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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与哲学:无序世界中的纷乱与自由

时间:2024-06-1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有的人公开攻击名教中的“父为子纲”,对传统的儒家伦理思想予以否定。被认为是“中国周秦诸子以后第二度的哲学时代”。在这一过程中,作为外来的宗教,佛教在加速与中国传统文化融合的同时,也对中国传统文化产生巨大影响。

宗教与哲学:无序世界中的纷乱与自由

第二节 无序世界里的纷乱与自由:宗教哲学

一、经学式微与名教危机

两汉时期,儒学即经学被定为“国宪”,一度是学子们追求利禄的敲门砖,因而获得空前发展。但由于儒学章句繁琐,且核心是唯心主义的“天人感应”,最终与五行说、阴阳学说相结合,形成谶纬神学,今文经学和古文经学又从两个不同的侧面把经学推向危机的边缘,人们对它“不周世用”(《魏书·杜恕志》)甚感困惑。东汉末年,当社会的动乱代替了社会的稳定时,生于安定的经学就开始遭到冷落,至魏晋时期已十分突出。表现在许多累世经学的世家大族,以读经书为耻,罕通经业。官学时兴时废,诸博士才疏学浅,无以教弟子,以至于朝堂公卿能操笔者寥寥无几。

以“三纲五常”为标志的儒学体系的精髓——名教(礼教),此时也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战。汉末仲长统在《昌言》中,对“父为子纲”进行了抨击;曹操坚持“唯才是用”的用人方针,甚至重用一些“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的人。(《三国志·武帝纪》)阮籍倡言“非君”,认为无君无臣则天下太平,设置君臣则万端丛生。更为惊世骇俗的是鲍敬言,他猛烈抨击封建君主制度,提出“无君论”,主张消灭国君,建立无君无臣的社会,他的言论发人深省。有的人公开攻击名教中的“父为子纲”,对传统的儒家伦理思想予以否定。

还有一些士人在经学衰微,名教危机的时候,放任言行,沉湎酒乡,甚至散发裸体,刘伶就曾“脱衣裸行在屋中”,以发泄对现实的不满。妇女反礼教束缚的言行也颇为突出,屡屡出现她们追求个性自由,抛头露面,游山玩水,饮酒作乐的记载。南朝虞通之《妒妇记》生动地说明当时南方妒风大盛,而妒忌是儒家名教中的“恶德”,为“七出”之一。刘宋山阴公主竟公然振振有辞地提出要面首,宋废帝居然为她立三十个面首。这种事情在两汉是不可能出现的。经学和名教的衰落是上述现象屡见的重要原因,北方少数民族遗风的影响也是不可忽略的因素。

二、率性飞扬,俊逸清谈:玄学兴盛

所谓玄学就是糅合儒、道而形成的一种新的唯心主义思想体系,玄学正式形成于魏正始年间,主要讨论本与末、有与无、名教与自然等哲理问题。“玄”有深奥、玄妙之义,《老子》、《庄子》、《周易》总称三元,是魏晋玄学的主要依据。魏晋玄学始于何晏、王弼,何晏、王弼分著《道德论》、《老子注》、《易注》,用老庄思想糅合儒家经义,倡言“贵无”,认为儒道同、名教与自然同,其主旨把儒家名教说成道或自然(宇宙精神)的产物。

西晋嵇康、阮籍、阮咸、刘伶、王戎、山涛、向秀等所谓的“竹林七贤”是魏晋玄学的代表。“竹林七贤”情况各不相同,有学者将其分为三派,其政治态度、思想和命运都不相同。嵇康对儒学进行了直接的、猛烈的攻击,认为统治者制定名分、宣扬仁义是禁锢人们的思想。他反对君君、臣臣,对儒家的“君为臣纲”思想进行了攻击,难能可贵的是他提出了带有民主性的政治思想——“以天下为公”。(《答向子期难养生论》)他对司马氏政权采取坚决不合作的态度,结果被杀。二阮和刘伶是偏向世族的中间派,他们不拘礼节,思想苦闷,嗜酒放纵。刘伶作《酒德颂》,为纵酒任情找借口。阮籍常纵酒昏酣,口不论人过,实际上偏向司马氏政权,“公卿将劝进,使籍为辞……辞甚清壮,为世所重”。(《晋书·阮籍传》)王戎的主张可谓玄学的代表,以为名教起于自然,孝慈忠义起于天成,被认为是世家大族的代言人。(万绳楠:《魏晋南北朝史论稿》,第78页,合肥黄山书社,1989)

