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有两大并峙的书局—商务印书馆和中华书局。一个是1897年《字林西报》排字工夏瑞芳与鲍氏兄弟(咸恩、咸昌)创建;一个是1912年从“商务”跳槽而出的陆费逵创建。从商业的角度说,两家自然是商场的敌手,彼此算计与竞争的故事,一本小册子是说不完的。
“商务”的发迹,一是天时地利,正值维新启蒙的时运,西学、教科书,正是社会所急需,“商务”抢占了滩头,独领了市场份额,但这只是机运,终需有人把握机遇、创意操作。所以“商务”发迹的第二个原因,即是拥有众多“文化伯乐”,这些人所建树的百年口碑,是“商务”最令人缅怀难忘的。它的创业形象是“取诸社会,用人唯才”。1902年海盐张元济入馆,机构是三所(编译、印刷、发行),人才软件便是高梦旦、杜亚泉、蔡元培、蒋维乔、庄喻、陆尔奎、叶圣陶、胡愈之、沈雁冰、郑振铎、竺可桢、何炳松、周建人等等庞大队伍。海上书局,地邻江浙,中国文化泰斗多居其中,以“用人惟才”为原则取精用宏,也是它独领风骚的一大原因。
“中华”是小弟,陆费逵原任“商务”编译所出版部长、《教育杂志》主编,高梦旦掌持“商务”,对他别加青睐,至以兄女嫁之。但陆氏已看清“商务”破绽,志在另树旗帜,于是白天服务于“商务”,夜里筹组“中华”,当时“商务”拟与日人合股,与民族主义浪潮中的国人心理相悖,而辛亥革命后,教科书势必要改换内容,“商务”没有准备,马失前蹄,被异军突起的“中华”乘势逼成对手。(www.xing528.com)
此后两家对垒,一派竞争势头。“商务”痛定思痛,辞退馆中日方技师与顾问,也不再与日方合股,以国人资本和管理的出版企业重展新颜,号召国人投资,又扩大业务范围,终于集出版教科书、科学、文艺、古籍、工具书、期刊于一身步入鼎盛时期,以迄“一·二八”日本炮火的轰炸。“中华”本出于“商务”,“商务”崛起的奥秘对陆费逵、沈知方等并不陌生,它也是以出版教科书发家,亦一本“用人惟才”的方针,陆费逵总经理精于物色人选,大凡招聘局员,必事先亲与接洽,察言观色,考试时则亲临面试,以谈吐举止揣度取舍。所以,“中华”的股肱栋梁,就有舒新城、张廷相、金兆梓、高野侯、丁辅之、钱歌川等等。双方既具“人才优势”,便你来我往,展开了出版“拉锯战”—你有《辞源》,我有《辞海》;你出《四部丛刊》,我出《四部备要》;你推出《丛书集成》,我辑有《图书集成》;你有期刊《东方杂志》,我则有《大中华》;你用人唯贤,改革《小说月报》、《学生》、《妇女》、《教育》等杂志,我也有面目一新的《中华小说界》、《中国实业界》、《中华妇女界》、《解放与改造》等;你整理古籍出版《百衲本二十四史》,我不稍示弱出版《聚珍仿宋二十四史》;你出版工具书有“四大辞书”之《辞源》、《古今地名大辞典》、《人名大辞典》、《医学大辞典》,我回敬以《辞海》、《中华大字典》以及各门类的外交、经济学大辞典;你影印《涵芬楼秘籍》、《续古逸丛书》等等,我也不惜重金重印《古今图书集成》;编丛书,你是《国学丛书》,我就叫《新文化丛书》……好一场“你方唱罢我登场”,不提防“中华”副经理沈知方袭用老谱,再度“跳槽”,新创世界书局,“商务”与“中华”于是结成“统一战线”,联袂相争,另创公民书店取跌价倾销战术对付新敌。
竞争终演成中国出版业抗战前的辉煌时代,竞争也使“商务”、“中华”焕发活力,在抗战前中国书业托拉斯六大书局排行榜上,仅科教书,“商务”是十分天下有其六,“中华”则低首领其三,而三大书局之“商务”、“中华”、“世界”,三分天下,其出版物独占全国七成。彼时,据郑逸梅老人回忆:“商务”的口号是“每日一书”(现在它的广告虽说也是如此,毕竟是重印居多了),“中华”是“三日一书”,“世界”是“每周一书”(《书报话旧》),这也就很可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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