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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树小说:自我形象化及后续创作

时间:2024-06-22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不过,《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无论从何种意义上讲都是村上春树首次运用独特的叙事手法将自我意识形象化的小说。而这种将自我意识世界形象化的创作手法也在村上春树其后的小说创作中得以延伸。事实上,绵密的心理刻画、人物内心世界的纠葛并不是表现自我的唯一手段。

村上春树小说:自我形象化及后续创作

三、自我形象化的延伸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这种将自我意识世界形象化的创作特点,其实在村上春树的第三部长篇小说《寻羊冒险记》中就已经初现端倪。在那部长篇里,海豚宾馆以及“鼠”在北海道别墅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场所。海豚宾馆是战前北海道的绵羊会馆。在那个宾馆里,主人公邂逅了羊博士——一个为追寻特殊的羊而耗费了42年光阴的老人。而在“鼠”的别墅里,主人公见到了羊男以及已经死去的老友——“鼠”。不过,《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无论从何种意义上讲都是村上春树首次运用独特的叙事手法将自我意识形象化的小说。而这种将自我意识世界形象化的创作手法也在村上春树其后的小说创作中得以延伸。

1988年出版的《舞!舞!舞!》是村上小说中所谓“青春四部曲”的终结篇。在这部小说里,村上通过主人公的梦境以及故事自身的发展,明确了出现在《寻羊冒险记》中的海豚宾馆其实就是自我意识的世界。尽管原来的建筑已被颇为气派的酒店所取代,然而那里依然存在着一个只属于主人公的空间:

(前略)宾馆之中还有另一个宾馆,那是一般人看不见的场所,但的的确确保留在那里。为我保留,为我存在。(26)

主人公正是通过这一特殊的存在与过去、未来相连接,探寻自我这一存在的意义。1994年出版的《奇鸟行状录》中,主人公冈田亨下到井底,穿透墙壁之后进入到另一个异质空间:

(前略)我想大概不长,或许一瞬之间,但当我偶然回过神时,发觉自己竟置身于另一种黑暗。空气不同,温度不同,黑暗的深度和质量不同。黑暗中混杂着隐约不透明的光,且有似曾相识的浓郁的花粉气味扑鼻而来——我是在那座奇妙宾馆的房间里。

我仰起脸,环视四周,屏住呼吸。

我穿过了墙壁。(27)

这里的异质空间其实也是人的自我意识世界。在日语中,“井”的读音为“ido”。如果将其写作常用来表示外来语的片假名的话,那么这一拼写就与心理学中表示“本我”的词汇相同。因此,《奇鸟行状录》中冈田亨下到井底,无疑就是下到了自我意识的精神世界中。(www.xing528.com)

2002年《海边的卡夫卡》问世。这部小说可以说是迄今为止村上春树作品中引起争议最大的一部。小说的结构与《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类似,采用了单数章节与双数章节两条不同线索同步推进的叙事手法。不过,与《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中两条线索最终没有交汇在一起不同,《海边的卡夫卡》中两条线索的主人公田村卡夫卡和中田最终会合于一个特殊的场所——甲村图书馆。小说中的甲村图书馆位于高松市郊,是一家私立图书馆。而田村卡夫卡到达那里后的感受则是:

坐在沙发上东看西看的时间里,我意识到这房间正是我长期寻求的场所。我无疑是在寻找仿佛世界凹坑那样静谧的地方,可是迄今为止那只是个虚拟的秘密场所。那样的场所居然实际存在于某处,对此我还不能完全信以为真。(28)

在村上春树的多部作品中,都有对图书馆的描写。村上春树曾在解说一部短篇小说时讲:“图书馆的深处存在着能够刺痛眼睛的黑暗。那样一种世界对于我来说是比任何现实都具有现实感。”(29)可见,村上小说中出现的图书馆其实不是一个普通的所在。那里与“世界尽头”中的小镇、《奇鸟行状录》中的井底类似,是一个可以进入异质时空的通道,甚至本身就是一个异质空间。(30)虽然在《海边的卡夫卡》中,村上极力将甲村图书馆刻画为一个具有现实性的、静谧的私立图书馆,但不能否认,那里的非现实要素更具有决定性作用。因此,可以说甲村图书馆是另一个形象化了的自我意识世界。

