,包括后来出的一些作家都是很奇怪的。比如说我们达县有一个作家群,他们写出来的作品,比较有名。他们敢于尝试,敢于冒险,就是因为他们在大巴山中。我了解了一下,其中最厉害的万源县就与安康的紫阳县接壤。就是他们有种文化认同,认为自己在南方人里面是强悍的北方人。而我到安康一看,安康人又不一样,他们认为自己是强悍的北方人里的南方人。就是这种文化认同,同一个地方,它处于文化上的认同不一样,就感觉特别不一样。这时它对自然条件、对文化的认同,就在山脉两边形成一些很有意思的变化。

有时候我们讲文化,比较容易谈一些固定的文化,比如什么地方有一个庙宇呀,什么地方三百年前出了一个状元呀。当然这些固然是文化。到端午节我们要划划龙舟固然也是文化。但文化可能对于我们搞文学的人来讲,可能还有一种更变动不拘的,更影响我们精神文化气质的,更影响我们价值取向的一些可以感知但很难具体呈现的一些东西。

(根据录音整理)

安康,诗情画意浓的地方——在安康诗歌年揭牌仪式上的即席讲话

雷 涛

安康,诗情画意浓的地方。

众多的诗人、学者来到秦岭之南,来到汉江之滨的安康,参加诗歌年活动,参加诗歌创作基地的揭牌仪式,我是心存感激的。对安康文学的支持就是对整个陕西文学发展的关心和爱护。我要代表陕西省作家协会党组、主席团,代表陈忠实名誉主席,代表贾平凹主席,对你们的到来表示崇高的敬意。

安康在陕西是具有特殊地域文化的文化圈,既有周秦文化的辐射和熏陶,又有巴蜀楚汉文化的滋养。这种多元文化的融会和贯通,形成了安康文化的特质与表现。这些年来,以张虹、马建勋、李春平、李小洛、王晓云、杜文娟等为代表的一大批作家、诗人,形成了这样一个优秀的创作群体,在陕西文学、文化发展历史上形成了新的亮点。

我前几年有这样一个想法,在安康召开这样一个特殊群体的文学座谈会,来彰显陕西文学的新发展、新变化,可惜这项工作还未充分准备,安康的诗歌年活动、揭牌仪式走在了前面。所幸的是我们是一家人,不管是将来的活动,还是现在诗歌年和揭牌仪式,目的都是重视文学,重视诗歌创作,重视文化建设。尤其是改革开放后三十年的今天,我们党从重视经济建设到重视文化建设,这是我们党治党立国的一个认识上的重要突破,这也显示着文化在整个民族和国家事业发展中的意义和重要作用。

安康过去就有鬼谷子,就有“三沈”。解放后,紫阳民歌在我幼小的时候,就能在很多书籍杂志上读到,可以说是名噪一时,至今仍然影响着诗歌的创作,影响着民俗文化。当年的崔八娃和著名军旅作家高玉宝形成一南一北的格局,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我要记住那段历史,怀念那段历史,他们以自己的激情召唤了一大批年轻人进行诗歌创作。崔八娃出现在安康是文化的必然,充分说明了安康是一个孕育诗人的地方。作为一个陕西人,由此感到骄傲。

