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疼痛诗学”的广度和深度掘进
评蒋楠的地震诗创作
何世进
从大巴山一隅旅居南方城市的青年诗人蒋楠,伴同据守大巴山的另一青年诗人龙克,近年高倡的“疼痛诗学”,在不断从事理论建构的同时,以其立异追新的诗歌创作,探索时代语境下的诗歌精神、向度及可能,在当代汉语诗坛坐标系中独树一帜。蒋楠的地震诗便是其中的典范性文本。
一
自古道“国家不幸诗家幸”。每逢国难当头的时候,诗人在精神上总是勇于承担的志愿者,要么以笔为旗,要么投笔从戎,这是义不容辞的职责。发生在2008年5月12日的汶川大地震,给川西人民带来了一场空前的劫难,数百万人受灾,特别是那些嗷嗷待哺的幼儿和学生,都在瞬息之间埋葬在垮塌的废墟之中。蒋楠和那些有抱负有作为的诗人作家一样,用源自良知、从灵魂深处呼号出来的悲悯、同情与救赎,凝结成了最具人性光芒的诗篇。
一组经典的诗歌犹如精神领域的通行证,这些用血泪凝结而成的诗行牵动了万千读者的心,激起了共鸣与回响。他与龙克、蓝紫、雨散、水晶花、胡有琪、凭栏望北们探寻多日的“疼痛诗学”,也终于找到最佳喷发口。
“就在5月12日那个疼痛的午后/我们血脉相连,心手相牵/在人间炼狱永恒地驰援/在淤泥和钢筋水泥中/用绿丝带搭建精神故园”(蒋楠《我们都是汶川人》)。就在地震暴发的一瞬间,拉近了青年诗人蒋楠与罹难者的心灵与感情距离。而当诗人经受了人间最惨重的灾难洗劫后,情感灵魂变得更加圣洁、慈柔与美好,“我要让泪光中的向日葵/在我脚下这片疏松的土丘上/在一切泣血的生灵之上/悲怆地昂起头来”(《未完成的诗》)。
诗人用“泪光中的向日葵”这一既悲情而又充满美好向往的意象,营造“疼痛诗学”的鲜明特色,再以“泣血的生灵,悲怆地昂起头来。”揭示出“疼痛诗学”的文化内涵——伤痛而不失倔强,要在大灾难、大哭大恸的炼狱中,铸造我们万难不屈的民族灵魂,“多难兴邦”是我们的共同旨归,诚如诗人所吟唱的“我要让所有路过尘世的断章/抵达生命之诗的高度”(《未完成的诗》)。蒋楠直面5·12汶川大地震,饱蘸从心灵深处流淌出的血与泪,谱写诗章,真正抵达了生命之诗的高度。
二
在提升“疼痛诗学”品位的诗歌创作中,蒋楠并非一帆风顺地“抵达了生命之诗的高度。”而是经历了一个“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艰难历程。他之前创作的《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汶川》,便是让我们的泪水汹涌而出的好诗。“我用沉重的肉身/承载轻飘飘的灵魂/我多么希望,我可以/用像生铁一样坚硬的手指/刨开那些冷血的废墟,那些/面无表情的石头/发现生命的迹象;而不是/一些最后的容颜和姿势。”在这里,蒋楠已非千里之外的一个旁观者,而是让泣血的内心冲到地震灾区最前沿呐喊。诗人展开飞驰的想象,他的灵魂,他的精神情感已经飞向救灾现场,他的血肉之躯与心思目力,全然与最坚强、最勇敢的志愿者融为一体,体验并参与救助者的英雄行列,与他们同呼吸,共命运,一齐用渗血的手指刨动废墟,抢救幸存者。“我用滚烫的血液/灌溉受伤的荷塘/我多么希望,那些/沉睡百年的睡莲倏然/睁开双眼,发现我/撑着天堂伞站在原点。”在这堆积情感、积极参与的大营救中,诗人的希冀也经过了一个不断深化与发展的历程,从而使诗歌的思想内涵和悲壮意境,得到了锤炼与提升,最终走向了成熟圆融。(www.xing528.com)
