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方法的要诀是:不管你起初的说法与事实有多大矛盾,你都要神态自若,不管你推出的结论与你原来的说法多么不相容,你都得无动于衷——
一点着迷的幽默中有一种比较特殊的类型,那就是自我否定。所有的幽默都有一点虚拟的荒诞性,一点着迷是由于着迷而产生幻觉,即使到极端荒谬之时仍然执迷不悟。自我否定的荒谬之处就是自打嘴吧。
清朝小石道人编的《嘻谈录》中有一个《万字信》的故事。
有一个人写信啰啰唆唆,朋友劝他说:“写信贵简洁明了。”这人立即听从。后来写信给这个朋友说:“前次承蒙指教,十分感激,这次写信万万不敢再用啰唆的文字麻烦你了。”同时在“万”字旁边用小字加了一个注解:“这个‘万字’乃是‘方’字少一点的‘万’字,是简笔万字,本来想写草头大字的‘萬’字,因匆忙来不及写草头大写的‘萬’字,草草不恭、恭请原谅!”一面说要简洁明了,一面又啰哩啰唆为了一个字写了一大堆废话,实际行为与口头宣言正相反对,这构成了荒谬感。
这样的自我否定自然也有些可笑,但还不够味,原因是效果还不够强烈,缺乏一种对比的戏剧性,为了使戏剧性加强,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在矛盾对转以前把即将转化的矛盾加以强调,以耸动对方之视听。
《嘻谈录》上还有一个故事效果要强烈得多。
有一个人嗜酒如命,亲友劝其戒去,这位酒鬼说:“我本要戒,只因儿子出门未归,时时盼望,聊以借酒浇愁,只要儿子回来,我马上戒酒。”亲友们说:“你赌个咒,我们才相信。”酒鬼说:“儿子回来。我如果还不戒酒,就大酒缸中闷死,小酒杯把我噎死,跌在酒池里泡死,掉在酒海里淹死。罚我生作酒糟之民,死作酒糟之鬼,在酒泉之下,永世不得翻身。”
亲友们问:“那么,你的儿子到哪里去了?”
答曰:“杏花村外给我买酒去了……”
这自然有趣得多,得力于赌咒时把话说绝,耸动对方的视听,最后又一下子被儿子去买酒全部推翻。
耸其视听的必要性在于对对方构成强烈的错误期待,以惊人的夸张把对方引入自己即将脱身的概念圈套,欲擒故纵,欲抑先扬,以转移注意之术,收出奇制胜之效。
这时说话人的态度要一本正经,不可有丝毫调笑之状,若有半点马脚引起对方的警惕,则可能奇趣不奇,效果全失。
最后的自我否定是对于对方说的,可是就说话的一方,即使到了实际上自己否定了自己之时,也仍然要振振有词理直气壮,自己处于对自己的逻辑十分着迷的幻觉之中。
清朝游戏主人辑录的《笑林广记》中有一则故事:(www.xing528.com)
有一道士,自夸法术高明,画得一手好驱蚁符。有人请他画一张,贴在室中。但晚上蚊虫更多,前去质问道士。道士到他室中看了看说:“你用符不得其法。”那人问如何不得法,道士说:“每夜驱赶蚊虫,然后把符贴在帐子里边。”
这种自我否定与一般的执迷不悟的不同之处在于:有一点欺骗性,但是不管其欺骗性多么明显,说话者都不能暴出欺骗者狡猾的得意,只能不动声色,做出一付沉浸在自我着迷的感觉之中的样子。
同书还有一个故事:
一个道士路过王府旧基为鬼所迷。幸亏有过路人救了,送他回了家。道士说:“感谢你救了我,无物报答,有辟邪符一道,聊以奉送。”
这个道士明显的不是骗人,而是迷信自己的符咒,就比较可爱,但是不管可爱还是可恨,说故事的人都要无动于衷,神色自若。
态度上的不动声色主要是为歪曲推理服务的,不管你起初的说法与事实有多么大的矛盾,你仍然神态自若地推演,甚至眼看所推出的结论或所揭示的原因与自己原来的说法不相容,也不能有任何的犹豫。
即使违反了常识也无动于衷。
明人赵南星的《笑赞》有这样一则笑话:
有一个人,在暑天戴着毡帽赶路,遇着一大树,忙跑到树下歇凉,脱下毡帽当扇说:“今天没有这顶毡帽,可要热死我了。”
这与清人江盈科的《雪涛小说》中的一个故事一样,可笑之处同样来自于违反常识的荒谬。
有一个生脚疮的人,痛不可忍,就让家人在墙上凿上一个洞,把自己的脚从洞中伸到邻家去。家人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说:“让他到邻家去痛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种行为逻辑自然是违反常理的,可是它却不是疯子的呓语,它让读者从这种显而易见的荒诞逻辑得到启发,让人看到这种逻辑迷误的出发点,是可笑的主观和可爱的自私。从这一点来说,它是一点也不荒谬,而是很正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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