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预测大师翁文波《风范千秋》及其卓越经历

当代预测大师翁文波

章国荣

1995年春，笔者尚在鄞县县委办公室工作。当时，领导交给我一个任务，即为刚去世的中国科学院翁文波院士找块安放骨灰的地方。按翁文波院士家属的要求，我们会同集士港镇有关领导在距离翁文波老家高桥镇石塘村旁边的山下庄村的公墓地找了一块约2平方米的山地，作为安放翁文波院士骨灰之用。碰巧得很，在院士墓地不远处，就是他的堂兄、著名的地质学家、杰出的爱国人士翁文灏先生的墓地。清明节那天，翁文波院士的骨灰在他的儿子、中国石化总公司总工程师翁心树，孙子翁伟庆，堂妹、北京市政府顾问翁梨驹教授和她的亲戚、时任宁波大学常务副校长的王礼立教授的护送下，安放在故乡的山坡上。没有鲜花，没有鞭炮声，更没有世人想象中应该出现的场景。一切是那么质朴、简单，甚至有点冷清，但翁文波院士这位著名的科学家亦在这悄然无声里叶落归根，永远留在鄞州大地上……

留学英伦大学　探索大地科学

翁文波于1912年2月18日出生在鄞县高桥镇石塘村。父亲翁厚甫追随孙中山从事民主革命，曾是同盟会的会员。辛亥革命胜利后，曾任宁波炮台司令。10岁那年，翁文波的父母相继去世，7个兄弟也都失散。13岁那年，他读完小学，在哥哥的帮助下，进入宁波中山学校求学。在那里，他受到恽代英等共产党员教师的革命启蒙教育，也常和一批教师、同学积极参加革命活动，这对他热爱祖国、追求科学真理品德的形成影响较深。

1930年，翁文波从宁波效实中学毕业后，同时考上了上海交通大学和清华大学，他选择了清华大学物理系。在清华大学，名师的教育特别是被誉为“中国科技大厦的设计师”的叶企孙教授的培养，对他成为爱国又贡献卓绝的地球物理科学家有着重要作用。叶企孙于1926年创建清华大学物理系，竭力礼聘志同道合的名师一起办系。一方面使学生打下深而广的科学知识基础，另一方面又以身作则指导学生运用物理科学去开拓创新工程技术领域的各个方面，填补国家急需的科学空白。1934年，叶企孙指导翁文波做毕业论文时，特意给他一些有关地震学的题目，并且让他一边到北京郊外鹫峰山顶上的地震台去考察，一边做论文。鹫峰地震台是我国地质学界创始人之一翁文灏与叶企孙合作创建的我国自建的地震台。从1930年建台起，叶企孙最早的弟子李善帮既是台长，又是工作人员，一直孤军奋战，翁文波可以说是叶企孙派来的第二位参与地震研究事业的新人。李善邦问翁文波：“你是学物理的，为啥想搞地震研究？”他很认真地说：“地震危及祖国和民众，搞地震预测研究能更好地报效祖国和人民。”叶企孙教授对翁文波做毕业论文的安排，影响了翁文波后来的研究方向。翁文波晚年受周恩来总理的委托，做天灾特别是地震的预测并在世界天灾预测研究中创造出不朽的奇迹，与他早年投身于地震研究紧密相关。

1936年，翁文波考取了中英庚子赔款基金会的官费留学，去英国伦敦帝国大学攻读博士学位。他选择了与石油开采紧密相关的地球物理勘探学。整整三年，他把全部时间和精力放在学习和研究上，从不光顾伦敦的名胜古迹和繁华之地，他在博士期间的课题就是自己动手研制一台新型的重力探矿仪。

翁文波获博士学位后，英国导师和一些石油公司争聘他这位有真才实学的创新型人才，出了很高的聘金，他一概谢绝。他说：“我把先进科学真正学到手的目的，就是为了报效祖国。”1939年冬，他谢绝国外的优厚待遇及友人的挽留，毅然辗转取道法国，经越南西贡、河内，历经艰辛回到昆明。迎接他的亲友都惊奇不已，一身褴褛，什么东西都丢光了，惟一背回的是他百般爱护的重力探矿仪。

