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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多元与理性沟通:促进世界和谐

时间:2024-07-16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张教授口头反对希克的以“终极实在”为中心的宗教多元论,实际同意的宗教多元却与此基本相同,只不过尚缺乏希克的系统性、条理性和对“这座山”的称呼。因为张教授认为理性与宗教信仰的唯一关系是“有助于宗教间的沟通”,而不能参与宗教信仰的确立,所以自然对《理道》中关于理性信仰的观点不能苟同。

宗教多元与理性沟通:促进世界和谐

二、宗教多元与理性沟通

张教授在这一节中花了很大篇幅论证说明宗教多元的合理性和必然性,对此我深表赞同。但他如此做的目的是为了驳斥所谓“我的”宗教一元化主张,对此我就不敢苟同了。我从没想到过要扼杀宗教多元,更没有主张过把各宗教合并成一个宗教。为了防止有这样的误解,我从提出“宗教共同体”概念伊始就特别声明:“共同体的设立并不意味着抹杀宗教的差异和多样化。差异和多样化是自然发展的规律,也是使这个世界精彩的重要因素。人类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去徒劳地消除必然存在的差异和多样化。”(13)在此后的文章中也尽量加出类似的一段以作强调。我所主张的“宗教间多元通和、和而不同、和合共生的机制”中几乎每一句成语都有明显的宗教多元化的含义,无论如何也很难由此“理性推导”出扼杀宗教多元的凶险含义。张教授如何认定我是宗教多元的杀手,实在是不得而知。

谈到宗教多元问题,尽管张教授强烈认为“终极实在”因“抽象而空洞”不能构成多元宗教共同信仰的基础,却又声称“这好比看一座山,从不同的角度看,这座山是不同的。反过来,由于人们对这座山的看法不同,也会影响人们选择如何上山的道路。在有关宗教对话的问题上,常常听到的一个比喻是,不同的宗教好比从不同的侧面登山,虽然道路不同,目标是一致的。我基本同意这个比喻”。(14)虽然张教授没有明确表示或不便表示“这座山”代表什么,但从上下文中看起来很像是希克所说的同一的“终极实在”。这段话更与下面这段话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将‘终极神圣’比作圣地中心,将各宗教、各宗派、各学派、各学科的探索者比作来自四面八方的朝圣的人们,在到达圣地中心之前,人们必然途经不同的道路,看到不同的景色,对圣地怀有不同的憧憬,只有在到达圣地中心后,大家才在空间和认识上达到统一。”(15)而后面这段话是我在《理道》中讲述各宗教之间及其与“终极神圣”关系时采用的比喻,其中与张教授的“这座山”意义相同的“圣地中心”亦即希克的“终极实在”。如果张教授真的同意这个比喻,那么在他的潜意识中还是同意各宗教是对同一的“终极实在”的不同回应和不同认识,只是一时还拿不出明确的观点。

既然讲到希克的宗教多元论,不妨再对此发一点议论,因为希克是国际上宗教多元论的主要代表之一,而本节讨论的主要议题是宗教多元。在我看来,与其说希克创立了宗教多元论观点,不如说他发现和阐明了宗教多元关系的客观状况,当然这种客观是从宗教信仰者的角度来说的,而非科学实证意义上的。如果希克所说的同一和唯一的终极实在是客观真实存在的(从信仰者的角度来看是不言而喻的),那么各宗教是对同一的终极实在的不同回应和认识就不止是一种观点,而是对无可辩驳的客观状况的认识和描述。因其是客观真实的状况,而不仅是一种观点,所以任何攻击都不能撼动它。张教授首肯同意的登山比喻正好可以说明这个状况:对于信仰者来说,终极实在(或张教授愿意的任何名称)这座山与各宗教及其信众一样,都是客观真实存在的,并且是唯一和同一的,虽然他们对于这座山的认识各不相同,并且爬山所选的道路不同,但并不因此造成此山的不同、目标不同,也不造成大家都在攀爬同一座山这一事实的不同,更不会因为把这座山叫做“终极实在”或任何其他名称而改变以上事实。张教授口头反对希克的以“终极实在”为中心的宗教多元论,实际同意的宗教多元却与此基本相同,只不过尚缺乏希克的系统性、条理性和对“这座山”的称呼。

