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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昌定的《探求》:新时期卷

时间:2024-07-2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王昌定这就是沉思历史,特别是让“文革”“这惨痛的十年和旧时代永远一同埋葬”的视野,反映在今天依然需要继承的传统和宝贵经验。其次,《探求》通过三条线全景式地描绘何蓼汀所走的道路,使小说有一定的史传性。第一是何蓼汀的生活线。何蓼汀再度被捕。第二是何蓼汀的爱情线。

王昌定的《探求》:新时期卷

第二节 王昌定的《探求》

《探求》是王昌定在粉碎“四人帮”后不久,花了十九个月的时间,三易其稿的长篇小说。是他继《海河春浓》之后的第二部长篇,第二个创作丰收期的“拳头产品”。小说写的是“旧时代的、故乡的知识青年的迷惘与追求”,但却受到读者的欢迎,并获得天津市第一届“鲁迅文艺奖”。

长期以来,文艺家写革命历史题材,只能是以代英雄立言的笔触,用讴歌工农兵杰出性格的形式,概括与描绘亿万群众为之奋斗的沸腾生活。可是作家个人的影子,在小说中总是不能成型。这势必使革命历史题材成为只能反映“英雄”(这是必要的)的封闭式体系,既忽视和排斥了对三教九流各色人物的塑造及对形形色色的人生命运的刻画,又不能让作家的富有个性特征的感情——它是最能打开读者的审美闸门的——活跃于纸上。照理讲,“自己的生活积累”、“个人的独特感受”是创作的沃土,从五湖四海汇集到创作队伍中来的、参加过民主革命的作家们,也一定能从亲身的经历,多侧面多角度地去反映火红的年代和启迪后人的人生命运。但是在革命历史题材非工农兵莫属的“左”倾理论下,作家只好把“自己”冷落起来。当然,文坛复兴之后,提倡题材多样化,人们开始在历史题材中反映着自己,可是却做得不太够,或者说,缺少特点。

而王昌定的《探求》多少弥补了上述不足。他在这部长篇中,明显生动地把自己参加革命的人生经验、把自己经历“文革”后的深思,嵌进小说尤其是形象的塑造中。《探求》的情节并不复杂,它基本上是以高中学生何蓼汀的追求为骨干线索,描绘抗日战争期间国统区的乡镇知识青年,竟进步无门、报国无门、与封建势力抗争也无门,几经磨难才能走上正确的道路。

对照一下作家本人的成长,可以说何蓼汀的“探求”,就纪实着作家自己走过的步履:同是河南人,都出身破落地主家庭,一起求学开封著名中学,在民族危亡的岁月,因阅读进步文学作品接触革命思潮而有了朦胧的革命意识和反抗黑暗的思想,然而却在毕业前夕和回乡教书组织书社时,前后两次被国民党特务逮捕,最后一同找到“北极星”,踏上革命的征程。至于小说所交待的时间线索,竟和作家的那段实际生活,相差无几:凡是作家在追忆性散文提到的故乡人,都如实出现在作品里。(参见《绿叶集》)但是,《探求》并不是自传体小说,从作家自己原有的生活到何蓼汀形象活跃在长篇中,王昌定用他那“独心知”的现实主义作了提炼。

王昌定

这就是沉思历史,特别是让“文革”“这惨痛的十年和旧时代永远一同埋葬”(《探求·卷首小引》)的视野,反映在今天依然需要继承的传统和宝贵经验。作家刻画革命大潮中一般状态下的青年,是因为他们的思维与行动方式往往更有说服力。所以作家着重抒写的是20世纪中国社会里求知欲极强的读书人阶层。不论是身受封建主义残害的青年妇女,还是组织书社的小学教师,不论是正直的老校长,还是年轻的老夫子,他们都具有相当的文化修养,没有直接经受经济的压榨,但不同程度地有“苦闷症”,尤其是深受乡镇文化陶冶的何蓼汀,由于世道不平和家庭渐见困顿,加上爱情的苦恼与写诗不能自由抒怀,而不满现状。但他仍然依循中国文人洁身自好不同流合污。可是日本侵略者的铁蹄、国民党的特务统治,打破了人生节奏的原有状态,迅速把涉世未深的何蓼汀推到生活的十字路口。然而并不是所有的青年都能马上醒悟,也并不是觉醒者都走一条坦直的路。更复杂的情况是和这位“小诗人”一样,越耿直自信并讨厌政客之流的肮脏,越是偏离了正确的政治方向。挫折会使人清醒的,他终于在走了弯路之后,懂得了认清方向的重要。而且明白了,个人的优势(品性、文化、素质,乃至中国传统美德的熏陶)在离开了社会大趋势时,也必然会成为包袱、成为压力。小说以真实感人的描绘,丝丝入扣的剖析,通过这一最终趋势,对何蓼汀原有行为作了反拨。而且这种反拨又是置放在民族矛盾、社会矛盾空前尖锐、炎黄文化特别是年轻人的“读书立业”受到严重冲击的背景下,于是何蓼汀的探求以及他的性格,就不是作家“自己”。这时的何蓼汀就有了巨大的感染力,因而成为一种典型性格了。