东晋南朝时期,在佛教盛行的背景下,玄学转而研究佛理,这是因为老庄的“无”和佛教的“空”在学理上有相通之处。一些学者名流谈玄与崇佛并行,出现玄佛合流的趋势,佛教各宗也在玄学中吸取营养。

魏晋玄学是一种主体面貌与两汉儒学不相同的学术思潮,它以探求理想人格的本体为中心课题,是在儒家失落中生长出来的新的哲学思潮。玄学家们专注于辨析名理,以清新思辨的论证来反对汉代繁琐的注释,以抽象的思辨抛弃支离破碎的章句之学。理性的思辨之风对魏晋学风,对中国哲学都产生了较大影响。被认为是“中国周秦诸子以后第二度的哲学时代”。(宗白华:《美学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其思辨的成果在时人刘勰的《文心雕龙》和钟嵘的《诗品》中有充分的体现。

三、佛光流照:佛教的广泛传播(www.xing528.com)

佛教自汉代传入中国,开始只在统治阶级中流传,并不广泛,直到魏晋时才得以迅速和广泛的传播。儒学的衰微和玄学的兴起,有利于倡言“空无”的佛教的发展。社会的急剧动荡、南北分裂、民众生死难料、富贵无常的现实,对佛教的传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另一方面,一些少数民族的统治者,鼓吹佛是“胡神”、“戎神”,竭力加以提倡,民众在追求精神解脱和经济实利的驱使下,佛教由北而南快速传播,寺庙林立,信徒剧增,香火缭绕。到了南北朝时期,佛教已成为胡汉统治者的精神食粮,佞佛、媚佛的浪潮席卷南北各地。在这一过程中,作为外来的宗教,佛教在加速与中国传统文化融合的同时,也对中国传统文化产生巨大影响。

魏晋时期,佛教经典被大量翻译成汉文。西晋时竺法护获诸经梵本165部,大多数被译成汉文。后秦法显西行取经,历时13年遍游南亚,取回佛经,翻译出《大般泥洹经》等5种,又著《佛国记》(又称《高僧法显传》)记载旅行经历。一些西方高僧也翻译了一些佛经,其中鸠摩罗什译佛经98部,注释佛经的著作及著录佛经的目录也已出现。慧远在庐山结成白莲社,首创了东土净土法门。白莲社之立不仅是中国佛教净土宗的开始,也是中国第一个不出家的佛教信仰者即“居士”的集团,将佛教的思想深深渗入士大夫阶层的思想领域。在这过程中,佛教逐渐中国化。佛图澄的弟子释道安兼通内(佛)外(儒玄)之学,他的弟子在各地布教,不仅宣讲佛经也阐发儒学经典。伴随佛教的流传,南亚、中亚等地的思想、文化、艺术科学成果纷纷传入中国,推动哲学、逻辑学音韵学以及音乐、绘画、雕塑等艺术的发展,大大丰富了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内容。佛教在魏晋南北朝间的广泛流传,重要物化成果有,其一是寺院的广为兴建,所谓“天下名山僧占多”。唐人杜牧诗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便是极言南朝佛寺之多。其实,南朝佛寺何止480寺,仅据《南史·郭祖深传》载,梁朝“都下佛寺五百余所,穷极宏丽,僧尼十余万,资产丰沃。所在郡县,不可胜言”。其二是大批巨型石窟造象的兴建,最著名的有敦煌莫高窟、大同云冈石窟洛阳龙门石窟,还有甘肃炳灵寺石窟麦积山石窟以及大大小小的石窟和数以万计的佛像,其时间从魏晋可延续至宋元。

