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罗蒙”在上海经营了将近30年后,于1948年,许达昌带着“培罗蒙”的几位师傅悄悄地来到香港,同样以他独到的眼光,相中了一块黄金宝地,开设了香港培罗蒙公司。这家公司在许达昌的努力下很快成为“世界五大西服店”之一。
许达昌将“培罗蒙”迁移到香港,这是一次颇具发展谋略的战略性迁移。(8)
第一,20世纪40年代末,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不久,新中国即将成立。此前,历经北伐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国经济萧条,百废待兴。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全国人民以艰苦奋斗为基本生活准则,时装市场尚待培育。
第二,西装面料比较讲究,一般以进口为多;缝制过程中有很多环节需要手工操作,甚至全部纯手工制作,因此,成本较高。而且“培罗蒙”服务对象中有不少人在20世纪40年代末已经或准备移居香港等地。所以“培罗蒙”的迁徙是有必要的。
第三,在国人对西服需求量大幅度减少的同时,中山装却因其用料随意、设计更符合国人的文化心理、成本较低等原因而得到了大普及大提高。当时全国城镇中,广大人民群众、干部、知识分子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和条件,选择各种各样的布料做成中山装及其演绎出来的军装、学生装、职业制服等。尤其是红帮裁缝为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制作了中山装以后,中山装更是风行全国。不少红帮服装店在做西装的同时,也做中山装等其他服装,而且制作中山装成了红帮在这一历史时期的主要工作。
许达昌和红帮裁缝们之所以选择到香港重新开创事业,还有另外一些深谋远虑。
首先,香港具有优越的地理环境。它北连中国大陆,南邻东南亚,东濒太平洋,西通印度洋。对内,香港背靠大陆,水陆交通十分便捷,易于得到内地人力、物力的支持。对外,香港处于亚太地区交通要冲,为东西半球及南北交往的交汇点。是欧洲、非洲和南亚通往东南亚的航运要道,又是美洲与东南亚之间的重要中转港,是欧美、东南亚进入中国的重要门户,也是国际经济与中国内地联系的重要桥梁。
第二,香港具有特殊的经商条件。尽管香港是一弹丸之地,缺乏资源,但它有着特殊的经商条件。1841年英军强占香港后,同年就宣布香港为自由港,允许各国商船自由进出,并在岛上开辟商业区让各国商人自由贸易,1843年,香港就有18间大商行与数十家小洋行从事转口贸易。
第三,香港工商业发展具有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20世纪40年代以前,香港几无工业可言。1934年,港岛与九龙共有小型工厂419家,总资本约5100万港元(9)。其中制衣业只有几家“家庭式的山寨厂”生产童装、妹裙。其工商业的发展水平远不及上海,甚至落后于广州、武汉等内地城市。“二战”中,香港经济更是遭受了严重损失,战前建立起来的工业大部分被日军破坏,外贸基本处于停顿状态,港人纷纷逃离香港,人口从战前的160多万急剧降为60万,致使香港资金、劳力奇缺,经济萧条。“二战”后,香港利用自己的港口优势,以外贸和航运为主业,大力发展转口贸易。到1947年,全港登记注册的工厂竟达972家(10),比30年代增加了两倍多,香港经济处在全面恢复、迅速发展阶段。
许达昌明白香港优越的地理环境和特殊的经商条件,也看到了战后香港无限的商机和发展的空间,于是,他作出理性的选择:以香港为阵地,以服装贸易为手段,建立面向世界的大市场。
著名宁波帮企业家王宽成说:“搞经济必须有政治头脑,就是说,要胸怀全局,要有战略思想、长远眼光,随时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善于适应各方面的变化,大胆果断地捕捉战机,把握机遇。”(11)这段话是对移师香港的包括许达昌在内的红帮人士的最好概括。
