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人：爱国主义诗人及其作品

第一节　闵　人

闵人原名闵僖珍，汉族，天津市人，中共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天津作家协会第二、三届理事。1927年3月16日生于天津市葛沽镇。1941年小学毕业，进城学徒。1943年到大后方考入自忠中学，1948年毕业，到安徽皖北解放区参加革命。1955年调回天津市工作。1958年为天津作家协会会员。1981年起任历届天津作协理事，1983年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历任安徽省黄梅戏剧团团长、天津戏曲学校教导主任、中国作协天津分会及天津市文联办公室主任、副秘书长等职。

闵人开始诗歌创作，是在1948年。处女作《查黑田》载于《皖北日报》。多年来，他在中央及各省市报刊发表长短诗作数百首。其中有的作品被选入《河北诗抄》《当代短诗选》《中国百家乡土诗选》、香港《世界中国诗刊》《当代抒情诗拔萃》《天津诗选》等诗选集。已出版的诗集有《枫叶集》（百花文艺出版社，1982年）、《落霞》（百花文艺出版社，1992年），诗歌《蜗牛的独白》《火柴》《海河夜歌》等。诗歌《希望，在天空大地和海洋》获1984年中国作协天津分会优秀作品奖，《蒙山美酒石翁醉》获1991年中国作家协会、《人民日报》“兰陵美酒”杯佳作奖，《保护神》获1993年《诗刊》“人民保险”杯特别奖。

闵人写诗，首重思想内容。他在《枫叶集》代后记《致诗人》中，把诗歌应有的思想内容和社会作用，表述得很鲜明。认为诗歌应有“甘露琼浆”似的内容，“战斗的旋律”，能“使人灵魂净化，分辨清浊”，“令人生命燃烧，焕发光热”，认为“诗篇，是精神文明的尖兵，/和时代声连声昂扬起号角”。的确，他的诗作继承诗的战斗传统和现实主义精神，表现出文艺工作者对社会的高度责任感，对祖国和人民的极大热忱。

闵人诗的第一类内容，就是歌颂祖国和人民，抒发强烈深沉的爱国爱民之情。

作者面对祖国、故乡的壮丽山水、古老建筑，无不爱恋和自豪。在《海河潮》诗中，诗人把故乡的海河水系、茫茫北国、燕山太行描写成“山水壁画”，抒发着“激荡的乡情”；诗人“高亢的歌”“迎合归航船笛同声问候祖国”！在《童话》诗中说：“亲生孩儿拥抱母亲，/海河爱我，我爱海河！”《登泰山》说：“攀登过泰山的七千级石阶，/仿佛读了一部崇高的美学。/这美学属于我伟大的祖国，/怎不叫中华儿女沸腾热血！”诗人兴奋自豪之情溢于言表。诗人在忆起外国侵略者蹂躏祖国土地和人民时，他仇恨满腔，无比悲愤。《纪念章》诗说：“日本侵略者打来了……我忧郁的心沉重了/像一颗凝固石子惶惶跌下古井”。“我要脱开沦陷区去寻求光明，/流亡学生悲乡土满怀苦情”。在《醒狮》中，诗人在抗日战争爆发地卢沟桥“徘徊漫游”，说要“永远铭记那生死存亡的时候”。在《拥抱你，美丽的青岛》中，诗人“筛过汇泉村渔民滴泪的网眼，/透视胶州湾列强带血的屠刀”，他发出怒吼：“敌人侵犯，我就和海防炮一起呼啸！”诗人的爱国救国之心坚定不移。当祖国故乡获得新生、解放时，诗人欣喜若狂。“那时呵，我望乡的心升腾了/像一场暴风雨所诞生的霓虹”（《纪念章》）。当祖国、故乡快速进步发展时，诗人放声歌唱，《叩问山海关》说：“今朝，五千年古国吹响文明号角”，“十亿人民奋起振兴中华”。此时的诗人不仅“回荡澎湃的思潮”，还要“发出吼声”，“张开臂膀”，说：“我愿做一块城砖，一颗脑细胞，/和你紧紧拥抱，伴你深深思考”。为了祖国强盛，诗人甘愿奉献身躯和脑力。

