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楠的情诗情史及写作态度解读

解读蒋楠的情诗情史及写作态度

蓝紫

对于一个真正的作家来说，任何一件作品的完成，都会有着其特定的生活背景与文化内涵，而且，作品的质量，与其自身的文化内涵永远是成正比的。正因为如此，品读蒋楠的诗，联系诗人当时的生活背景，诗人站在诗歌的高度看待现存事物，使写作和生活带有令人着迷的梦幻特质。因此，在诗人所著作品中，除却那些表面上浮光掠影的东西外，更能品味出诗人隐藏在深处的思想内涵与精神追求。

曾经读过蒋楠的一首诗《7》。“一个数字分娩的悲喜，使我无法入眠/索性像李白一样在月亮里走走，蓦然回望/视线被空房子拦腰截断/屋顶上几只宿命的候鸟，啼醒/地狱里斑斓的清明……”一个简单的数字，在诗人蒋楠的眼中，却牵引出一连串的优美的意象、情境。令人情不自禁地跟着诗人神游，想到七月初七，天上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想到西域的上帝和东土的观音……我不禁为诗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鼓掌叫好，并为如此优美的文字深深折服。后来经过了解，才明白诗人当时正狂热地爱着湖南永州的一个叫静的女孩。取“7”与“妻”的谐音，在诗中暗藏心中的爱慕与希望，并在最后两行点题:“我和一个数字牵手/走向静美”。诗人这种隐忍、执着、深情的爱情追求，冰雪聪明的女孩，又怎么能不被他的痴情与才情感动?热恋中的诗人，恋人仿若心中的仙子。“天堂里美艳绝伦的姑娘/为着苦海里沉浮的一粒尘埃……”当时，诗人正处在感情痛苦失意的时刻，在一次邂逅中偶遇静，静的天真活泼唤醒了诗人内心深处的激情，痴情与才情并发。热恋期间，诗人一首首力作脱颖而出，从虚无的幻想到现实的归宿，“静”的名字一语双关，以不同的排列方式频频深入浅出于字里行间，蒋楠用其高明的诗歌技巧，将其嫁接成具有可公度性的共识语境，既成就了一首首好诗，又取悦所爱之人。如《2月14这一天》中，“雅。就像唐诗/……静。就像唐史”;《稻花村口张望的女子》中，“我要在这条路上追逐一名女子/寻求一份淡雅和宁静”;《距离》中“那百合般的唐代女子/把一只天鹅放进湖心/优雅地静静地/听蛙鸣”;《风筝》中“飞翔的鱼淡泊而宁静/跳跃的蝶素雅而轻盈//唐诗时代的抒情……”等等，不一而足。

纵观蒋楠以前的许多诗作，作品思想理想化而又不缺乏理性，他的诗作从生活的现实出发，用诗的语言、丰富的想象力为我们描摹了一个个优美的意象，如《稻花村口张望的女子》中，以一个个意象为切入点，整首诗就可以看出一个生动的故事情景:诗人在去七宝一居侧面的稻花村看望静，在107国道上塞车了，此时，天上下着蒙蒙细雨，静撑着花纸伞，在雨中满含期待地张望，当听到诗人的脚步声时，她溅着泥水张开双臂，像一道阳光朝诗人飞奔而来，刹那的相拥，定格成永恒。跟着诗歌最后一节中“在都市里的村庄留了一块空地”。于是有了诗人的又一首力作《虚拟一块菜地》。在《虚拟一块菜地》中，诗人忧虑地说“我在我的菜地里，用忧郁元素/构筑现实主义的蓝图”。从标题及整个诗篇来看，确实如“虚拟”。是诗人在浮躁的东莞对自然田园的向往，但这种向往并不是没有根基。以诗人当时的生活情景来看，诗人在大岭山上班，而静在稻花村，则诗中“稻花村”是现实中的，“青衣女子”是现实中的，蒋楠在一种理想化的虚拟王国里将现实与幻想完美地融合，用“虚拟的菜地”向读者呈现“你挑水来我浇园”的完美爱情的经典写照。此诗的高明之处，是蒋楠只用短短一首诗，却能让人看出不同的涵义，比如有的人看成了“生活”;有的人看成了“梦幻”;有的人则看成了“爱情”，达到“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境界。古往今来，情诗的写法千百种，别的情诗，大多是要么直白不委婉，要么委婉不现实。能把一种(爱)/情贯穿于字里行间，与现实融合，弄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的，在我有限的阅读中，只见蒋楠一人。拜伦说:“谁写作不是为了取悦女人?”拜伦又说:“一个人要想成为诗人，要么陷入情网，要么悲苦不堪。”这也是蒋楠常常对我所说的。所以，在他热恋期间的诗作中，诸如此类的作品俯拾即是。不过，在《写给诗人节的十四行》中，诗作前面写的是屈子天问，而结尾之处诗人又回到自己的情感现实:“在永州或者达州的山涧溪流/我和一个在逆光中行走的唐代女子不期而遇/在众神的祭坛前合二为一”。诗人节就是诗人节，不是情人节，诗人后面这段话虽好虽神圣，但我觉得放在此处不妥，属此首诗的一个败笔。(www.xing528.com)

