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泊明志 洒脱成雄
沈小东
祖父沈年润(1910—1996),字亦吾,浙江省平湖南桥石庄人,属平湖南桥石庄沈氏后裔。祖父出生于耕读世家,幼受庭训、读书习字。因早年丧父,家道中落。年未弱冠即外出谋生,从事过教育工作。抗战胜利后返回平湖,创办过报纸,从事新闻工作,也任公职。新中国成立后应石油管理总局招聘,赴甘肃兰州工作。1974年退休后寄居兰州,从事书法创作、文史研究,更致力于书法教育。他生前为甘肃省文史馆馆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老年书画研究会会员,兰州聚文社顾问,兰州大学中文系长期书法导师等。他的作品常刊于国内各大报刊,香港《文汇》《大众》等报也有刊登。多次荣获全国和省内外书法大奖并被收藏。其代表作之一:五尺宣全幅《丈夫何事足萦怀,要将宇宙看梯米》被《中南海珍藏书法集》第一卷收录并收藏。甘肃文史馆、民革甘肃省委曾专门为他举办书法作品展,《甘肃日报》《兰州晚报》《诤友》杂志等也曾多次专门采访并发表文章介绍他的事迹。然天不假年,祖父不幸于1996年3月病逝于兰州,享年86岁。
祖父早年深受现代著名书法家沈尹默先生的笔法真传。在长期的书学生涯中,勤于临池,不废寒暑。他以唐楷起步,上溯二王。一生沉湎于名家名帖,但并不排除对于金石碑碣的吸收与借鉴。他曾说“帖”能养其神,“碑”能强其骨,从碑帖中吸收精华,“择其善者而从之”。他崇尚古人“千变万化皆从楷端出”之说,故平生不务狂怪,不弄险绝,几十年如一日习楷不辍。著名书法家启功先生曾誉祖父:“尊书极见功夫,且执笔必有传授,故能脱俗,至为钦佩!”(引文录自启功先生1973年9月7日致祖父手书原语。)评价之高,实不多见。
祖父书法精于楷、行,法度严谨,格调高雅。上世纪90年代就有文章报道称他的作品“既有数百字鸿篇巨制,又有一二十字的袖珍小品;既有乱石崩云,龙腾风翥的奔放之作,又有‘惊蛇入草,飞鸟投林’的收敛之章。但无论‘放’或‘收’都没有丝毫外在形式上的剑拔弩张的张牙舞爪的表层追求,而是以其内敛的审美意识和恬淡的理性思考,显现创作主体的表现力量。盈缩收放,随心所欲,超凡脱俗,终不失大家风范”。1978年,他书写的一幅六尺中堂岳飞《满江红》,布局严谨而不拘束,笔体粗细相济,相得益彰,走笔落墨处,洒洒扬扬,抒发了金戈铁马、壮怀激烈的悲壮情怀。
书法家的艺术创作,总是受他自己的艺术主张和审美情趣所支配。祖父以自己毕生精力一直探求和实践书法艺术“形”与“神”,“巧”与“拙”的关系。他不以“形”求美,不以“巧”取胜。他认为书法创作中,“主意”要高。要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这就是要穷其一生的精力去探索和实践。一张白纸只有通过巧妙合理的布局,才能达到书法艺术的“形式美”。而要达到书法艺术的形式美,更要依凭书法家长期的知识学养的积累和扎实的笔墨基本功,他经过长期的实践,使他的作品在一种柔和细微的氛围中产生一种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和鲜明的个性特征。于是,李白的飘逸,杜甫的沉郁,陆游的忧患,岳飞的壮怀,东坡的豪迈,清照的戚愁便跃然纸上,令人叹为观止。
祖父不但对书法理论颇有研究,还精通文史。对于书法的理论研究,他著有《张芝书法流传简介》《书法基础知识》讲义,并出版《沈年润书法集》。文史方面也卓有建树,其研究从未停息,早在“文革”以前著有论文《孝释东汉三老赵椽》,全文八千余字,发表于1964年5月号《文物》杂志;又有《东汉敦煌郡无酒泉县(城)考》。晚年又对乡邦文献悉心研究,不顾年迈体衰,几次南下返乡搜集资料,编辑《平湖书画人录》就是例证。(www.xing528.com)
在生活中,祖父只是一个风趣近人、生性温和慈祥的老人。因父早逝,他的生活起居由我照顾。幼年时也曾授我书法,终因年少无知,贪玩而无心向学,终不了了之。祖父很是无奈,也许是失望吧!所以他对我辈在以后的学习生活中随其自然,要求不是很严格。只是要我们做一个自食其力,对社会有用的人。祖父的脾气有时也很“怪”,他对我在生活上很“吝啬”。他会为你买了一双新鞋、一件新衣而唠唠叨叨、斤斤计较。却在某一天为你买来成套的复习资料,函授课本。更会为你的升级考试交上一千多元的补习费用,而一言不发只是笑笑。对于那些上门求字的人,他也一样。只要他看你是真心喜欢他的字,他可以不收分文很大方的为你写上几幅。而对那些手捧很多润笔费,却拿他的字别有用处的人,他会毫不留情的当面拒绝,并逐之出门。现在想想,这对于每月只有一二百元退休金,而且大部分还被他买了书纸笔墨的祖父来说,真的很不容易。
祖父更是一位睿智的长者,一位博学的老师。在我的印象中,他常常在喧闹清晨、在落日黄昏,一根雪茄,铺开桌上白纸泼墨挥毫;又在清闲午后,在寂静深夜,一杯清茶,翻开手中书卷细细研读。他会在我遇到困难和感到失意时,为我指点迷津,给我人生启迪。他曾告诉我:人生其实很简单,只要懂得珍惜、诚实、勤奋,你就拥有了生命的光彩。他也会为我因自身没有好学历、背景苦恼时,对我细心劝导,他说:“一个人没有什么好的背景,没有遇到什么贵人,也没读什么好学校,这些都不碍事,关键是你决心要走哪条路,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些话时常回响在耳旁,令我在以后的人生中受益匪浅。
祖父生活极其简朴,乃一介寒儒。平日里一日三餐粗茶淡饭,节衣缩食。三十多平方米的陋室更是卧室兼书房。而书、纸笔墨又占去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满满当当,到处都是。他一生都淡泊名利,安贫乐道。然而他为了书法艺术的发扬光大,后继有人,曾多次自筹资金,四处奔走,在全国率先办起“书法学舍”。有人认为以他那样的高龄,又如此清苦,还这样劳心费神,即出不了名又得不到利,这是何必。祖父闻言淡然一笑说:“我清贫大半生,不图虚名,又与‘孔方兄’无缘,只想在暮年多干几件有益于国家和社会的事,心里才坦然,生活才充实。”他这种“薄富贵,厚书法”的精神,在当今这种贪图富贵、追求名利的世风下,更让人所敬仰。
祖父这一生手不释卷,翰墨挥洒的高雅志趣,筑就了他淡泊名利、安贫乐道的人生态度。并以其耄耋之年,为推进书学弘扬书艺、净化书风不遗余力,这就是祖父人生与书法实践的意义之所在。
沈年润 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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