诗人歌颂伟大的中华民族和人民，歌颂她的勤劳、勇敢、善良和智慧。当诗人回忆青少年时熟悉的人民时，铭刻在心的是海河畔勤劳的“弯背弓腰的纤夫”、“长工茧手足”，是勇敢的“盐工大哥抗滩主”（《启蒙》）；是勇敢抗击“矿上鬼子挥刺刀”，“当年热血洒煤层，迎来红旗扬矿山”的罢工工人（《矿工一生歌》）；是高唱《义勇军进行曲》“昂扬民族魂”，抗击日本侵略军的军队和人民。当他回忆刚解放的家乡天津时，印象深刻的是“街头巷尾扬笑声”的人民，是“工厂起喧声”、“田野好墒情”，农民忙春耕，是电厂、钢厂、纱厂、新港在“显示人民创业的威力”！诗人热爱人民，与人民同悲欢，共命运。

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诗人更有系列专篇歌颂新中国各行各业的普通劳动者。他赞美采煤工是“伟大的画家……彩画煤都，彩画祖国”（《煤都，一幅壮丽的画》）。他赞美十八岁的渔家女是“织网的能手”，“捕捞的行家”，还能驾驶机帆船，“向远海抛撒”。诗人赞美清洁工、地毯工、勘探队员、消防民警、工程师、修鞋工、教授等，可称七十二行赞。赞美他们建设祖国的劳动热情、高尚道德情操，展示他们的劳动价值、丰厚业绩，同时也批判封建等级观念，赞美新的社会风尚民情。如《清洁工人》写道：“在清洁工人里你年纪最老，/最痛恨旧都会的肮脏，/最热爱新城市的美好，/每天迎着黎明把宽阔的道路打扫。∥扫，扫清了时间的尘埃，/扫，扫净了岁月的跑道，/扫到东方发白天光亮，/你面对新的生活舒心微笑”。各种职业和劳动，没有贵贱之分，都是社会文明进步的需要，都有艰辛和功劳。

到了“文革”浩劫之后，诗人对中华民族在革命烽火年代的老一辈英雄更加充满敬仰、缅怀之情。在《给前辈人立传》中，他给参加二万五千里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军垦的“老兵”、“老总”及“身陷‘文革’造孽的牢笼”的“老战士”立传，颂扬他们的不朽功勋。在《和同龄人谈心》中，诗人对“曾经浴火爬过铁索桥的民族”充满信心，鼓励当代“同龄人同心创业同步追求”。他也对年轻人充满理解和信任之意。《为青年人申辩》中，诗人为被“文革”内乱耽误的青年人正名，认为他们是“奋起的一代”，“勇敢的一代”，“拼搏的一代”，因而对青少年寄托着信赖、希望的深情。

闵人诗的第二类内容是哲理诗。作者捕捉大千世界的物象，写出托物寓意的咏物诗，从物象中升华出世间人生哲理，象征某种世态人情。他的咏物哲理诗可分赞美和讽喻两类。

赞美型的咏物哲理诗，歌颂人间高尚道德情操，表达诗人的道德理想、志向愿望。例如《雄鸡》赞美雄鸡说：“从不玩弄轻佻的花腔，/也不演唱哀怨的曲调；/嘹亮的音色如火如荼，/激越的情思似浪似潮。∥子夜寻觅启明星斗，/引颈长鸣向人间报晓；/正午仰望中天丽日，/向大地倾吐红色歌谣。”这诗歌意蕴明朗，首先是在赞美革命文艺宣传工作者。因为他们有志于为人民演唱积极进步的作品和健康高昂的情调。此外，《骆驼》通过不畏“任重道远”、“酷热奇寒”的骆驼形象，赞美艰苦奋斗、勇往直前的人。《清水芙蓉》通过赞美“根分泥污而不染”、“荷开荷谢美始美终”的芙蓉来赞美品质高洁的人。《煤》《火柴》借煤、火柴燃烧发光的性能来隐喻赞美乐于奉献、舍生取义的革命者、志士仁人。

