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词语义配价的重要性及研究现状

论动词的语义配价

首都师范大学　郑秋秀

【摘要】

语义配价是莫斯科语义学派句法语义的重要理论。动词的语义配价是动词语义的分解成分，属于语义范畴。当动词上升到句子层面，这些语义成分就以题元的方式体现出来，而体现的具体方式又受到动词语义、表层句法结构以及具体的交际目的的制约。由于谓词(主要是动词)是句子的核心，因此对于动词配价的研究为句子生成以及深层结构与表层结构的相互转换奠定重要的基础。

【关键词】

莫斯科语义学派　语义配价　动词语义　句法表现

一　引　言

“价”(Valency，Valenz，Валентность，亦称为“价”、 “向”)这一术语借自化学。化学中提出“价”的概念是为了说明在分子结构中各元素原子数目间的比例关系。取氢原子为一价，某种元素的一个原子能和多少个氢原子相化合，或者能置换多少个氢原子，那么该元素就是多少价。由于语言符号的组合同原子的化合有相似之处，于是在20世纪50年代，法国语言学家泰尼耶尔把配价的概念引入到语言学中，提出了依存关系语法。泰尼耶尔认为，动词是句子的中心，动词的重要性在于它是作为范畴(时间、情态等其他)的载体并且是句子组织的纽带:通过动词搭配其他句子成分—主语、补语、状语。因此，配价只被看作动词的属性。直接处于动词节点之下的有名词词组和副词词组，前者构成行动元，也称题元(actant题元)，指的是“某种名称或某种方式的事或物，它可以通过极简单的名称或消极的方式来参与过程”，其数目不超过三个，后者形成状态元(circonstans)，是情景的“环境”—时间、地点、方式等。在具体确定某个词的“价”时，泰尼耶尔采用的方式源于他著名的“小戏”比喻，即动词是剧情，行动元是演员，状态元是场景，这是一种与具体语言无关的语义指标;行动元应该是名词或其等价物，状态元应该是副词或其等价物。从意义的观点看，行动元和动词形成了一个整体，或者说，为了完善动词的意义，他们是不可分离的。然而泰尼耶尔对于配价的区分标准并没有作进一步的说明。

20世纪60年代从属关系语法被引进德国，并且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出现了一大批颇有成就的配价学者。德国学者们称从属关系语法为配价语法，并使用配价理论对德语的句法和语义等方面进行了研究。德国的学者们从不同的层次对“价”进行了界定。他们将配价概念区分为逻辑配价、句法配价和语义配价三个不同的层面。由于配价属于不同的层次，因此对于确定同一个谓词的价的数目及其性质等一系列问题都存在着一些分歧。其中按照句法同现规则定价的居多。然而，研究表明，动词的句法同现成分有时会受到表层句法结构的影响而表现各异。比如:“小王家丢了一头羊”，句中与“丢”共现的成分有两个，而“小王家的羊丢了”，这句话中与“丢”共现的成分只有一个。如果按照句法同现原则确定动词的配价，那么很难确定“丢”是几价动词。为此莫斯科语义学派提出了语义配价理论，旨在指出配价是词汇语义层面的概念。这一概念在莫斯科语义学派“意思=文本”模式中，对于描写谓词的语义、深层句法结构和句法结构深层与表层的相互转换中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¹⁾

二　动词配价的语义性质

2.1语义配价

莫斯科语义学派提出的语义配价的概念，其内涵是语义配价直接来自于词汇意义，配价的内容，或者说是“角色”(主体、客体、工具、手段、地点等)是词汇意义的一个部分。谓词(предикаты)语义单位以情景为描写对象，必需情景参与者在相应谓词语义单位的元语言释文中与语义变项(抽象语义参数)对应，这些参数同样对应于词汇释义中所必需的变项。因此可以说，这些变项必须出现在词的解释中，例如，“感谢”情景的必需参与者有主体、客体和原因，它们分别与благодарен释义中的变项X，Y，Z对应:Y做了一件有利于X的好事Z;X记得Z，认为自己须用言语或好的举动补偿Z。 ⁽²⁾这些变项是词汇意义的一部分，是必须的，也是固定的，失去其中一项该词的意义不完整甚至改变该词所描述的情景的意义。又如“租赁”的情景有下列一些“参与者”:租赁的主体(тот，кто арендует)［承租人］、租赁的第一客体(то，что арендуют)［被租赁的东西］、逆主体(тот，у кого арендуют)［租赁人］、第二客体(то，за что арендуют—плата)［租金］、期限(то，на сколько арендуют)［租赁期限］。这些参与者对于确定租赁的情景是足够的，也是必须的，其成分或数量的任何改变都会导致情景的变化。缺少租赁期限变成“买卖”;缺少租金变成“借用”;缺少租赁期限和租金变成“转交”等。另一方面，租赁的情景不需要指出租赁的原因、地点、时间、目的，虽然原则上动词арендовать完全可以与上述意义的词形搭配，如арендовать изза безземелья охотничьи угодья，арендовать прошлым летом под Москвой садовый участок，арендовать клуб для проведения собрания等。然而这类词组体现的不是动词арендовать的语义配价(情景的必须参与者)，它们只是表明该动词具有语法上支配这些形式的能力，而这些形式也同样适合于任何一个表示行为的动词，也就是说它们不是只适合于某一个动词，而是适合于一定语法类别的一类词。这类成素通常看成是自由从属成分。