驰骋荒漠戈壁　献身石油事业

翁文波回国后，内迁重庆的中央大学物理系立即聘他为教授。翁文波在中央大学期间，首次开设了“地球物理勘探”课。翁文波在授课培养中国第一批物理探矿人才的同时，又在四川巴县做电测井试验探测石油和天然气。

为了开发石油，他提出一项地球物理探测玉门油矿的计划。为实施这个计划，1941年7月，仅仅任教一年多的翁文波突然辞去中央大学物理学教授的职务，带着助手和自制的重力仪和磁力仪直奔甘肃玉门油矿，担任工程师。那年他才28岁。

玉门油矿位于祁连山下的大戈壁滩上，气候异常恶劣，寸草不生。中国第一代地质学家孙建初在那里发现石油露头，然而用地质学方法探测，很难探知地下油层分布情况，玉门油矿就很难发现。翁文波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远在上海的未婚妻冯平：“国家正需要石油，我怎么能待在远离石油的地方呢？我计划先教出一批学生来，将来可以带出去，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冯平女士知道未婚夫的这个决定后，想到他要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工作，必须有一个无后顾之忧的家庭生活作保障，于是，她也作出了一个令人惊诧的决定：提前退学，离开上海优越的生活环境，到大西北戈壁滩去为翁文波建立一个家。她先到天津与父母告别，然后穿过日寇的封锁线，到达国民政府统治的大后方。

就这样，翁文波在荒凉的玉门油矿，开始了找油生涯。平时他骑马驰骋在祁连山下，把自己研制的重力勘探仪和电测仪用到了石油勘探中，成为我国勘探史上一个大创举。后来，翁文波在书中回忆说：“1941年，我的爱人冯平毅然中断在上海复旦大学的学业……当年10月，就在荒漠一片的老君庙，我们举行了隆重而简朴的婚礼，从此，我们有了一个温馨的家。她不但是这个家的主角，更是我事业的强大支柱，如果我在事业上有什么成就的话，她应有一半的功勋。”有人曾问翁文波：“你是博士，中央大学教授，为何到这荒凉无比的玉门来，而且在这里结婚？”翁文波毫不迟疑地答道：“我们祖国积弱甚深，为振兴中华，我看到了中国石油的希望，我的事业在玉门……”

他俩在戈壁滩安家整整六个寒暑，翁文波得以专心进行电磁、重力测量来确定地下深部的构造，弄清油井的油气、水层位置。这6年深入实际的采油经历，对他后来的学术理论创新有极重要的贡献，他把玉门油矿实地勘探的数据和多年积累的世界各油田资料加以整理概括、分析、提高，潜心研究油气远景预测，学术成果累累。(www.xing528.com)

新中国成立前夕，翁文波冒着极大风险，把地球物理勘探仪和有关的探矿资料保存下来，献给新中国，装备了新中国最初的石油勘测队。

新中国成立后，翁文波于1950年率先主持开办了新中国第一届地球物理训练班，培养石油人才。他相继担任了国家石油部勘探开发科学研究院总工程师、科技委员会副主任等职，为开采石油而奋斗。二十世纪50年代末，翁文波积极参加大庆石油会战，指导大庆地球物理勘探部署，为大庆油田的发现作出了巨大贡献。因此有人在网上撰文说翁文波是大庆油田真正的发现者。他不但创立了我国地球物理勘探、地球化学理论，而且积极参加我国天然气、石油的勘探实践。继大庆油田后，他还积极奔波于祖国各大油田，如华北的胜利油田、任丘的油田、中原的中原油田、四川的南充油田等等。

翁文波对我国的石油工业贡献是巨大的。他创建了我国第一个重力勘探队；开创了我国磁法、电法勘探的先河；开创了我国有史以来第一次成功进行电阻率测井和自然测井；开创了我国使用测井技术勘探石油天然气的先河；主持编制了我国最早、最系统的“中国含油远景区划图”。他为我国大庆油田的发现、石油勘探人才的培养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获得了我国最高级别的国家自然科学奖和石油工业杰出科学家称号。