讽喻型的咏物哲理诗则借某些物象讽刺批评消极阴暗的世态人情。例如《麻雀的哲学》讽刺“先饱私囊”，“千人唾弃/万人骂”的贪官污吏。《青蛙》讽刺“撒谎吹牛”的人。《乌鸦与喜鹊》批评“报喜不报忧/吃香不吃亏”的明哲保身者。《藤与树》借缠死树的藤批评忘恩负义的人。这些咏物哲理诗都能给人启发或起到讽劝作用。(www.xing528.com)

闵人诗的第三类内容是山水诗。先圣孔子说：“智者乐水，仁者乐山。”闵人不仅对北国山水情有独钟，咏诸于诗，而且访游、歌唱南国风光。在《落霞》集里，诗人描摹桂林的奇山秀水、岩洞迷宫，拜访张家界的峥嵘群峰、奇姿异彩，凭吊汨罗江畔屈原行吟的遗迹（《五月端阳》），瞻仰嘉陵江口重庆市白公馆革命烈士生前手植的石榴树。

闵　人

在山水诗中，诗人赞叹祖国山河的自然之美，惊服天公地母的造化之奇。如歌唱泰山的《仙人桥》，歌唱桂林的《芦笛变奏曲》。诗人也借山水奇景反观人间之情。如《夫妻岩》诗从山景写到“蜜月之旅”、“金婚之游”等各种游客的恋情，祝福新婚夫妻，赞美金婚夫妻，同情失恋男女，批评婚外恋情，融自然美与人间情于诗中，表达了诗人的高尚情趣和规劝之意。

诗人后期还有反思社会历史、回顾人生历程、记录时代进步的第四类诗篇。例如《老人河之波》写道：“人生纪念国耻的日子/梦忆白山黑水/流浪少年投身义勇军誓师/小号兵浴着鲜血成长/长城抗战大刀冲刺/刺出不愿做奴隶的英雄史”；“当代历史荒诞了十个年头/一代军中将两度狱中囚/命运之迷困惑悲怆的兵魂/抒情填词却悟出超然智叟”。这里，八年抗战是救国前进的历史，而荒诞的“文革”十年却是内讧动乱的倒退历史。既然是史实，诗人只好“超然”感叹和醒悟！诗人忠实记录一进一退的两段社会史，也是让读者、后人有所“悟”。诗人也常回顾个人的人生经历。《伉俪咏叹调》从“两小无猜”的娃儿妞儿历经“江山沦陷”、“两笔锋八年指日寇”、“凯旋天安门城楼”、“祸起庐山元帅被罢官殃及四周”、“抛书以后北大荒扶耧”，一直写到“古稀逢自由”。可见个人家庭的经历，总被社会历史所笼罩。在《诗心》中说：“心却常常回溯/童年小溪的九曲十八折。”《露白枫丹》中，诗人又借枫树的口吻说：“回忆我身受的风狂雨骤/侥幸没在一起霹雳下夭折/劫后的根须酷爱生存的自由”，希望在“第二个春天媲美一柱紫檀木”。这类诗表明，在社会历史曲折中，个人也经历波折。但诗人的人生态度始终是积极向前的，对未来充满信心。他在酬唱类诗如《回春》《花魂》《海河船夫曲》《跟着春天的感觉走》等，虽是酬唱，也是在回顾自己和同事们的艺术生涯，歌唱改革开放的新时代、“潮落潮涨的新纪元”；每当祖国有新进展和创造，诗人必用笔抒发喜悦心声。《一飞冲天》，就抒发了“欢呼中国发射火箭”的“激昂”、“快活”之情。