再回过头来谈理性沟通暨宗教信仰与哲学理性的关系。张教授认为,“宗教主要不是靠理性的方式确立信仰”,而是“靠‘启示’或‘神秘的体验’获得信仰的”(16)。为了对此着重强调,张教授还援引著名的德国法兰克福学派哲学家和社会学家哈贝马斯对此的观点说,“他(哈贝马斯)认为,在宗教与理性之间终究存在重大差别。对于宗教信仰的问题,理性有其限度,理性无法依靠逻辑本身的力量对其做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理性不能达到宗教信仰的内核,理性也不应根据自己的标准对宗教教义中的合理或不合理的东西做出取舍,因为这是宗教天地中自己的事情”。我知道张教授是国内研究哈贝马斯的专家,而且我对哈贝马斯在哲学和社会学方面的建树深感钦佩,但我天性中的缺陷是只认道理,不认权威,所以直白地认为哈贝马斯的这段议论充其量只能算作谬论。如果这段话成立,那么宗教必须由毫无头脑、毫无理性思辨能力的人去创立和信仰,这样的植物人在这个星球上似乎还是比较少见的。如果承认绝大多数的宗教人士都是有理性思辨能力的正常人,那么不知哈贝马斯有何良方可以有效防止这些人的理性“对宗教教义中的合理或不合理的东西作出取舍”,或“依靠逻辑本身的力量对其做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从张教授推崇的哈贝马斯的这段议论来看,宗教似乎是一个与人世隔绝、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地”。

再者,据各主要宗教相信,他们的终极信仰对象超越人类,不是人类成员。这样,在给与人类“启示”或“神秘体验”时,就不会直接用现成的人类语言表达。如果宗教只能“靠‘启示’或‘神秘的体验’获得信仰”,理性不能参与宗教信仰的确立,那我不禁要问,“启示”或“神秘经验”如何能够不经获得者的理性而转化成人类可理解的概念、语言和教义?如果转化错了,不用理性又如何能发现和纠正?如果许多人就同一问题都声称获得完全不同或相互抵触的启示,不用理性又如何判断其孰真孰伪?如果同一宗教中信仰教义自相矛盾、逻辑混乱,或严重违反科学常识(像现实中经常遇到的那样),不用理性又怎样厘清?如果某些教派或个人声称他们获得的启示要求他们消灭其他宗教、其他人种,甚至做出更加荒唐的事,人们是否应当不用理性判断而加以尊重和接受?……如果将理性完全排除出宗教信仰的确立,还会有数不清的难以回答的类似问题。(www.xing528.com)

因为张教授认为理性与宗教信仰的唯一关系是“有助于宗教间的沟通”,而不能参与宗教信仰的确立,所以自然对《理道》中关于理性信仰的观点不能苟同。于是张教授用了一个设问句质问道:“哲学能改变宗教现有的表现形态,使其成为一种‘理性的信仰之道’吗?”答案当然是“我至少在目前还看不到这种可能”。(17)此外,张教授还告诫说:“宗教中的一些核心信仰,如……至今没有任何对此能够成立的理性的论证方式,而且我认为将来也不会找到”(18),以纠正我在这方面的偏颇。我不得不再次斗胆纠正张教授对我观点的两处误读或误解。其一是我虽然确曾建议过用理性改进宗教现有的状况,但并没有提出动用哲学这样的重型武器。其二是在《理道》中,我虽然建议用理性检验和纠正宗教中的谬误、迷信、偏见、反科学和排他对立等不良因素,以推动宗教适应现代社会,步入健康的理性信仰之道,但也反复阐明理性的局限性,并特别指出理性不能替代启示和宗教经验,超理性领域的命题不能用理性论证的方法证明或证伪。我用了《理道》第三章整整一章详细阐述这些观点,其中特别对主张用证据证明核心信仰的极端理性主义实证主义做了详尽的批判。张教授可以再查看《理道》予以核实。张教授不辨忠奸,把我当成我努力批判的极端理性主义者,实令我诚惶诚恐。至于理性(即张教授误读为哲学的)能否“改变宗教现有的表现形态,使其成为一种‘理性的信仰之道’”,如果张教授连理性和哲学参与宗教信仰的确立都不允许,答案当然是否。