“我多么希望,被这场/灾难的魔掌肆虐过的悲怆沃野/长出的不仅仅是/嫩嫩的幼苗,萋萋芳草/还有一个民族的希望/还有一个民族的脊梁”,这既是诗人情感逻辑发展的必然,也绝好地宣示:“疼痛诗学”绝不能单一地理解为对遭遇不幸的人一洒同情之泪,掬示悲悯之情,更为重要的是要给予他们精神救赎,对他们予以终极关注,使他们在逆境中不致被灾难所压倒,要在最冷酷的境遇中看到“民族葱茏的希望”,坚强地挺起脊梁。从而赋予“疼痛诗学”神圣而庄严的责任感与使命感。
三
为了驱使“疼痛诗学”责无旁贷地担当起民族复兴的伟大使命,蒋楠旗帜鲜明地宣示:要“驮着伤痛雄起”,诗人在伤痛中昂起头颅,他清楚地看见“大地淤血淋漓/我们的天空还很清朗、很蔚蓝/风雨里,我们掰开了死神的手/打通了没有尽头的通道/复活的常青藤开始向里疯长/厄境中,我们一起昂起头颅/迎来下午2点28分的霞光/我们点燃生命的奇迹/驮着伤痛雄起。”在这里,诗人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幅感情色彩矛盾对立的画面,一面是淤血淋漓,一面是复活的常青藤;一面是昂起头颅。诗人正是在这难分难解的矛盾对立中,寻求精神心理的平衡,他伫立在大灾难降临的2点28分,窥视生命的霞光,即便驮着难以承受的伤痛,也要为民族的伟大复兴而雄起。诗人的感情是痛苦复杂的,却也是硬朗而倔强的。诗人决意要将“悲情与力量化成一双救赎的大手/挖掘博爱四射的‘息灾’、‘增益’、‘敬爱’、‘降伏’/让其——呈现。”不难看出“救赎”、“博爱”是构建“疼痛诗学”的关键词语。诗人秉承这一美学原则,所创作出的“疼痛诗学”文本,真切感人,直达人的生命与灵魂,独具人性深度和哲理高度。
四
蒋楠十分重视诗歌创作的优美意境与和谐温婉的韵律节奏。《独自走出汶川的小女孩》便是这种玲珑剔透的精品力作。“汶川一样清澈的小女孩/你眼里跳跃着的画面/可是曾经的汶川?/和你一样眉清目秀。”诗人于大灾大难之时,十分难得地对从震区中走出来的小女孩作审美静观,描画出她外在的“眉清目秀”,更入木三分地刻画“在无家可归的路上寻找家/把坚韧、自信、独立与唯美/这样一些关键性语词/带出了远山和峡谷。”小女孩面容的清秀与内在气质的坚韧、刚强与自信,构成了阴柔之美与阳刚之美的绝好契合,彰显出“疼痛诗学”的独特风骨。
在其地震诗的扛鼎之作《第七日——为全国哀悼日而作》一诗里,蒋楠怀着虔诚的悲悼之情,视通万里,神与物游,长歌当哭,悲怆地诉说:“不要问,鹤归的方向/有没有车来车往/不要问,西行之路是否残缺/不要问,天堂里有没有余震/就这样默默地走吧/正如你们默默地来。”诗人情笃意远,一路送行,饱含的是无尽的泪水,潜藏的是无尽的哀思,言有尽而意无穷,拓展绵延着读者思索想象和寄寓哀情的广大空间,并让读者去填充。
应当说蒋楠的地震诗,不仅拓展了“疼痛诗学”的内涵与外延,从而达到了一个新的人性深度与文本厚度,而且在表现形式,特别是在现代诗歌怎样关注现实的重大题材,体恤民生,创作出为大众所接受与喜爱的作品等方面打破了瓶颈,开辟了广阔的诗学前景。诗篇所具有的优美而悲壮的弦律,张驰有度的节奏,连同既明朗又深邃的意境,既脍炙人口又意味深长的语言艺术,都为“疼痛诗学”的深度掘进提供了可能。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愿蒋楠、龙克连同“疼痛诗学”的践行者,能够走出一片云蒸霞蔚、花香果鲜的诗学境界。
鲁迅先生早年预言:“早就该有一片崭新的文场,早就该有一批英勇的闯将!”蒋楠、龙克、蓝紫、雨散、水晶花、胡有琪、凭栏望北们不亦为时代诗之骄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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