在当代诗人中，闵人的诗很有特色。

其一，他的诗风朴实深沉，爽朗清新。管蠡说，闵人的诗“情调健康爽朗，风格朴实深沉”。柴德森称闵人的诗“平中见奇，大巧若朴，朴实清新”。这些评说基本概括了闵人诗的风格特点。朴实清新是诗歌难能可贵的艺术高度。南宋方回说，诗的“意味之自然者为清新……世未尝无苦学精思之士，而或不能为诗，或能为之而不能清新”。明代杨慎说：“杜工部称庾开府曰清新，清者，流丽而不浊滞；新者，创见而不陈腐也。”现代诗人艾青说：“清新是在感觉完全清醒的场合对于世界的一种明晰的反映。”古人今人对诗的清新风格的解释都很中肯，也告诉我们，诗歌达到清新朴实、爽朗自然的艺术高度，绝非易事。必须有对社会生活、自然世界精细观察、深入思索的功夫，又要有深入浅出、出神入化的艺术表达功力。闵人的诗在观察生活、表现生活、评价生活、抒发胸臆方面都有深厚功底。他描写歌颂新中国都市普通劳动者精神风采的诗篇，都是他走街巷、下工厂留心观察、深思联想的结果。如《织毯工人》诗就给人清新自然、朴实深沉之感。既有明晰可感的形象，又有思想内涵。同时，他的诗感情真挚深沉。如《伉俪咏叹调》《老人河之波》《为青年人申辩》等诗，没有假大空的虚言巧语，敢于流露真言实情。不少诗由于涉及历史的坎坷路，人物的血泪史，因此也就流露出深沉感情来。

其二，闵人特别注重新诗形式美的创造，使现代诗在继承中国古典诗歌、民歌和“五四”以来新诗的基础上有所前进。我们知道，在上世纪20年代，闻一多针对当时新诗的某些艺术缺陷，曾在《诗的格律》文中，提出新诗的音乐美（音节）、绘画美（辞藻）、建筑美（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三美理论，丰富了新诗的艺术表现力，形成了以闻一多为代表的格律诗派。闵人的诗也可归于格律诗派。鲁藜说：“闵人诗歌中丰富的音色韵律感是当代诗中极为稀少的现象”，“闵人的诗是深受古体格律与民歌曲调的影响之回音”，是作者“苦工锤炼的痕迹”。我们认为，鲁藜的评说准确恰当。

闵人的诗多半是现代格律诗。诗行排列格式基本整齐。同一首诗中，每节的行数相同。有每节四行的，有每节二至九行、十三行的。也有行数不等，但排列有序的，如《煤都，一幅壮丽的画》共四节，一、三节都只一行，二、四节都是八行。闵人的现代格律诗来自三种影响。一是民歌体影响，如《矿工一生歌》，像是七言四句民歌体。《三姊妹峰》像是两行一节的信天游民歌体。二是我国古典诗词律体的影响，如《醉翁石》，像古代长短句的词，全诗五节，每节四行，各行长短不齐，但各节之间整齐划一，节拍顿数完全一致。三是受外国诗影响。如《麻雀的哲学》，就是仿苏联诗人马雅可夫斯基的阶梯诗体。

闵人的诗押韵较严。一般在两行押韵或数行押韵。每节押同一韵，或全篇押同一韵。

闵人诗中对仗工稳。所用对仗格式多样。古人在格律诗中用过的临近对、每句对、隔句对、连珠对、联绵对，闵人都用过。临近对，如《伉俪咏叹调》共十节，几乎每节都有一联对仗：“并马缰七月向中原/两笔锋八年指日寇”，“笔触文网游鱼上索/口犯教条鸣鹿下囿”等。当句对，如“一代军中将两度狱中囚”（《老人河之波》）。隔句对，如“恰是二月梢头的豆蔻年华/轻打莲湘婷婷袅袅滁州小巷/正当七月流火的峥嵘岁月/重扣腰鼓铿铿锵锵江淮大地”（《回春》）。连珠对如“空谷回音嘤嘤求偶自千古/高山悬影飘飘欲仙到如今”中的“嘤嘤”对“飘飘”（《三姊妹峰》）。联绵对如“云雀上寻云海海涯踪影渺茫/雨燕下问雨谷谷峪回声隐约”中的“海海”对“谷谷”（《山鹰的诀别》）。这些工稳的对仗，从句型和形象上构成均衡对称的形式美，从声调、节奏上造成抑扬和谐、顿挫铿锵的音乐美。闵人也常把古人的对仗同现代诗的技巧结合运用，如“以那探海栈桥的曲线勾勒鸟颈，/以那傍山楼丛的色调装饰翎毛”（《拥抱你，美丽的青岛》）两句就是把对仗与排比结合起来。可见闵人对诗的形式美是力求精工的。

总之，闵人的诗不论在思想内容还是艺术形式上都有独创的特色和高度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