再者,根据张教授在这篇文章中的表述,他似乎是把哲学和宗教信仰归类为互不能越界,甚至相互对立的范畴。举例来说,张教授认为“终极实在”之所以不能成为信仰对象,就是因为他“不是一个宗教信仰的概念,而是一个宗教哲学的概念”(19)。换句话说,就是一旦沾有哲学概念,就不能停留在宗教信仰之中,必须与宗教信仰了断。老实说,我很怀疑张教授这种主张泾渭分明的观点能否成立。众所周知,哲学素有“宗教的婢女”之称,文艺复兴之后才从宗教中分离出来,但尽管有人努力切割,二者之间的关系仍旧剪不断,理还乱。哲学固然绝不能取代宗教,但将哲学理性清理出宗教信仰却似乎非人力所能胜任。无数“先烈”为了划清宗教信仰和哲学理性二者的界限费尽心力,前仆后继,最后都在此问题上功败垂成。张教授能否独树一帜,打破僵局,我保留怀疑态度。

据我所知,世界主要宗教的基本教义大多创立于雅斯贝斯称为轴心时代的那个时期,而这些教义的创立者或教祖都是高度理性的,如道教基本教义的创立者老子,儒教基本教义的创立者孔子佛教基本教义的创立者释迦牟尼印度教基本教义的创立者《奥义书》的作者们、西方宗教基本教义的创立者琐罗亚斯德等。他们创立的教义与哲学如此内在地融为一体,以至于根本无法将其与哲学分清,害得悟性较差的学者们至今还在持久性地为道是道教还是道家、儒是儒教还是儒家、佛是宗教还是哲学、印度哲学是否宗教教义之类的伪命题争执不休。任何认真阅读过这些原创教义的人都难以否定创始人的高度理性以及他们创立的教义的高度哲学性。如果按照张教授的意思,因沾染“哲学概念”而将他们创立的教义剔除出宗教信仰;因教祖们的高度理性,或不排除理性而单独“靠‘启示’和‘神秘的体验’获得信仰”,将他们也剔除出宗教信仰,不知这些宗教信仰还剩下什么?

我赞成一种洞见,即宗教信仰的认识层次越低,越多低俗迷信;认识层次越高,越多哲学理性和超越向度。考察任何现存主要宗教,都会发现这是普遍存在的状况。例如,基督教在高端有托马斯•阿奎那这样的理性哲学大师,在低端也有相信购买“赎罪券”可以赎罪的信众;印度教在高端有乔荼波陀、商羯罗这样的宗教哲学大师,在低端也有拜物的信徒;佛教在高端有释迦牟尼、龙树、无著这样的宗教哲学思辨者,在低端也有相信巫术的信众。当然,超越一定限度,就超过了人类理性的有效领域,进入超理性领域。虽然理性在超理性领域无能为力,但从超理性领域获得的启示或神秘经验如果要转化成人类能够理解的概念、语言和教义,还是必须靠理性的作用。这就是哲学理性在人类可理解的宗教信仰中居于高端,并且不可或缺的主要原因之一。张教授认为宗教信仰的确立只能“靠‘启示’和‘神秘体验’”,而理性不能参与这个过程,其实是只保留了宗教信仰的超理性领域,将其视为宗教信仰的全部,而无视或排除了阐释启示和神秘体验的高层理性信仰领域和宗教信仰的中、底层领域。这就如同中国主流社会将具有颇多迷信色彩的底层宗教信仰领域当作宗教信仰的全部,从而把宗教信仰统统视为迷信一样。如果张教授的主张成立,宗教信仰就只能游走于人类不能理解的超理性领域,永远不会下达人间,被普通人认识、理解和参与,从而成为与普通人无关的“天地”。有鉴于此,我认为宗教不仅不应该排除理性,而且应该加强发挥理性的作用,有意识地用理性智慧检验、梳理和修正信仰教义,逐渐祛除谬误、迷信、偏见、矛盾、反科学和排他对立等糟粕,在现代化的背景下逐步提高底层信仰领域的水平,使信仰更接近启示和神秘体验的真实内容,更符合全球化时代人类共同生存发展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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