登高望远,内心生出许多感慨。烟花三月,从古到今,文人墨客都有登高的习俗。我是陕西人,长期在西安工作,我住的地方离大雁塔很近,每次到大雁塔就会想到盛唐时期,很多诗人在这里写诗、赋诗。在首都长安,能在大雁塔的墙壁上题诗,那是不得了的。但是诗人们的很多诗作,都是登高后才产生的,登高可以远望。现在站在安澜楼上,我也产生了一些想法。提一个建议,今天活动的目的就是将诗歌和城市文化品位结合起来,提升它的文化潜力。如何将诗歌在城市“物化”起来呢?我的想法是将历代诗人的名作雕塑在汉江边上,将历代政治名人、经济名人,各个方面的模范人物的事迹雕刻在汉江两岸,形成一个长长的文化长廊。安康已经出现了一个李小洛,这是一张很好的文化名片,我们为什么不能出现更多的李小洛呢?所以今后的路程还很遥远。我还有一个想法,昨天,安康市委宣传部马昌琪副部长带着自己心爱的古琴,为我们演奏了古曲。唐伯虎有诗云:书画琴棋诗酒花,开门七件人人夸。诗歌与琴棋书画一起构成了我们文化中独有的因素。我多么盼望今后能搞这样的活动,在汉江上,弄两条古船,让我们的琴师在上面演奏,而诗人在上面朗诵诗歌作品,再带上开缸酒。煮酒论道,赋诗作画,品茗高歌,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与格调?几天前,朋友张天海送我一幅小楷书法作品,书的是白居易的《琵琶行》。因我爱好书法艺术,就将它放置我的床头。只要是午休,我都要将《琵琶行》读几遍。“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古人都有如此雅趣,今人却失掉了这种文化情调,这不是社会的进步。倘若安康的汉江边搞起这种诗作交流和旅游项目,也是很吸引人的。

借此机会我还要说,安康不仅仅从地理位置上讲是西安的后花园,我更由衷地希望安康是西安文学繁荣发展的后花园。挂牌只是一种表象和意识,真正的目标在于带动文学、诗歌的创作,今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文学大中华没有错,但应避免庸俗化。一个国家和民族是否在世界上具有被众多读者接受的文学作品,包括诗歌,是这个国家文化强弱的重要标识。我衷心希望安康诗人、作家们再创文学辉煌,为陕西,也为中国文学增添新的光彩。

安康的领导们以独到的慧眼,看到了这块热土所具备的能量。此外,安康市委、市政府、宣传部、市文联对文学创作的支持和重视,是我们在其他地方很少看到的。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刘书记、方市长等众多领导参与并支持这样一项活动,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的发展,我表示敬佩,表示非常地感谢。作为省作协的工作者,看到这么多领导关注这件事情,坚定了我的一个信念,将陕西的文学事业坚定不移地推向前进,不愧时代对我们的要求。这才是题中之义。

龙舟飞舞(中国安康汉江龙舟节节歌)

蜂王歇树呦

戴希斌

紫阳,地处秦巴腹地,青山绿水,风光天成。相传紫阳真人修炼于此,故得名紫阳,是国内道教圣地之一。近现代也是英、法、德等国学者关注、神往之地。

陕西画家,特别是山水画家,到此采风写生,每每都出佳作、大作。作为写生课,我自然选中风水宝地——紫阳。我带研究生小汤、小李和画家吴佑国一起于清明过后下乡到紫阳。县上宣传部、文化局热情接待一番。第二天径直乘车先到最远的麻柳镇,准备一站一站倒着回毛坝、瓦庙,再回紫阳县城陕西省美协写生基地。

麻柳镇,位于陕川交界的大山深处,任河、汉江交汇而过,山势雄奇险峻,水流清澈,道路坎坷。我们乘坐的面包车颠到水磨村时已经正午十二点多,不巧车子底桥又搭到公路的障碍物上,无法驱动。大家只好一起推车、填石块,再发动也无济于事,索性借来木杠将车抬靠到公路边上。车是无法再前进了,我们只好弃车步行往石笋山下赶。几声狗叫,见到有户人家,我们兴奋巧遇“驿站”。一位老人家弯着腰招呼我们歇脚,嘴里呐呐自语:“稀客,稀客。”一边凝视我们,一边手里握着长竹竿,节节劈下,嚓嚓有声。当我们拿出册页、速写本、毛笔、小碟、小盘各自选择位置观景、选景,准备写生时,老人看出这是一伙画画的,急忙放下手中的劈刀和竹竿,把家里的小凳全都拿出来,操着四川腔:“坐下来画,坐下来画,别慌,别慌。”老汉见我年龄最大是先生,径直搬出家里的小低桌,让我放置册页、笔墨用具安心作画。我说:“谢谢!谢谢!”老汉憨笑着:“别讲理!别讲理!”(别客气的意思,编者注)老汉又退回墙角嚓嚓劈竹。