其次,《探求》通过三条线全景式地描绘何蓼汀所走的道路,使小说有一定的史传性。

第一是何蓼汀的生活线。他先是不满于家乡的偏僻和处处拟古的腐气,离别故乡到省城的开明学校读书。然后在抗日热潮的推动下,他把学知识与安邦救国联系起来,满怀激情地参加学校的社会活动并以诗歌抒发自己的爱憎。可是国民党反动派的不抵抗和特务政策,使已搬进深山的开明学校失去了民主空气。仅因为他参加了读书会便遭到了逮捕,他平时敬仰的老师、学友也受到迫害。

未成年的何蓼汀对前途感到困惑、气恼,觉得还是家乡“干净”一些。回到本县后,他与“老夫子”史德纯、杨岩等人在教书之余组织了书社,想靠自己的努力慢慢给家乡作出些成绩。不料,家乡照样存在国民党的特务网,甚至比学校的黑暗有过之而无不及。何蓼汀再度被捕。尽管后来被取保获释,可他丢了饭碗。“腐公”整天唠叨、闭塞的人们都疑惧地躲着他,何蓼汀在“很像一口古井”的氛围中度日,他感到“路茫茫”,甚至要溺水自杀,在他心中翻腾起:“人和人之间还有没有信任,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希望,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www.xing528.com)

他不能回答,他的朋友、亲人也未能回答。可是党所领导的抗日武装共产党员徐树波、赵大山、叶怀安做了回答,甚至国民党特务潘立夫等人的倒行逆施,也从反面教育了何蓼汀。人的觉悟往往是在比较中提高的,小说在展现这一方面的内容时,采用递进式,层层推进一环扣一环。当何蓼汀终于走上了革命道路后,小说也就推向了高潮,并显示出符合何蓼汀的性格逻辑和社会规律的结论。

第二是何蓼汀的爱情线。作品在描绘这一内容时,运用了不断自我否定的刻画方法。先是在求学期与同窗周文惠接近并产生了爱情,企图否定母亲的旧式包办。然后又因周文惠的用情不专和被伪君子张杰所欺骗,使何蓼汀意识到爱情不能强求又陷入了苦闷。最后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与母亲认下的媳妇秦丽娟结婚。他从女子当时的地位设身处地想到秦丽娟的苦楚,善良使两颗陌生的心接近,尽管在形式上是旧式婚姻,但实质上却否定了封建的束缚,加上何蓼汀原有的民主思想与秦丽娟对生活的认识,他们先结婚而后恋爱了。这一描写和其他的小说不同,既不在爱情的小圈子里打转转,也不因鼓吹理想的爱情而忽视了“残酷”的现实。它反映出那个时代那个环境下,封建礼教一方面在束缚着青年人感情的流淌,可传统道德美的力量又在另一面起作用。一旦与理解结合,就会对黑暗产生冲击。这种在不断自我否定中描绘爱情,不单在丰富人物性格和展示人际关系上平添了有力的几笔,而且还增加了小说开掘主题反映生活的深度。

三是何蓼汀对封建势力的抗争线。作家在反映这方面的内容时,使用了把何蓼汀的生活线横向拓展的手法。于是主人公就置身在一个既要探求自己的人生道路,又要不断地与封建势力较量的坐标里。作品生动地揭示了在中国腹地,从伏牛深山到蓼城古镇,封建思想散发着臭气,封建势力在绞杀着健康的肌体。而这一切又由于日寇入侵,国民党特务活动猖獗,表现得更加赤裸裸,使何蓼汀等青年每探求一步,就要与之进行殊死的搏斗。小说尤其以渲染的方式,写了青年们对县长鲸吞死难者抚恤金的斗争和揭发沈子瑜建所谓贞女祠以遮其丑的行为。何蓼汀用他的正义、同情,向封建势力进攻,然而当何蓼汀还没有与革命事业血肉相连时,他仅仅在局部上取得小胜,却以第二次入狱表明了孤军对抗封建势力的失败。显然这也就为何蓼汀的不断探求埋下了伏笔,并提供了典型环境以充分展现其性格。