2.2配价的语义性质

莫斯科语义学派认为，配价本质上属于语义范畴，是语义平面的概念。这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体现出来:

1)配价是由语义决定的，是对动词语义结构的分解描写，同一个动词如果语义不同，那么这个动词的配价的数目及其语义角色都会有所区别。这表现在动词的多义性上。如считать具有以下几个意义:①认为，以为。②计算数量。③按顺序数数。表达前一个意义时配价为“主体、客体和内容”(Учитель считает Петю хорошим учеником)，表达第二个意义时有“主体和客体”(Кассир считает деньги)，第三个意义时只有一个主体配价(Ребята считают вслух)。 ⁽³⁾动词的语义决定动词的配价及其语义角色，反过来，不同的语义角色也会对动词的语义造成影响。比如выскрести1 грязь из комнаты—выскрести2 кастрюлю中的грязь和кастрюлю句法特征相同，但是语义角色不同，前者是客体，后者是处所，因此выскрести1是“把……清除掉”，выскрести2是“把……上的污渍清除掉”。

2)句子语义成分的必须性是由动词的语义决定的。一些动词对某一支配成分的要求不是来自于句法的规定，而是首先来自于相关动词的语义性能。动词的义素成分决定了带有不同客体意义的从属词形的出现。比如动词находиться如果没有表示空间意义的词形，那么该动词的意义就不完整:* Я нахожусь.表示时间、地点、目的、动作方式、状态评价等的语义成分往往是动词情境非必须的要素，但在特定语义类动词中，这些要素可能恰恰是必不可少的。如表示时间的:просидеть два часа，проживать три года;表态度/方式的:относиться(обращаться)с уважением，вести себя(держаться) скромно等。如果删除这些必须的语义要素，整个动词的意义将会改变，句子的意义也不完整。决定着这些成分在动词构成的句子中存在必需性的不是别的，而是相关动词的语义性能，它们是动词词义的一个部分，比如просидеть(провести какое время，сидя)， ⁽⁴⁾относиться(Повести себя каким-л.Образом по отношению к кому-л.，чему-л.)。 ⁽⁵⁾这两个词的释义中“какое время”(时间)、“каким-л.образом”(行为方式)就分别是“просидеть”、“относиться”情景的必需参与者。正是动词的语义性能使这些在其他很多句子中为自由的、可有可无的自由说明语成为必须的语义配价。因此一个从属于谓词的语言单位是否是该谓词的语义配价是由谓词的语义决定的，是谓词的语义蕴涵。

3)同一语义类别的动词可能具有相同的句法表现，这种现象常常同这类动词具有相同表达形式的配价相关。比如用第三格和第六格名词表达信息受体的动词在转换时可以把第三格换成перед кем，形成了“承认”言语行为的一个比较封闭的一类:виниться кому-л.〈перед кем-л.〉 во всем，исповедаться кому-л.〈перед кем-л.〉в своих сомнениях，каяться кому-л.〈перед кем-л.〉в прегрешениях，открываться кому-л.〈перед кем-л.〉во всем，отчитываться кому-л.〈перед кем-л.〉в своих действиях，признаться всем〈перед всеми〉в легкомыслии等。因此，具有同一种句法表现的动词可能在语义上具有共同性。

4)同一个动词的语义配价具有相同的词形表达，但是由于表达配价的词的语义所属不同，从而导致动词的语义具有差别。比如входть в коммисию 与входить в чемодан，其中коммисию与чемодан都具有终点的语义角色，都由带前置词的四格表示，但是前后组合中动词的意义不同，前者表示的是“是……成员”，后者是“装进……里”。Входть这一动词语义的变化是由表达动词语义配价的词汇的语义类别的变化而引起的。又如валяться1为运动动词，表示主体的运动(поросята валяются в грязи)，валяться2的意义是表示“存在”(бумаги валятся на полу)。Валяться1与валяться2的区别正是由于表达动词主体配价的词的语义所属不同而表现为“运动”和“存在”的对立。