画到半个时辰,头顶上嗡嗡作响,小李喊:“蜂!蜂!小心蜇人,我最怕这东西。”佑国提醒大家:“别动,别乱动,蜂落到脸上都不能动,蜂是来采汗呢!不动就不蜇人。”顿时,我们五个人慌乱起来,眼看蜂越旋越多,周身都是蜂,小李失声:“快走!快走!”身后只听得“不怕,不怕!”老汉弓着腰提着一桶水,拿着水瓢,向着蜂群扬水,拖着四川腔大喊:“蜂王歇树呦——蜂王歇树,蜂王歇树呦——蜂王歇树。”水越扬越高,声越响越大。我们一直看着老汉直不起的身影,越喊越远,蜂群果真被老汉赶到树林,这才平静下来。呼呼喘气的老汉笑着返回说:“没事,没事。”这时我才发现老汉的裤子从裆到后腿被撕开足有二尺长的口子。研究生争着抢着说:“大伯,谢谢!”“大伯,谢谢……”大家围着老人兴奋异常。“这蜂还真听话,您这办法真灵。”吴佑国调皮地模仿老汉的四川腔,也在喊:“蜂王歇树呦——蜂王歇树呦。”大家笑作一团。

大家再无心作画,一块涌进老人家里,说长问短。小黄狗也摇着尾巴,围着大家转来转去。我们好奇地看着屋顶上当空吊挂的十多个熏猪腿,黑的滴油,下面地火上放着开水壶,米饭罐,猪食锅……问这猪腿熏了多长时间?一年熏几头猪?一年都吃什么菜?

女主人听说家里来了客人,放下正给别人帮工干的杂活,急忙赶回家。说家里来了稀客,要给我们烧水做饭。看着这家景的艰难,饭我们坚决不能吃,直说还要赶回镇上。老汉说茶是要喝的。我们品尝着新茶的干涩清香,体味着淳朴的乡情。我们在喝茶,吴佑国竟在一边点燃老汉的长烟袋,铜烟嘴一尺长,烟锅半斤重。吧嗒!吧嗒!还真像回事。

老汉屋里人坚持要做饭,我们一再谢绝,说还要赶日头下山前趁凉再画一张画。

晚上回到麻柳驻地汇看我们的写生习作,大家情不自禁地说起老汉一家。画面上的山石、茅屋、坡地、小溪、火腿、铁锅……跃然纸上。不是“蜂王歇树呦”,哪能画出这生动如歌的画面。

紫阳:山好、水好、人更好。

山中听水

骞国政

由于群山环抱的缘故,天黑好一阵子,月亮才把它那银色的光华均匀地撒向这椭圆形的山谷。月光下,路旁的村庄就像劳作了一天的山民,早早地依偎在大山的怀抱中,甜甜地睡去了。日间的一些声息逐渐由大变小,慢慢地隐没下去。而山溪里的水声却一阵高似一阵地响了起来:哗哗哗哗,哗哗哗哗……似乎永远不积压疲倦,一刻也不停歇。

刚到宁陕的时候,就听县上的同志讲,这长安河上有三条“船”。谢天谢地,这次下乡,我能到老城这条“船”上来工作,实在是不胜幸运。你看那野孩子般的长安河,一路奔腾呼号来到这里,刚刚转过一座山峁,突然撒起欢子向两边冲去,刹那间,两股河水又汇流而下,河中间正好托出一块长约200米,宽近50米的小岛,看上去前尖后方,酷似一条破浪而行的航船。那周围砌得齐崭崭的石坎,用它那明快而遒劲的线条,把整个船体勾勒得有棱有角,活灵活现。小岛前端伸向两岸的水泥桥,就像搭在船头的两块跳板。岛上那一院排列有致的房舍,恰似船舱上堆起的货箱,那剑一样直插云天的古柏,有如高高竖起的桅杆。传说古时候,这“船”边有两只金鸭子,因而不管遇上多大的洪水,这条“船”始终也不会沉没。

