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银行当禅房的诗者评胡有琪诗集《雪在燃烧》
精神世界是丰富多彩的,但是精神世界的源泉是什么?萨根在《魔鬼出没的世界——科学,照亮黑暗的蜡烛》一书里写道:“‘精神’一词是从拉丁文‘呼吸’变化而来的。我们呼吸的是空气,无论它多么稀薄,但毫无疑问它是物质……”读罢胡有琪的诗集《雪在燃烧》,我想说的是:能够把物质的银行和非物质的禅境,揉捏成飘逸而空灵、本真而唯美的意象,在天空、身体和石头间自由呼吸、游刃有余的,当诗人莫属,当我的胡子大哥莫属。
一般来说,在盛世的心理氛围下,佛教彼岸世界的诱惑力,只限于处在社会神经末梢的底层群众,而上层文化社会不是把它当成酒足饭饱之余的安慰剂,就是当作点缀风雅的玩物;不是把它当作祈祷来世幸福的敲门砖,便是当作炫耀功德与财富、大兴土木的借口。可是,在“彻头彻尾的信徒”胡子大哥的身上,却体现了儒、释的进一步融合,偏重于诗人在内心精神生活中的心理满足。
我记得
我是地地道道的和尚
我却拍碎了脑袋也无法记忆
何时丢失了那件袈裟
饿着肚皮
我庄严地吟唱一声:阿弥陀佛
可惜,我赤身裸体
——《和尚》
大悟却未大彻的盈然调侃,字里行间的禅,是诗人在沉思“道”与“佛性”的同时,将主观禅悟的理论活动与自然景物的感性形象相契合,从中获得了精神的超脱。
脱下戎装进驻银行,爱穿衬衣走四季,被誉为“巴山金融诗人”,实为“巴山怪人”的胡有琪,一如既往地风趣幽默,淡泊宁静,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其人真,真诗亦真,“没有光环是人/涂上金粉是佛”(《佛》)。《雪在燃烧》是诗人历练多年心血,催生的第二部作品,诗里没有任何浮躁的语词,质朴简约的文字营造出了生命的粗犷和硬朗。诗人对生命的感悟不是直抒胸臆的表白,而是孵化一个个精巧的意象,豪爽却不失含蓄地展示,用原生态的本真完成珍视生命韵致的书写。
“本真之情虽然总是与一种具体的审美感受相关,但不能还原为对任何一种具体对象的喜怒哀乐,它只是意味着率性”(王乾坤语)。“在佛拈花一笑中/我立地开悟,真正的佛并不需要袈裟/在佛真正快乐的日子里/天下太平”;“看花,花开花谢皆有因/看人,生死轮回善恶有果/看天,天外有天玄之又玄/你慧眼穿透四维时空/才发现/凡眼看不到的世界/最令人向往”(《佛》),在个体生命创作中,胡有琪的这种趋近新儒家文化的诗写风格,又可以从后现代主义那里找到理论根基。“真”在西方不尽是主客符合,而更关乎生命意义。后现代主义者拒绝模式,嘲弄本质,但如果不把“本真”望文生义地解构为“本质的真实”,那么,我们就一定会发现,诗人所追求的,正是一种非中心,非霸权状态下的本真生活。
“随花草快活地呼吸/灵珠顿现/大道/就是安详中的自然自在/就像佛嘴角上的微笑”(《禅》)。翻开东汉以后的中国历史,到处都可以看到中国道教留下的斑斓史迹。“道”是人生达到的最高境界,庄子的目的是要在精神上与“道”为一体,以求安身立命的家园。“道是美与文艺的本源,目的、理想和归宿”(候敏《有根的诗学》)。胡有琪的以中和刚柔为基调,以生命谐调为趋赴的所谓“大道”,正与此暗合。在他的诗中,我们体验到了“道亦本真”,体验到了“天人合一”的“圆融之境”。
格罗塞说:“诗歌里郁积着的情感的慰藉物,不论用最低浅的形式或者用最高的形式,本质上是相同的——就是对于歌者的一种发泄和慰藉。”真性情的诗歌宛如大巴山麓的木匠锯木的声音,亦或凫溪里蹦跳的蛙鸣,是天地间的一声绝响,超缘的天籁。它可以穿越现代都市的一切“罪恶、机诈、苦痛、空虚”,回归山水田园,将心理的毒素与郁结净化,将人带入澄明。
沉重的雪心事太多
它独自跑到喜马拉雅山去沉思反省
静坐中反剪掉了理不清的人间情思
风,再也吹不皱它的心池(www.xing528.com)
——《雪》
颤栗不是你的耻辱
有时,颤栗比挺直腰杆更纯朴
——《叶子》
于是,我从草变成花
展颜一笑
千年的苦,我认了
——《吊兰》
胡有琪是条真性情汉子。对于他来说,他的骄傲和灵感都因袭于生养他的大巴山。特殊而浓郁的人文底蕴乃至个人特质,熔铸成了胡有琪诗歌的光彩与魔力。读他的诗,我们仿佛嗅到了飘散在空气里的稻香,听到了打在阡陌上的酒嗝,那特别的气息和味道,在浑重和沉郁中混杂着深深浅浅的现代禅境。然而,人在尘缘喧嚣的时代,始终是匮乏着的。只要匮乏存在,就一定会有长歌当哭,会有嬉笑怒骂,会有醉与狂欢,就会有向着净化的渲泄,就会有向无限的飞升。
朋友呀
有酒无酒的日子
想您,我都要举杯
——《朋友与酒》
谁也不能独自拥有太阳
所以,就让它高高在上普爱众生
保持距离你才能品味爱的真谛
——《太阳》
“诗就是在不停地走动着和歌唱的语言。生命的火舌和舞蹈俯身于每一个躯体之上。火,呼的一下烧了起来”(海子语)。在诗写作过程中,胡有琪用自己独特的审美快感与创作、感受和净化的基本经验,把燃烧的激情建瓴在巴山风骨的高屋上,辽远而玄奥,雄健而嵯峨。满溢睿智的诗思里,是洞彻性的感受和领悟。
“富于灵感的诗人能够完成哲学家没有做到的事情:通过拯救人类,使人类超越自身,并以诗的比喻,向人类揭示出那个普遍的,而不是分裂的,并且只有在艺术中才复苏的世界。”(瓦尔特.延斯《诗与宗教》)泰戈尔有一次在孟加拉农村,遇到两位僧人,他问:“为什么不对世界上所有的人宣扬你们的学说呢?”僧人答道:“谁感到渴了,自己会到河边来。”胡有琪不是僧人,他只是一个把银行当禅房的诗者、一个信徒,他忽视世俗的煊赫,把嘎嘣作响的铜臭想象成清脆干净的木鱼,用心灵的淬火点燃尘封人与人、人与自然的霜雪,把她融化成汩汩涌流的泉眼,神渴了,人渴了,都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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