歌舞升平的乱世，我们的欢喜没有安稳，温暖没有根基，爱一个人又没有诺言，没有考验，所以也没有相信。爱，从来不是归宿，也不是我们彼此的延续。在《都市之夜》里，蒋楠说:“蜇伏夹缝地带的人/总不能以一轮下弦月，换取/一张飞往高粱和玉米地的机票/眼睁睁瞅着/一场虚拟的爱情在黎明前结束”。在读完这节诗后，仿似听到了诗人心底那一声长长的叹息。“而我哑然告知/游离在物质世界的朱丽叶/爱情的墓穴葬送不了时间的玫瑰/静静的夜色跟海涛私奔”(《你逃不过我的视线》)。在诗人为静写的最后一首诗里，仍然坚持他的痴情“站在我们萍水相逢的岛屿/你在我的视线里永恒”。从头至尾，诗人对待生活/爱情与他对待诗歌一样执着痴情，虽然爱情只有八个月，诗人发出了“八个月短暂/一颗种子悲情过渡/八个月漫长/一株植物漠然表演”的无奈感叹。短短四句，将诗人八个月中所历经的过程刻画得淋漓尽致。“神圣的爱情、艺术的天堂、精神的乐园和诗歌的帝国，实际上早就在蒋楠的血液和骨质里播种扎根了”(杨然语)。任何作品都不能脱离时代遗世而独立。在现代城市，诗人诗作(或生活)中的“唐代女子”、“柏拉图式的情人”也只能成为一种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精神慰藉。

蒋楠说过:“诗歌不是一种技术，更不是翻着《辞海》一蹴而就的文字拼图。诗是具有肉感、骨感、质感的血肉之躯，只有回归文本的原生态写作，才能凸显诗的艺术张力。”文学作品中的必然之物是风格，好的风格形成，要求作家必然要拥有一种娴熟、沉着、浑然一体、逼真的品格。当然，光拥有这种品格，还不足以使其作品达到艺术成就的最高水准。在诗歌漫无边际的道路上，蒋楠更注重自身素质的充实，力求自己既懂传统的诗学文化，又懂西方诗歌精华。为此，他在繁华浮躁的环境中静下心来，大量阅读世界文学名著，坚持回归文本写作。他擅于撷取生活中一些平常的生活细节，幻变成一种超现实的生活化语言。比如诗作《网》，因为现实浮躁的世界，静痴迷于网，并且没有褪去小女孩的天性，隔三差五去会见网友。于是，诗人在《网》中委婉地劝戒静:“那只键盘上的手/射出的丘比特之箭/先把人逼疯再把人唤醒/醒了的人捂着碗大的伤口/笑笑说:不疼。”又明明白白地表白自己的心迹:“移开键盘的手/停留在自己的人生履历上/我成了你生命中/最生动的封面。”鲁迅说:“倘要论文，最好是顾及全篇，并且顾及作者的全人，以及他所处的社会状态，这才较为确凿。”诗人根据社会现实，所劝戒的并不单止一个人，而是社会上许多痴迷于网恋，迷失在网络的人。显而易见，我们在这里遇到的并非如何理解一个词、一首诗或一个人这样的问题，我们遇到的是一种综合的社会症候，它相当诡异地同时证明了诗意对公众的强烈感染力以及伴随这种诗意感染力所产生一切。

“写作并不是寻找稀有词汇，而是对用得太多的词进行重编码。词的重新编码过程如果被升华冲动形成的特异氛围所笼罩，就有可能不知不觉地被纳入一个自动获得意义的过程”(欧阳江河《站在虚构这边》)。对于严谨的个人写作而言，蒋楠的诗从自我写起，并跳出自我情感的渲泄，令读者领略到另一种社会的、生命的、或感情的深一层意义，我认为，这是一个好诗人所必须要具备的优秀品质。一系列高质量的作品使现实的蒋楠与诗中的蒋楠在诗歌的建筑上完美地合二为一。

浮躁的尘世，诗歌正变成许多人发泄的工具，又或者变成了某些人争名逐利的利器，诗学的美感遭到破坏，以至于神圣的缪斯正逐渐褪去了遮羞的外衣，被一些自称为诗人的“诗人”进行惨无人道地“强暴”。爱伦·坡说过:“写诗本身不是一种目的，而是表现一种强烈的感情，表现美的节奏。”只有不带任何功利性的写作，才能成为写作的最高境界，才能带来一种精神上的安慰，使写作变得深遂。我们的过去及未来，并不是由可以追想的往事或者虚幻的浮夸风构成的，它们只能提供恍惚的暗示或者某一种心情，而由其凸显出来的一种自然的艺术张力，使人情不自禁地为它倾倒，又或者成为另一种精神支柱。由于写作性质上存在不同的理解与追求，构成了写作群体中不同的精神境界。一直对缪斯怀着极度的敬畏之心的蒋楠，他的这些从心里流淌出来的诗句，不能不说是一种高蹈的诗学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