可是,烦人的事当晚就发生了。我在乡政府下榻的房子,正好靠近“船”边,愈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窗外的水声愈加吼得厉害,弄得我几乎彻夜难眠。

然而,人的天性,总要使自己不断地适应新的环境。在走家串户的访问中,我很快就发现,自己原来生活在一个充满水声的世界里。在这山峦重叠、沟壑纵横的秦岭深处,几乎每条沟里都有长年流水。不论走到哪里,甚至走出几十里、上百里远,那滔滔的水声时时都在耳边回响。一条山溪就像一位热情的向导,一路上总是滔滔不绝地跟我拉着话儿,一直把我引到人们居住的地方。正是有了这水声才使人身在山野却不觉得寂寞,竟至于忘记了路途的疲劳和饥渴。

月亮升高了,它那轻柔的光束,像无数温存的巨手,把远远近近的山川景物抚摸得迷离绰约,哗哗的水声,不时地拨动着我心中的琴弦。头发被秋夜的潮气打湿了,思绪的河也被脚下的流水冲开了闸门,我突然领悟到,这长安河,并不是简单地重复着那首“哗哗”的无字之歌。它的歌声也有轻重缓急、抑扬顿挫。随着情况的变化,有时像管弦合鸣,有时如古乐独奏,有时像鼓点咚咚,有时像马蹄踏踏。它能发出愤怒的吼声,也会悲痛地呜咽。是的,它能发出愤怒的吼声,大山亦能通情,水声就是山溪的心声,就是大山的语言。它在为世事的某些不平而愤慨,为这山里人过去的不幸而饮泣,而更多的则是为一个个新的胜利而放歌,时时都在为未来的航程擂鼓助威……听说老城乡的工农业总产值居全县第一。在“四化”的航程中,这只“船”跑在了历史浪潮的前头。然而,山区的群众仍要致富,山上的资源亟待继续开发,真乃航程远大,任重道远。“船”底的水声,正是大山老人的呼喊,它时刻都在提醒人们不要忘记过去,要永远把航船驶向一个个胜利的港湾。

夜深了,我走进院子,每个窗户仍然亮着灯光。我突然想起日间大家一起讨论全乡“七五”规划的热烈劲儿。此刻,他们一定是在展纸挥毫,描绘着美好的未来哩!我眼前顿时呈现出一片片葡萄园、木耳架,还有天麻田、魔芋地、成群的牛羊……水声,比往日更响,也更动听。那哗啦哗啦的声音,好像在催促人们赶快起航。

村支书和他的妻子(节选)

(纪实文学)

莫 伸

灾难临头

当我第一次踏上陕西安康这片土地时,它迷人的风景令我沉醉,环境的闭塞也让我吃惊。

身置安康,无论你站在哪个角度朝四周眺望,看见的全是大山。大山横亘连绵,永无尽头。尽管现代化的种种已经在这里呈现出一种势不可挡的端倪,但是当汽车沿着汉江边狭窄的公路行走时,两岸渺无人烟的空寂,峰谷凌空垂悬的枯松,还有江面上那些颇具远古遗风的舟楫以及幽深渺远的氤氲,都禁不住让我想起那首千古绝唱:“噫吁戏,危乎高哉!”“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安康市旬阳县棕溪镇就坐落在这十万大山中。顺着棕溪镇狭窄的沟谷朝纵深走,走过二三十里的路程,就到了一个叫王院的村子。村里居住着三百多户人家。

