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我是谁
灵石县南河的南山上,有一个巴掌大的村庄,按照河西乡人温述光同志的说法,“村名郝家掌,一个掌字,尽显其小,本地先民以汉字状物的功力,由此可见”。本来这样的小山村延续着古老的生存方式,孰料1938年正月灵石沦陷,郝家掌人心惶惶,而惶惶不安最为甚者,莫过于郝力群他老娘。
力群从小就是一个不安守本分的主,让她娘格外牵肠挂肚,耗费精神,如今世道兵荒马乱,以为八成要死在外面了。死了老大还有老二,最让老娘痛心的是他把三个女儿中的两个都掇弄到外面了,杳无音讯。就这样她常常站在村口迎风嚎哭,落下老风眼的毛病。村里长辈和邻村的亲戚们不时到家里看望,生怕她一时想不开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同年冬天,风多雪少。郝家掌村家家都关门闭户,除过枯枝上的几只寒鸦,偶尔能听到凄厉的狗叫。郝力群家的老宅虽说是两进深院,但大门和二门之间的西房已经倒塌,只有两座门楼一前一后,格外冷清。太阳快落山时,在倒塌的西墙豁口闪进一个瘦小的身影,他直奔上房,把头从布门帘上破损的大窟窿中伸进去,高声嚷嚷:
“哎,哎!你们看我是谁?”(www.xing528.com)
窑洞里光线已经暗淡下来,听到这般突如其来的叫喊,着实让家里人慌了神,本来就心惊肉跳的老娘赶紧抓起手帕擦着血红的双眼,还是二媳妇眼尖,赶紧对老娘说:“大哥回来了!”力群带着一串爽朗的笑声进屋,连连和弟媳打招呼:“是,是大哥,是大哥回来了。”等到他娘回过神来,弄清楚站在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就是力群时,百感交集,脱口骂道:“龟孙子,到家不先问老娘好,还有脸让俺们猜你是谁?你是个畜生,呸!”郝力群不管不顾,对着爱之深、恨之切的老娘,一个劲地傻笑并伴着儿时常做的鬼脸。
力群这次是从武昌起程到晋绥边区,途经大宁县患病期间,惊喜地见到两个妹妹都在决死二纵队,从她们口中得知父亲忧郁症不治吞食鸦片自杀,一喜一忧,决定化装回家探望老母。力群后来回忆说:“回到家里,看到母亲和弟弟、弟媳。母亲没有想到我会归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使她非常高兴。说到父亲,她哽咽着叙述了他自杀的经过……彼此落泪。母亲问起力英、力妮,我把所见如实相告。”力群不怕天塌下来的笑声让母亲振作起来,成为日后遭遇更大不幸能够活下来的精神支柱。
偏僻的郝家掌消息闭塞,力群把叫花子服装换掉,穿上他爹没有带走的那件英丹蓝布棉袍出来转悠。战争对于不谙世事的孩子们来说,只要没有枪声就管不住他们的两条腿,不多一会,力群身后就像拖了一条尾巴,想甩也甩不掉。他年仅二十六岁,远未到“乡音无改鬓毛衰”的地步,孩子们的名字却一个也叫不上来,总归都是他幼年时伙伴们的后代,便想尽办法套近乎。力群酷爱小动物,扒墙上树掏雀捉圪狸是他的拿手好戏,索性领着这班好奇的孩子一起玩,有的叫他叔叔,有的叫他伯伯,还有的叫他爷爷、老爷爷,他说:“不好听不好听,都不好听,我叫同志,就叫我力群同志吧!”这样称呼让天真的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死气沉沉的村庄总算有了点生气。
力群这次探亲没有暴露身份,我方洪赵游击支队的“黑老蔡”盘查他时,他说在山东做买卖害怕日本人欺负躲回老家,幸亏有几个不久便参加了决死队的村民作保,才没有惹出麻烦,在家仅住了十天。新中国成立后,这些当上师团职的干部见到力群,都说“当时我们也不知道你是干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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