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周汝昌：红学家与卓越诗人

诗人周汝昌　吴小如

周汝昌先生字玉言；别号甚多，是有名的“红学家”。他是天津人，天津出了这样一位驰誉中外的学者，应该说是天津的骄傲。我寄居天津多年，天津可以说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和他相识已近五十年，算得上老朋友了。我们都上过南开中学和燕京大学，虽然我在南中和燕大的时间很短暂，但毕竟算是校友。所以我同他攀附交情，勉强可称为“乡谊”、“学谊”。当然，我们所以成为多年老友，主要还是由于彼此有共同语言。他比我年长，去年几个单位联合起来为他举办了祝贺80华诞的纪念会。我始终把他当成师友之间的长者。

周汝昌先生除了以“红学家”为当世所称外，我还认为他是当代一位不同凡响的诗人。他早年写的词，有“秋气溽琴潮，身与良桐一例焦”之句，深得先父玉如公激赏。他在燕大求学时，每与张伯驹、吴兴华等先生唱和。后来我认识了他，偶尔胡诌两句歪诗，写给他看，有时也彼此唱和一下。他写诗一向不留底稿，可见他并不把写诗当成正经创作；而我写诗也只是闹着玩，偶留底稿，经过十年浩劫，早已荡然无存。直到这两年，始故态复萌，一年写个三两首聊以遣兴。比较认真动笔的是前几年步他两首〔鹧鸪天〕的原韵，恭恭敬敬和了他两首。现在先把他的原作照录如下：第一首是他自题新著《红楼梦真故事》，词云：

文采风流子建亲，阿谁鞭影望龙纹。偶因炼罢嗟青埂，长向焚余悼绛芸。红入梦，绿离魂。胭脂传照墨流真。从来河岳生灵秀，未抵曹家一雪芹。

1998年吴小如出席周汝昌80华诞暨研红50周年大会于北普陀影视中心合影留念

第二首是他自题新著《红楼艺术》，词云：

艳说江郎笔梦花，量才八斗最声华。红楼隔雨当时院，碧水惊秋何处家。珠贯蚁，线萦蛇。九环千里焕云霞。通灵二性生威风，百尺高桐景异鸦。

两词皆作于1995年。我的和章第一首是：

千古才情一脉亲，风行水上自多纹：红楼佳丽原非梦，春草池塘孰与芸。人换世，笔销魂，仙家警幻事疑真。漫嗟尘海知音少，满纸荒唐脂共芹。

第二首是：

才拟四时不谢花，更疑难歆尽洗旧铅华。补天椽笔宁关梦，隔雨红楼即是家。槐下蚁，草中蛇，好将方寸傲烟霞。几番风雨沧桑意，独倚危阑数倦鸦。(www.xing528.com)

都是1996年写成的。

最近，我在《天津日报》“满庭芳”副刊发表了一篇小文，题为《著书宜略读书》。文中引述两例，即有人把冯浩《玉溪生诗注》误作冯浩玉《溪生诗注》，把吴曾《能改斋漫录》误作吴曾能《改斋漫录》。周汝昌先生读到了，寄来一首七绝，题云：

“近读莎斋文，拈时贤传例，因口占戏呈”。诗曰：

吴曾能与冯浩玉，此日方知学问多。

不用分明辨啼笑，大家齐颂阿弥陀。

我读后真有啼笑皆非之感。于是，寄了一首和作给他，诗曰：

张冠李戴寻常见，颠倒衣裳例更多。

白日飞升尽鸡犬，撞钟依旧老头陀。

窃想这类打油之作，不妨录出供读者一笑。事先未打周先生招呼，想不会怪我侵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