三　语义配价的确定

莫斯科语义学派认为，语义配价是词汇语义的分解成分，是语义层面的问题。因此不能根据表层句法来确定深层语义。动词的语义配价的数量和成分的确定主要由三个主要因素决定的:

3.1动词所属的语义类别

属于某一个语义类别的动词在动词语义配价的数量和内容上具有某种相同或相似的特点。比如表行为(действие)、活动(деятельность)的动词有用人的名词填充的主体语义配价。表示“承认”的动词通常具有主体、信息受体和内容配价:Он винился жене во всем，Анна исповедалась всем в своих сомнениях，Сестра открывается маме во всем，Я признался ей в любви等。表参数的动词具有两个语义配价，一是客体，二是参数的意义。如Этот кусок мяса весит 50 килограммов，Зал вмещает до тысячи человек。因此，要想确定某个动词语义配价的数量和内容，只需要找到该动词所属的语义类别即可。Апресян把动词分成了以下几类:行为(читать，строить)、活动(воспитывать，торговать)，做……事(играть，отдыхать)，举止(капризничать)，空间状态(сидеть，стоять)，位置(находиться，расположаться)，存在(существовать，быть)，性能(картавить，виться)，参数(весить，стоить)，解释(ошибаться，соблазнять)。 ⁽⁶⁾

3.2词的分析性阐释

分析性注释的核心部分是使用元语言对动词表示的情景进行描写，指出必须的情景参与者、每个参与者在该情景中的特征(行为、事件、状态等)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主体、信息受体、工具、理由等)。注释的核心部分除了陈说以外，还包括预设、动因等。通过词汇注释可以得到动词的语义配价及其内容。如просить的注释是:X просит Y-а，чтобы Y сделал Р = “某个人X希望某事P发生，X认为Y应该做P(a);X对Y表示，X希望Y做P(b);X这样说是因为X认为Y应该做P(c)。 ⁽⁷⁾这一注释中的a、b、c分别是预设、陈说和动因。注释中的语义变项X、Y、P分别为该动词的语义配价，其中X为主体(субъект)，Y为客体(объект)，P为内容(содержание)。由此得知，动词просить为三价动词。

3.3词形表达的成语化形式

Апресян认为，语义配价和自由从属成分(自由说明语)的主要区别是配价的词形表达通常是俗语性的，它不仅取决于配价的内容，而且还取决于配价从属的那个词所属的词汇—语法类别。即使是同义词，其同一个语义配价的词形表达也具有个体差异，比如客体配价在动词наказывать中为四格(наказывать кого)，而在взыскивать中是带前置词的第二格:взыскивать ского，试比较:продавать товар，торговать товаром，надругаться над кем，касаться чего，дотрагиваться до чего，задавать(за) что，заниматься чем，работать над чем，реформа экономии，экономическая реформа等。也就是说不同的词有不同的形态—句法制约性。相反，自由说明语的词形表达不是成语式的，比如表示原因的从属词俄语中通常用以下形式表达:из-за...，изза того，что...，потому что...，по той причине，что...等，然而当原因从属词与表示情感状态的动词连用时，原因的表达形式是相对固定的，与上述特有的原因表达手段无关，如бояться простуды，радоваться приходу сына，сердиться на его слова，这里的原因形式不能随便更改，因为它们属于情感动词的语义配价，这也是语义配价同自由说明语的区别所在。由此可以看出，语义配价除了从词汇语义的分解阐释上界定外，还可以从句法成分强制性的程度上来确定。(www.xing528.com)

四　语义配价的句法表现

根据莫斯科语义学派的观点，配价本质上是语义的，动词总和一定数量的参与者的事件相关联，在动词的语义结构中形成一定数量的语义空位，也就是语义价。语义价总是要求一定数量、一定语义类别的词的填充，并体现为一定的语义角色，占据这些语义空位、并体现一定语义角色的称为语义题元，它所体现的语义角色也称为题元角色。而当这些语义空位(语义价)以一定的语言单位体现在句法表层时，我们说的就是句法题元。如动词надеяться的两个语义配价主体和内容在表层结构中体现为具有一定表达形式的题元:Я надеюсь на удачу;Он надеется на успешное окончание университета;Брат надеется，что успешно окончит университет等。

