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与现实》：诗与思的自留地

挑战诗与思的极限品鉴龙克的组诗《虚拟与现实》

真正的诗人都富有挑战精神。

诗人挑战的不是诗意，而是他自己。

龙克兄的组诗《虚拟与现实》偶然闯入了我的视野，我倏然发现:诗人正在挑战诗与思的极限!我一直都在弗洛依德的意识或潜意识里试探着前行，在喧哗的土地上寻找所谓“超我”，然踏破铁靴终无所得，而龙克兄于无声处顿悟，并用虚拟的手指一把抓住了这个东西。

几乎在我品鉴组诗《虚拟与现实》的同时，龙克兄提着一瓶醇冽的家乡陈年老酒，行色匆匆地离开故土达州来到我们寄居的新兴移民城市，和与他失散多年、以及神交已久的几个流亡诗人会晤。我们用浓烈的方言和酒香把乡情、友情和诗情演绎到了极致。在岁月的河床上各自行走经年以后，诗人的思想和诗写与我不谋而合，异乎寻常的默契。

龙克兄是一个外表桀骜内心温驯的诗人。在他的身上除了诗人的率真与灵性，还有哲人的灼见与真知。“诗是心灵的颤抖，思想的迷狂，意志的昏眩，精神的流浪。”龙克兄突然灵光闪现并用碎纸片记下这句话的时候，不曾遇见宣布过“一切诗都是思”的海德格尔，也不曾听他说起过:“与一切预期相反，诗发生于语言放弃之处，诗是语言的痉挛或者昏厥”这样的话。但一个典型的中国诗人和西方哲人之间跨越时间和空间维度的一场对话，竟然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心灵感应!王国维说:“一切学问皆以利禄劝，只有哲学与文学不然”，因此，诗人和哲人的骨髓和血液都是一脉相传、休戚相关的。然而，诗人的“诗”和哲人的“思”又有所不同，因为哲学家只能创造一个世界，而一位诗人却能创造无数个世界。(www.xing528.com)

不管“《理想国》是文学的一个温床，是诗的一个渊薮”这样的断言正确与否，在诗化思维大放光彩的刹那，龙克兄文思泉涌，一挥而就，完成了他解构经验、自我飞升的全过程，寻求、表达、缔造出了一个崭新的诗歌文本。《虚拟与现实》融诗与思于一炉，不仅有后行而上学的“诗学根基”，更有“不可智慧识，不可言语取”的“禅的思维”。

当诗人不由自主地打开对面的窗口，一眼望过去:“那些窗口变幻着/那些窗口是眼睛/是火焰、陷阱、梦魇/他们粉墨登场/他们变幻无穷/直捣我的心脏/我的唯一的活跃的思想//那些窗口是嘴巴/牙齿、舌头、祸水/他们都张狂起来/把我的视线咬得粉碎/把我的时间活生生吞没”。虚拟的场境让诗人心骛八极、天马行空，瞬时步入了“无我之境”。可是孤独的眼睛留下的依然是孤独!诗人永远无法抵达不食人间烟火的真空，他被一种称为“电脑”的物体轻轻一绊就不停下坠。“眼睛和血粒是现实的/现实得让人心悸和恐怖/让人忘记了白色的墓碑/忘记了碑文上的几个错别字”。理式论成了龙克兄运笔诗写的缘由，但由于它的神秘性，又成了衍生“言外之旨”的土壤。我为《虚拟与现实》的“言外之旨”拍案叫绝!一首诗倘若没有像这样不可捉摸的言外之旨，那诗还有什么价值?没有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神秘“瞬间”，诗也就不是诗，而成了故事陈述。

“花开过了/必须面对秃枝，面对/土地上斑驳的痕迹/面对一个从开到谢的过程”。面对!是诗人始终不能规避的宿命。当诗人面对“她们”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到了花开花落的全过程，像一个最简单的程序;而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情况变得逾常乖张而微妙了，“等着天空降雪/等着河水猛涨/等着一把刀子的飞翔/结束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满地伫立着空瓶/只是我摇摇欲坠/只是玻璃破碎的声音”。面对变化的思考，人的一生只是一个多维而终极博弈的过程。我们所要面对的现实应该是我们自身所处的位置、环境和生活的现状!人只有真正地了解属于自己的这些，才能敞开心扉去面对现实，并存在于现实中，尽管生命就像玻璃那样脆弱。

“它撮合狂喜与恐怖、愉快与忧伤、永恒与变幻;它驯服了一切不可融合的东西，使它们在它轻柔的羁轭之下结成一体。”反复咀嚼龙克的诗，我猛然想起了雪莱描述诗美的这段话便信手拈来，用以解读和诠释《虚拟与现实》，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