王院村的党支部书记叫陈分新。他的妻子叫刘忠群。

陈分新是1962年出生的人。刘忠群比他小一岁。同在一个村,他们自小常见面。

到了上学年龄,他们先后上了学。陈分新比刘忠群高两级。先是在村里上小学,以后又到镇上读初中。初中时候两人都入了团,团支部组织活动时两人常在一起。慢慢地,刘忠群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觉得陈分新对她很好。这种好既是普通正常的好,也多少掺杂着青年男女那种特定的涵义。只是这种感觉太微妙也太细腻了,如果单纯从现象上看,她不能确定什么。

初中三年,一晃而过。毕业以后,他们先后回到村子里务农。

1980年冬季,部队征兵时陈分新报了名,很快被批准。

对山区农村人来说,除了吃喝生存,婚姻就是头等大事。尽管陈分新刚满18岁,但父母还是在他当兵前正式为他提亲——不知是感觉到了陈分新本人的意愿,还是出于其他什么想法,此前此后的一段时间内,陈分新父母给他灌输的全是有关刘忠群的信息,刘忠群多么勤快,多么俭朴,多么善良,多么明事理……陈分新不是傻子,他明白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他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只是对父母的所作所为表示着一种聪明的默认。

没有想到的是,刘家反馈回来的消息是不同意。

刘忠群的父母之所以反对这门婚事,理由很简单:陈分新家里太穷。

如果我们据此认为刘忠群的父母嫌贫爱富,那就过于表相和肤浅。后来我了解到,在60年代的“困难时期”中,王院村几乎有十分之一的人被饿死——直到陈分新当兵去的这一年,村民们对生活的最高奢求仍然停留在原始的吃饱穿暖。对这些始终在贫苦线上死死挣扎的农民来说,他们对穷根本不是嫌不嫌的问题,而是从内心深处有一种无法忘却的恐惧!

以住房为例。陈分新家大小11口人,一共住了三间漏雨迎风的土坯房。土坯房到处裂着口子。1964年下大雨,山体滑坡造成土坯房错位,墙壁裂缝大大扩展,以致相当一段时间内,陈分新和他的弟兄们可以从裂缝中钻进钻出。

农村人最讲究的是住房。住房如此,其他可想而知。

何况,不仅刘忠群的父母对这桩婚事表示反对,刘忠群本人也一直在犹豫。刘忠群想的是,陈分新参军了,走出了大山,也就意味着他走进了一个令人羡慕的新天地。他在那个新天地里很可能会有一个好前途。如果这样,他还会回来吗?还愿意在王院村找媳妇吗?于是对父母拒绝这门亲事,她心里非常矛盾。一方面,她喜欢陈分新,认准他是个靠得住的人。另一方面,她毕竟才17岁,还不能自行其是地在婚姻大事上拿主意。不管是喜是悲,是好是坏,她都不能简单地背悖父母的意志。于是直到陈分新参军离开,双方都不松不紧也不凉不热,日子就在矛盾而微妙的状态中一天一天地敷衍过去。

陈分新走后,刘忠群呆在家里劳动。她很少去打听陈分新的一切,觉得那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但是陈分新的父母却并没有放弃对她的希望。他们喜欢她,希望她成为他们的儿媳,因此对待她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他们常常把陈分新在部队的情况告诉她。就这样日积月累,刘忠群不仅感觉到温暖,而且享受着一种亲情。

不久,陈分新从部队上给她写来了信。

刘忠群很激动。有了这样一封信,至少说明陈分新到了部队以后,感情上没有发生变化。于是她经过慎重考虑,很认真地也给陈分新回了一封信,和来信一样,回信中同样没有任何爱呀情呀之类的词句。对纯朴的农村青年来说,相互写信本身就是一种表示,而且是一种十分明确的表示!

刘忠群的父母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直到两年后陈分新的父母再次找到他们提亲时,他们仍然反对。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回刘忠群有了态度。刘忠群说:其他的我不考虑,我要的是人好!陈分新人好!这是我认准了的!