从《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到《海边的卡夫卡》,村上春树在表现自我这一主题时,所运用的创作手法与日本现代文学的叙事传统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通过细腻的心理描写刻画自我的内部世界是日本现代文学传统的叙事特点。长期占据日本文坛主流地位的私小说,或心境小说可以说是代表这种叙事特点的典型文本。而那些即便不属于私小说的创作,也会在小说中对主人公内在情感进行着意刻画,以表现自我这一主题。某种意义上,这种创作手法不但是日本现代文学的叙事传统,也代表了现代文学的一种理想和伦理。正如村上春树在译作《漫长的告别》的译者后记中所说的那样:

很多小说家都在有意无意地描写自我意识。或者运用各种各样的手法刻画自我意识与外界之间的关联性。这就是所谓“现代文学”基本的存在方式。有一种倾向,认为文学的价值要由如何有效地在文学中表现人的自我是怎样起作用的(不管是具体的还是抽象的)这一点来决定。(31)

尽管我们已经身处后现代的语境之中,但村上春树所指出的现代文学价值观依然根深蒂固。特别是在日本的文学研究界,1980年代以来在文学研究的方法上,研究者虽然从单一的作家——作品——时代这种实证研究模式转向了叙事理论、话语分析、性别理论等新的研究方法,但在进行文学的价值判断时,不能不说依然囿于传统的现代文学价值观。因此,当后现代文学中出现不再以细腻的心理描写去表现主人公自我的时候,文学研究者普遍认为这是“自我”这一文学中最为基本的主题被消解了,文学的意义亦随之消解。

对于后现代作家在创作中的“自我”处理,笔者认为不可一概而论。一些后现代主义作家的作品的确表现出对于自我这一存在本身的怀疑与否定,但并不是所有作家都在试图消解自我的存在意义。事实上,绵密的心理刻画、人物内心世界的纠葛并不是表现自我的唯一手段。村上春树的小说便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在村上春树的小说中,几乎不存在人物的心理描写,读者很难通过传统文学中人物的内心活动去把握作家的自我表现。小说所描写的多是主人公所观察到的外部世界以及主人公自己所采取的行动,而这种行动又似乎与自我主体没有特定的联系。尽管如此,在这种细致入微、甚至显得有些繁复的外部世界描写以及人物自身的行动中,我们还是可以感受到村上春树将自我隐藏到某个不易被察觉的角落。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村上春树没有让自我外化到人物的心理以及行动中去,却以形象化的方法将自我意识转换为一个独立世界,通过故事自身发展外化自我。这种方法相对于日本现代文学无疑是一种叙事形式上的创新和突破。

这种与日本现代文学叙事方法迥异的创作,究其原因不能不说是与村上文学所具有的后现代主义文学的本质特征有关。在本书的第二章,笔者就村上文学所表现出的后现代文学本质特征进行了分析。村上春树的小说创作正是发端于对现代性本身的怀疑与反思。而现代性对人的扭曲以及本身的虚伪性又恰好体现在语言所起的作用上。正如《且听风吟》中主人公所说的那样:“较之生之维艰,在这上面(指写文章——笔者注)寻求意味的确太轻而易举了。”(32)文学的意义无疑来源于语言在其中的作用。但是现代文学中以绵密的内心刻画展现主人公感情纠葛,进而对自我进行探究的叙事手段究竟能否认识真正的自我呢?这实际上正是村上春树自处女作开始就反复质疑的一个问题。在这个意义上,彻底抛开现代文学中自我表现的叙事手段,转为以形象化手段外化自我是村上春树创作方法上的必然结果。这种方法在《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的创作后得到延伸,成为村上春树小说在处理自我这一主题时所采用的主要表现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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