再次,《探求》借鉴了《红楼梦》中某些刻画人物和情节的笔法,使他的现实主义向更富于表现力的方向发展。

《红楼梦》是作家一直喜爱的古典作品,但正式研究并把其艺术营养明显地注入自己小说创作中去,还是他80年代初调至天津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任领导时的事。由于他是为着创作和以创作的角度去研究《红楼梦》,因此他的视野便充满着明显的针对性并坚持艺术逻辑的分析。所以他在“红学”上虽非独创,但有着独识。例如他重视形象的分析,在《论林黛玉薛宝钗两个艺术形象的对立统一》一文中,作家以辩证的观点对钗、黛两个人物性格的“差异”,进行了微宏观结合的“苦心孤诣的探索”(《文学论丛》第1期《编后记》),从而阐述了不能以“直线式”的观点形而上学地理解艺术形象的原则。所以他在《探求》中,对何蓼汀性格进行了掰开揉碎的剖析,并着力从复杂处去塑造。

其一,他汲取了“人物是典型的、独特的,生长他的环境也是典型的、独特的”的创作经验,使《探求》较好地反映出中州腹地小知识者的那种内心复杂而行动明快的人生追求,同时也加深了他对典型问题的理解。由于我国文坛上,曾有过典型即是阶级本质的提法,所以不少作品缺乏性格与环境的独特描绘;而粉碎“四人帮”后,一些作者又过分注重性格的“这一个”而忽视了它与环境必须也是“这一个”的联系。《探求》在这方面解决得比较好,小说抓住了大环境与小环境(背景与人物生活之地)的微妙结合,抓住了人物主流与支流的对立统一,全面地表现人物。

其二,在塑造有血有肉的形象中臧否人物,并尽量在同类形象里,写出不同的个性。同是探求型的读书人,何蓼汀是苦恼于心直言于外,喜怒于一人一事之上。所以他很少远虑,更善当即表态。而史德纯就比较稳当心细,于外表的不温不火中胸藏火热心肠,因而他能审时度势,不轻易盲从,一旦下决心,就很少反顾。同时,《探求》对妇女形象的描画也是有血有肉,各具形态,但对她们的臧否是由读者来完成的。周文惠、秦丽娟和赵琼花三人都是待嫁的姑娘,但周文惠进的是开明学校,比较活泼,可她的道德修养不足,结果造成婚姻的不幸。秦丽娟没文化,虽幼时为小家碧玉,可成长于苦难之中,善于将心比心,在温柔中有刚强。而赵琼花被深锁在高宅大院,受一派腐朽的教诲,刚有一点朦胧的爱情火花,就被“抱灵牌的婚礼”无情地碾碎,并以她受辱自杀的悲剧向黑暗做了无言的抗争。对这三位妇女命运的臧否,作家无半点明示,全要靠读者审美出来。这里表现了王昌定的艺术见解,作家要“习惯于艺术地感觉一切,再现一切”,不要让理念去牵拉形象,造成人物的外露或概念化。

其三,以“不单一”的美学观念,结构故事,使用语言曹雪芹是反对千人一面的,一部《红楼梦》可以称之为艺术的百科全书。所以鲁迅称赞说,此书一出,“传统的手法被打破了”。王昌定是相当钦服《红楼梦》的艺术思想的,尤其是多样化地描绘生活,用不同的笔墨写不同的人和事或以各色笔墨写一个人和一件事的不同侧面。对这种“不单一”,作家在研究《红楼梦》中是极重视的,在创作中更是悉心地继承。《探求》的缠绵重情外柔内刚的风格和“追踪蹑迹”式的结构,就受了《红楼梦》的明显影响。至于对几个妇女的命运安排,稍熟悉《红楼梦》的人都能看到,是很有些曹霑之风的。《探求》的文笔也一改创作第一期的“干练的白描”,向刚柔结合细致动情上发展。

由此,可以看到,《探求》是王昌定复出以后创作上的重大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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