当动词进入句子层面时，原则上讲，所有的语义配价经过填充都可以体现为句法题元。然而，由于受到语义、句法及语用因素的限制，有些配价不能或者不必在表层体现为题元。Апресян认为，配价是否必须在表层体现，与下列因素有关:

4.1交际目的的限制

如Они пришли на завод的句子表示主体与终点之间的关系，出现在句子中的只有主体和终点。然而从动词的深层语义结构来看，动词прийти的语义配价有主体(кто)、起点(откуда)、终点(куда)，而起点语义配价并没有在表层体现。

4.2具体动词的意义

任何一个配价对一些词来说是在句法上必须体现，而对另一些词来说就不必体现。比如:动词есть，пить，писать，читать用第四格表示的客体配价的表达可有可无，Я ем.Он пьет.Мы часто пишем домой.В свободное время он всегда читает.但对动词изучать来说客体必须表达:不能说* Он изучает。另外带有否定意义的一些动词语义配价通常不表达，如молчать的意思是《не писать кому-л.или не отвечать на чьи-л.слова》， ⁽⁸⁾但实际上实现的只是主体，不能说молчать кому-л.молчать на что-л.。动词промахнуться 《не попасть в цель》(没有击中目标)，其中的“目标”项不能体现，试比较:попасть в мишень，* промхнуться по мишени. ⁽⁹⁾

4.3词汇的间接意义

间接意义中配价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句法上必须体现的;试比较:краснеть(от возмущения)，краснеть за сына(стыдиться)，заразиться(тифом)，заразиться чьим-л.волнением，стрхом，нетерпением，думать(о приезде)等。

4.4动词的强支配成分在句法上必须体现

强支配指的是主导词和从属之间的一种联系，这种联系使得主导词为了实现一定的意义需要在形式上扩展。比如动词строить表达具体的体力行为(创造、建造)时，可以使用指称建造行为的客体、工具、材料的扩展成分。比如:В городе при подъемных кранах строят мост из металлоконструкций.然而该动词只同带有创造客体意义的词形有强联系，因为只有这一词形可以使该动词构成的句子表达完整的信息。其他的词形是可有可无的，它们同动词的联系比较弱，失去这些词形不会对该动词的构句造成影响。动词строить 在ставить в строй(排队)的意义中具有两个扩展成分—表示客体意义的名词第四格和表示行为方式意义的名词，如строить взвод в две шеренги(把一个排的人排成两队)。这时动词同表达行为作用的客体意义的词形具有强联系(сильная связь)。而同表达方式的词形具有弱联系(слабая связь)。

4.5有些配价不能同时在表层实现，因为这些配价虽然具有不同的内容，但是其词形表达的形式相同

如主体、客体、工具和手段表达的五格形式不能同时出现，只能说натирать щеткой(用刷子擦)或者натирать воском(用蜡擦)，прибивать молотком(用锤子钉)或者прибивать гвоздями(用钉子钉)，但不能说，натирать щеткой воском和прибивать молотком гвоздями。

五　结　语

语义配价是词汇语义的分解成分，是语义层面的概念。当动词上升到句子层面，这些语义成分都以题元的方式体现出来。然而这些体现的方式必须受到动词语义以及具体的交际目的所制约。由于谓词(主要是动词)是句子的核心，其语义决定了配价的数量和性质，因此对于动词配价的研究是句子生成的基础，也是句法语义研究的基础。但是配价研究的这些语义关系仅仅是对基础句中成分之间语义关系和成分的语义角色的一种深层的静态的刻画，这种研究并不完全等于表层的派生句实际表达出来的语义，因此还必须对句法层面的题元结构进行研究。

【注释】

(1) 张家骅、彭玉海等:《俄罗斯当代语义学》，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年，第23页。

(2) Апресян Ю.Д.，Лексическая семантика—синонимические средства языка，М.:Наука，1974，С.187.

(3) 吴贻翼宁奇:《现代俄语模型句法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81页。

(4) Ожегов С.И.，Словарь русского языка，М.:Русский язык，1990，С.618.

(5) Ожегов С.И.，Словарь русского языка，С.520.

(6) Апресян Ю.Д.“Семантические основы глагольного управления”，Славистический сборник Матице Сербской，Нови Сад:Отделение литературы и языка，№71，2007，С.49—62.

(7) Апресян Ю.Д.，Лексическая семантика—синонимические средства языка，С.109.

(8) Ушаков Д.Н.，Толковый словарь русского яэыка，М.:Сов.Энцикл.，1935，С.252.

(9) Апресян Ю.Д.，Лексическая семантика—синонимические средства языка，С.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