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有成就的书法家张孝友
何元元
历史上有的艺术家是在他生命结束以后才引起人们重视的。在当代画坛上,山水画家黄秋园就是一例。在现代书坛上,直至今天还未被广泛认识的一位卓有成就的书法家张孝友便又是一例。
张孝友(1905—1961),字师仲,甘肃庆阳人。早年毕业于平凉柳湖师范,曾在冯玉祥、邓宝珊、于右任部下任职,后担任过甘谷、西和县长。1949年他对陇南和平解放事业作出了贡献。张孝友先生学识渊博,饱览名帖,学书勤奋,书法功底雄厚,凡篆、隶、楷、行、草及诸综合书体皆所擅长。特别是他的行书、草书,奇正相生,刚柔相济,新颖脱俗,一气贯通,深受人们喜爱。新中国成立前甘肃省书法展览评议中,即名列前茅。20世纪40年代,现代书法大师于右任先生曾有评论:“今海内尚吾书者众,唯庆阳张氏(孝友)独得。”80年代,当代左书巨擘费新我先生又有赞语:“尤其是张孝友先生之作令我钦服。”不少书法家均认为张先生书艺超人,不可多得。其书作多藏之于民间,散布在秦陇各地,尤以西和县所留墨迹最富。可惜几十年来,损失甚多,十丧其九,精品几尽。然而劫后残余,仍有幸存,应当收集整理,以飨同好。今《张孝友书法选》终于出版发行,实属众望所归。
张孝友先生以学习于右任书法为主攻方向。他对于书非常熟悉,凡于书中有的碑帖,在张书中总能寻其影响。于先生书法艺术的第一个阶段是潜心魏碑,由“集字”进而探求我法。张先生所临碑碣,总是深领其碑文精义,不像一般书家只知强调捕捉金石味而忽略了毛笔书法的特长。所以同样的内容,一出张先生之手,便显得格外富于灵气。参照一下《张孝友书法选》(1993年6月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出版,下同)定能使人深信不疑,拍案叫绝。于先生书法艺术的第二个阶段是创立“标准草书”,并不断追求其形式美的过程。张先生不但是紧跟于先生学习传统大步改革的卓越书家,也是发扬光大“标准草书”且富于创造的优秀传人。张先生没有让“标准草书”在自己的手里停留在实用、标准的阶段,而总是从发展书法艺术的角度出发驾驭它、创作它。无论从用笔、结字、章法、神韵各方面看,张书均能对于书心领神会,运用自如,有时不易看出两者的差别。无怪著名书法家费之雄这样赞扬:“青出于蓝!张孝友先生书法酷似右任前辈笔致风韵,家父(费新我先生)多次提及,近因左股骨折卧床不起,由吾据其意而题之志贺。”著名作家、新疆文联名誉主席刘萧无先生为《张孝友书法选》题一绝句云:“于髯一脉际钟王,陇上花飘塞上香。手泽长馨儿女志,入门问讳噤平章。”“于髯一脉”点出了张书属于于派。“际钟王”是对孝友先生书艺的高度评价。中华诗词学会顾问、新疆书协主席李般木先生诗曰:“魏晋遗风窥二王,龙蛇竞舞气轩昂。髯翁神韵依稀在,片羽堪登大雅堂。”有同样的感慨。“龙蛇竞舞气轩昂”一语用在这里,绝非虚泛之词,指出了孝友先生书艺的动势之美和大度气魄。张先生学习于书而能“独得”,这一点是让当代名家费新我先生也曾“钦服”的。现在我们见到于、张较多在四十年代后期的书法作品,它们大都相当类似,久看不厌。这时,张乃年仅四十出头的“七品官耳”,而于已是年近七旬的民国元老、名满天下的书坛泰斗。他俩的书艺水平相近诚属艺界奇观。遗憾的是由于历史的主、客观原因,张先生未能最终在艺术上造成更大的气候,竟不幸以五十六岁的壮龄过早地离开了人世,这个年龄归天对一位天才艺术家实在是太无情了!