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佛教的广泛传播并不能真正地解决社会的矛盾,在媚佛、佞佛的声浪中,有的帝王毅然下令毁佛,魏晋至唐五代大规模的灭佛就发生了四次,这就是“三武一宗灭佛”。三武指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朝武宗,一宗即五代时的后周世宗。其中北魏太武帝和北周武帝的两次毁佛发生在南北朝时期。他们毁佛的主要目的在于“求兵于僧众之间,取地于塔庙之下”。(《广弘明集》卷二○七)由于佛教大兴,僧尼日众,寺院经济膨胀,直接影响了国家的兵源、役源和财源,这就必然与封建皇权相矛盾,有作为的君主往往采取限佛的措施,甚至毁佛来维护神圣的皇权。其次,毁佛与佛道斗争有很大关系。太武帝以嵩山道士寇谦之为国师,斥佛为胡神;周武帝崇儒尊道,最后虽然不得已毁两教,但仍为道教保留了一席之地,所以毁两教实为毁一教。第三,毁佛与儒家学说的抵触有关。佛教的教义与传统的儒学是尖锐对立的。儒学始终不曾宗教化。儒家倡导的忠孝仁义,礼义纲常是历朝统治者都不可缺少的,历史上许多有识之士激烈的反佛,大都站在传统儒学的立场上,维护封建正统的思想。

四、道教的包容和渐趋成熟

魏晋南北朝时期,道教经历了一个从改革到发展成熟的过程,由原始道教转化为官方道教。原始道教的教义理论比较杂乱,远不如佛教系统、完善,其影响和势力也不如佛教大。道教的思想渊源“杂而多端”,在形成过程中以道家思想为主,吸取了儒家、墨家、杂家等思想,上古至秦汉鬼神观念、巫史之说、神仙飞升和长生不死之术、求仙炼丹之技等都为道教所博采。道教的主旨是成仙,以长生不老为追求的目标。

魏晋之际,以五斗米道为代表的道教各派主要活动在民间,以下层群众为对象,通过符水治病、驱妖捉鬼、祈福禳祸等迷信来吸引群众,带有浓厚的原始道教色彩,因而遭到封建统治者的猜疑和限制。一些道教信徒也意识到要发展就必须改革,不仅要获得下层人民的信仰,还要得到统治阶级的认可和支持,于是他们从两晋之际就开始改革,直到南北朝前期才得以完成。其中著名的代表人物有两晋之际的葛洪、南北朝时期北方的寇谦之、南方的陆修静和陶弘景。特别是陆修静和陶弘景对道教所做的改革,他们改革后的道教亦称南天师道,标志着道教的成熟和官方化。

道教在魏晋时期一方面吸收佛学,衍出生死轮回、得道成仙、善恶报应、天堂地狱等说,道教的神仙多达四百余人,从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到来自古代神话传说、古代贤哲、历代英雄人物等,等级森严,秩序井然,是现实社会组织结构的缩影。另一方面道教又与儒学糅合,逐渐完善自己的体系,东晋葛洪的《抱朴子》,倡言以神仙方药养生延年,以儒术应世,并不排除儒家纲常名教,而是将伦理道德与长生成仙术结合起来。这样,道教作为本土宗教就显得更加完善和具有生命力了。

五、范缜神灭论

魏晋时期佛教的广泛传播给当时社会带来了一系列问题。寺塔林立,耗费大量钱财,寺院经济侵害国家利益,兵源、财源都受到影响。地主阶级中的开明人士对佛教所宣扬的因果、轮回等思想也展开了批判,但真正击中要害,从理论上给佛学以批驳的是范缜。

范缜(约450~515年),今河南人。他“性质直,好危言高论”。在南齐竟陵王萧子良门下时,笃信佛教的萧子良问他:“君不信因果,世间何得有富贵?何得有贱贫?”范缜答道:“人之生,譬如一树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自有拂帘幌坠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溷粪之侧”。(《梁书范缜传》)他说那偶然落在茵席上的花瓣是子良殿下,而落在溷厕里的则是他自己,贵贱虽有不同,但与因果无关。他以大无畏的精神向佛教宣战,面对威胁利诱,他坚持不“卖论取官”,并在此基础上写出了著名的《神灭论》,提出“形神相即”的论点,比较全面地解释了形神之间依存和区别的对立统一关系。他把形体和精神相分离,认为不存在离开肉体的精神活动。他的唯物主义思想超越了前人的所有成就,达到了当时所能及的高度,不愧为中国古代无神论者的一面鲜明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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