预测科学宗师　预报天灾奇人

翁文波晚年在学术新领域还开拓出另一个领域，那就是受周恩来总理委托开展天灾预测工作，后来推举他担任国家天灾预测委员会主任。

1966年3月8日，河北省刑台地区发生大地震。周恩来总理乘直升飞机亲临灾区，时任石油科学院副院长的翁文波接到石油工业部领导的急电：“总理命令你火速赶往灾区考察，夜间几小时前必须赶到。”翁文波立即赶赴现场察看。4月27日，在中南海举行国务院会议，面对几位副总理和部长，周总理请坐在身旁的翁文波汇报地震情况，然后，他庄重地对坐在身边的翁文波、李四光两位科学家说：“今天请你们来，就是希望你们搞地震预报，这是我交给你们的任务！”

这次会议后，翁文波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大半生都在研究石油勘探，要改变方向等于放弃自己的第二生命。他想，石油是国家急需，不过他已培养了几批接班人，均已是国家石油工业的骨干了，而地震预测却是空白，困难要大得多，为了祖国，他下决心转向天灾预测这个研究方向。

翁文波在人们对天灾预测持怀疑态度的情况下，开始了他的研究。他几乎整天在计算机房紧张地工作，一旦有数据结果，马上向国家递交灾害预测情况。“文化大革命”期间，翁文波失去了自由，但他仍在想着他的天灾预测，直到20世纪70年代末，科学的春天到来之时，他才又开始在地震预测及天灾预测这个崎岖的路上辛勤跋涉。

1984年5月，翁文波的《预测论基础》出版了，他苦心经营的预测论正式问世。预测论把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中某些预测问题在原则上统一起来，在预测理论和实践上取得了重大成果，独创了自己的信息预测科学基础。据统计，他先后作过252次各类天灾预测，实际发生的占总数的83.73%，他的《预测论基础》被译成英文，在全球发行。《预测论基础》的部分内容还被一国外著名大学当作教材。翁文波被誉为当代预测宗师。近10年来，世界和我国的百余次较大地震，被他言中者十之八九。

1989年10月17日，美国旧金山发生6.9级地震，对此，没有一个美国人作出过预报，而翁文波却预报出来了。1992年3月12日，一份自大洋彼岸的预测报告出现在美国有关方面的案头上，该报告称：美国旧金山近期将发生强烈地震。这是一位本着对科学预测的严谨态度和对生命和平热爱的中国政协委员以私人名义提出的报告，他就是翁文波。同年6月28日，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果然发生了强烈地震7.4级。一个美国地震科学工作者G先生夜不能寐，感慨万千。他给翁文波写了一封信，说：“您的预测简直绝妙无比，我对此感到很震惊。我想，您一定会为您的成功感到欢喜的。”这场地震是翁文波预测到的。早在1991年11月，中国政协和美国人G先生分别收到翁文波的信，上面赫然写道：“1992年6月19日，旧金山大区范围将发生6.8级地震。”预测地点与时间基本吻合。1993年7月1日，日本发生7.8级地震，并伴有海啸，翁文波预先与日方有关部门联系，先后三次传真预告对方。

翻开翁文波的日记，令美国人G先生震惊的东西同样也震惊了我们，1980年，翁文波预测到了1992年前后的华北干旱；1985年6月，他言中8月发生在新疆巴楚地区的地震；1987年，他提醒人们注意1988年北京的春旱秋涝；1989年预报松花江、黄河水系、淮河水系八九月份的洪峰，误差很小。

翁文波在天灾预测这一独特领域里独领风骚，他当之无愧成了当今世界的先知大师。他创新地提出了“信息预测理论体系”，指出21世纪有可能把预测作为一门独立的学问进行研究，完整和科学的“预测学”将是人类文化的核心之一。1992年，他倡导并领衔组建中国地球物理学会天灾预测委员会，提出了认识世界的三个体系，即抽象体系、物理体系和信息体系。他一生中有近百篇论文、报告、论著，主要涉及石油勘探、天灾预测两个方面，其中有的专著还用中英文出版。

1994年11月18日，这位我国著名的地球物理学家，石油地质学家，著名的预测专家，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石油地球物理勘探、测试和石油地球化学技术创始人因病不幸去世，这是科学界的巨大损失，也是人类的巨大损失。翁文波曾当选全国第三届人大代表，第五、第六届政协委员，中科院学部委员（院士），中国地球物理学会理事长。他热爱祖国，为祖国为人民奉献，鞠躬尽瘁，奋斗不息；他严以律己，育人以德，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完了他的人生历程。他为我们国家和人民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的精神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