父母劝她考虑问题实际些,但是刘忠群态度坚决地告诉爸爸:我自己的事情我负责!将来就是没房住没地种,就是逃荒讨饭,我也认!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刘忠群的父母只有让步。

1984年元月,陈分新从部队复员回来,和刘忠群结了婚。

按风俗,结婚一定要办酒席。但是刘忠群知道婆婆家困难,主动提出不办酒席。仅此一项,就为陈家节省了几千元钱。不仅如此,陈家没有多余的房子,刘忠群毫无怨言地和陈分新挤进了一间非常破旧的土坯小房。小房的宽度一丈二,如果稍微摆上家什,连身子都转不开。

陈分新永远忘不了结婚那天晚上,当夜深人静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好一阵相对无言。终于开口时,他的声音是颤抖的,他说:“让你委屈了。”

刘忠群笑了,笑得那么坦然也那么灿烂,她说:“不要去想那些。我们有手有脚,日子会过起来的!”

一句话几乎让陈分新掉出眼泪。

那天晚上,他们说了很多。那是他们结婚的头一天,也是他们对生活充满美好向往的一天。不仅如此,那还是中国开始改革开放,农村由于实行了新的政策而变得充满活力的时期。在这样一种大环境和小环境中,他们激动而振奋,他们说了整整一夜也憧憬了整整一夜,所有的话都充满希望也充满光明,他们被生活之美激动着,被希望之光鼓舞着,什么都说到了,什么都想到了,却惟独没有想到降临到他们头上的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婚后第四个月,已经怀孕的刘忠群突然右腿痛。起初,她以为是妊娠反应,没有理会,只是让陈分新帮她抓些药来吃。谁知腿痛越来越甚,刘忠群不是娇气人,她咬着牙不呻吟,常常在疼痛发作过后,她浑身上下被汗水洇得透湿。

腿痛已经让她难以忍受了。更让她想不到的是,由于腿痛她无法参加劳动,家里个别成员便对她有了看法。比如陈分新花钱去给她抓药,婆婆就有些不高兴,变着法子规劝说:“不要吃药了,药吃多了对孩子不好!”而当她躺在家里无法下地劳动时,又有兄弟们在屋外撇凉腔。

刘忠群心里一片冰凉,她完全没有想到结婚不到半年,生活就变成了这种样子。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家里那么穷,她却还得花钱去求医。家里那么忙,她却只能躺在床上休养。无论如何,她在别人眼里都成了一个累赘!

她非常痛苦,却毫无办法。

随着病情的加重,家庭关系的变化也更加明显——贫穷是生存的大敌,在贫穷面前,一切温情脉脉的友情甚至亲情都开始一点一滴地降温。刘忠群这才真正意识到贫穷的厉害。它不仅让人狭隘,而且让人冷漠!

那一段时间,她终日以泪洗面。

为了避开矛盾,她和陈分新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回娘家去养病。

回娘家后一切都很好,惟独腿病继续恶化。骨关节处生出来许多小泡泡,用针挑开,里面全是血。疼痛的感觉就顺着骨关节蔓延到小泡泡上,又从小泡泡朝外继续蔓延。如果用卫生纸轻轻地搭在疼处,不一会儿卫生纸就全被脓血洇湿。每次疼痛发作,刘忠群都用牙齿死死地咬着被角,不让自己喊叫出声音。

即便在这样一种剧痛中,她也尽量不去看病。她心里清楚,尽管婆婆劝她少吃药是为了省钱,但婆婆的话却是有道理的,药吃多了对孩子不好。她必须对即将出生的孩子负责——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里,除非到了无法忍受的情况下,她全是咬着牙坚持。哪怕是呻吟着喊叫着坚持,哪怕是浑身颤抖以头撞墙地坚持。如果我们看见了她那种坚持,足可以让我们胆战心惊,也足可以让我们明白什么叫壮怀激烈!

捱到1985年4月,她终于生下了女儿陈丽。

当女儿顺利地生下后,满身大汗的刘忠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对陈分新说:“好了,现在你去张罗吧,我想治腿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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