“艺术在于不同”。于、张之相同已属不易,张、于之不同更为难得。于书很少录《书谱》者,而张则大量地默写《书谱》内容,横披、竖轴、中堂、四条,大段大段的《书谱》精论,到处可见。他写《书谱》,和唐孙过庭书法迥异,而是以于体出现,又与于书不同,用笔精熟,独辟蹊径,别开生面。今试以赠“欣佛”中堂对联为例略作说明。中堂为《书谱》中的一段:“真以点画……”整幅草书中锋用笔,笔力雄健,园转流畅,疾徐有度,奔蛇走虺,如钢似筋,得心应手,尽情挥洒,无丝毫草率、浮躁、凝滞、迟疑处。共四十八字,字字美观动人,全无交、触、多眼、平行等毛病。六尺宣上,碗口般字排成五行,恰到好处,没有一笔多余,也不欠缺一点。全篇一气到底,势不可遏,九曲黄河,荡气回肠,凝练近乎极致,柔韧无以复加,令人心旷神怡,叹为观止。至此,“鸿飞兽骇”、“鸾舞蛇惊”的美学意蕴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对联配以行楷隶草混合体:“道为经书重,情以礼让通。”十个大字,字字分离,和中堂的连绵草书相映成趣,相得益彰,沉着凝重而飘逸潇洒,揖让得体而倾侧有致,既强悍奇崛,气势夺人,又和颜悦色,可亲可敬,真可谓登峰造极。书体篆、隶、楷、行、草,经历了长期的发展变化。静穆之美和流动之美的书艺在我国大唐都达到了顶峰,静到楷书“法度森严”,动到狂草“疾风闪电”。然而人们由对静止美的欣赏逐渐向对动态美的向往转换着。由静到动,是前进,是发展,是飞跃。“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是静,“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是动。“龙蛇竞舞”是一种美的理想境界,不易达到,平时称用,总觉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如果狂草是暴风骤雨,难免有闪失、有过度,那么张孝友的新型草书则是瓢泼大雨,雨过天晴,天地一新,很少有破坏、有灾难。水龙王和艺术家的恰到好处都是极少见的。孝友氏的少量草书篇章就是这类凤毛麟角,是可贵的、罕见的。功力是手段,不是目的。书法艺术的终点是达其性情,得其神韵。历史上很多功夫甚好而因无新意,不出古人窠臼者,使人感到似曾相识,不耐玩味,无吸引力。“新”便是张先生新式草书的过人之处,一派朝气,生动活泼,风流倜傥,妩媚飘洒,具有鲜明的个性和时代感,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于书中较少隶书和篆书,而张书中隶、篆较多,尤以临石门、张迁更多,皆屋漏蚕食,穿石入木,恢宏潇洒,气派不凡。张先生的楷书斩钉截铁,工稳畅达。行书沉着自如,干净利落。篆隶书稳中有动,迂迴自在。行草书飞云舒卷,流水回荡。还有一部分行书,分不清是篆隶、楷隶、行隶、行楷、行草哪一种结合体,其实是真草隶篆混用而不显生硬的最新破体行书。打破诸体,谁人敢为?自然得体,谁人能为?当然前人已有先导,但张先生在这方面作了更充分的发挥和更广泛的表现。这种诸书糅合体,在张先生笔下自出机杼,独树一帜,另成风采,效果和于先生书法面貌也大不一样。只是他现在留传下来的作品并不一定是出类拔萃者,人们记忆中的墨迹更为理想,已永远回不到人间了。仅就现存者观察,不过管中窥豹,以次代主罢了。四十多年前,孝友氏书艺未到“人书俱老”也已表现出大家风貌,如果张先生活到我们这个时代,其艺术造诣是难以设想的。(www.xing528.com)
地处西和一带的古仇池国有悠久的文化传统:伏羲出世、刑天葬首、氐杨建国、大眼造像;杜甫来福地一唱三叹,苏轼对仇池一往情深;尤袤、赵翼、何绍基、赵朴初等名人都在诗中提到仇池或书写有关诗句。西和县书画风气一直很浓。张先生书艺起势不群,风格早露,才华横溢,来西和后,对清末县令、书法家陈訚(扬州才子)和民国初年的县长、书法家何积祜(何绍基孙)等人的墨迹非常欣赏,多受激励。他在此其间书法创作形成了高潮,也使当地书家眼界大开,书艺大进。当然,这同时也是西和地区书法发展的高潮,波及今日,更方兴未艾。受其影响,爱好书法的风气日盛,擅长书艺者接踵而来,如当地著名书法家何文德、赵松龄、 鄢雨民、廖志立、王复德先生等,便是代表。
艺无止境。艺术的峰峦总因其高大而难于全面观察和尽情领略。于右任的书法艺术就像一座大山,起伏不平。在起伏的山巅间低壑的某处,有时能望见一个突出的山头。这个山头,就是张孝友先生书法艺术的位置和高度。其他的山“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峦则总是分布得较远或者较低。“书山有路勤为径”。如果大家在爬山的旅途中觉得厌倦、困惑时,不妨请在张孝友走过的山坡上试行,这条路比较实在,攀登上去,可能会有。
(作者系西和县文化馆原馆员)
张孝友 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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