以许达昌等为代表的红帮人紧紧把握住了香港初露端倪的商机,香港制衣业则迎来了“培罗蒙”这样的主力军。香港的制衣业,正是由许达昌等人导开先路展翅起飞的。(www.xing528.com)
据香港服装业总工会提供的资料,1950年,全港有制衣机构41家,制衣企业雇员为1944人,1955年增至99家,1960年增至970家,雇员增至51981人,1965年增至1510家(12)。像当年在上海一样,红帮人成为香港制衣业的开拓者,成为香港工业革命的一支主力军,香港制衣业因此而迅速起步并发展。
自20世纪中叶开始,服装贸易已成为香港向世界拓展的重要渠道,东南亚诸国、日、英、美、德、加和非洲一些国家和地区,都已成为香港服装的主要市场。其中外销的西服主要是红帮产品。自20世纪60年代起,香港的制造业取代了转口贸易业的主导地位,制衣业占整个制造业的三分之一。从生产、经营理念到经营方式全面进入世界时装大都会的行列,“香港制造”成为设计时尚、品质优良、价格适宜的标志。70年代初,成衣出口值已达到43亿,80年代进入黄金时期,出口总值跃居世界成衣出口之首,1990年,出口总值超过了100亿元。其中美国一直是香港服装的主要出口国,1960年出口美国的服装已占香港服装出口总数的31%,1985年增至55畅2%。(13)所以,陈瑞球在枟香港服装史·序言枠中说:“制衣,替本港工业创造了奇迹。”更有学者断言:“香港之所以能变成巨大的制造业中心,是因为1949年从上海移入的工业家之故。”(14)红帮人是这些“工业家”中的一个颇有影响的群体,许达昌是这一群体中一位杰出的代表。枟香港服装史枠亦明确指出:“香港西装与意大利西装同被誉为国际风格和最精美的成衣,全因香港拥有一批手工精细的上海裁缝师傅。”所谓“上海裁缝师傅”,其主体就是众多如许达昌这样拥有高超的技术水平的红帮师傅。对此,凤三的枟上海闲话枠是说得很清楚的:“在旧日上海,男子西装裁缝称‘红帮裁缝’,以宁波人最占势力。目前香港的‘上海西服店’亦俱宁波人开设,一级、二级用上海裁缝无疑,即宁波裁缝。”
许达昌到香港后,先在思豪酒店二楼设立“培罗蒙”营业场所,工场设在北角七姐妹道,后搬到雪厂街太子大厦太子行发展,后又迁到遮打道的於仁行,最后落脚在皇后大道的嘉轩广场。几次搬迁,选择的都是寸土寸金地段。这是许达昌经营生意的一贯谋略。在上海时,他就不惜重金为成就“西服王子”而营造经营环境;到了香港,同样以其较强的实力打造环境优势作为招徕顾客的手段之一。
初到香港的“培罗蒙”,在经历了10年左右的艰苦创业阶段后,于20世纪60年代迎来了手工裁缝的鼎盛时期。这一时期既是服装贸易繁荣时期,各红帮服装公司通过外贸与世界服装市场建立了广泛的联系,真可谓“生意兴隆通四海”;又因为正值“越战”时期,美国战舰频繁停留香港,大批美国水兵看中香港低廉的物价,于是为美国水兵做西装成了红帮裁缝一宗大业务;同时,香港洋服也兴起做“带货”。所谓带货,就是替来港的各国政要、文体明星及商人缝制高级西服,成衣后,或邮寄,或托人捎带,故名之。这些带货必须严格按照顾客的要求定做,有的根据顾客寄来的照片和尺码缝制,要求缝制精细。
在香港的红帮服装名店“坚持高品质及独特的个性化设计,并以快速的交货期为顾客服务”。(15)因此被购物者视为“个性化定制的天堂”(16),澳大利亚枟金融枠杂志认为红帮服装店是“香港最好的裁缝店”(17),而“培罗蒙”则被海外媒体赞为“最正宗的上海招牌”。香港“培罗蒙”的客户中,名流如云:包玉刚是“培罗蒙”到香港后最初的客户之一,每逢出埠做生意,他都会提前2个月来定做西服;邵逸夫是“培罗蒙”的长期客户,与他同来的还有利国伟、许世勋、李文正等;亚洲首富李嘉诚做西服,“培罗蒙”则派师傅上门服务;还有董建华父亲董浩云、荣毅仁父子、美国总统克林顿……“培罗蒙”成了超级富豪和名流们的专门服装店。
以“最正宗的上海招牌”来称道香港“培罗蒙”,实乃名不虚传。
图3 “培罗蒙”的“手功”
许达昌一直坚持一个准则:“在‘培罗蒙’这块招牌下,我们的西装要坚持传统,要贡献真正高级的西装。”“培罗蒙”移师香港后,正是依靠红帮的传统特色独树一帜,远播声誉,辉映国际服装界。
在“培罗蒙”度身定制的西服,每一件都是精美的工艺品。尤其在“手功”这一关上,更是一针一线,精雕细刻,力求完美。“培罗蒙”西服所有关键部位都用手工缝制,有的甚至是纯手工缝制。马鬃毛衬、胸棉、黑布、领和襟的内面等,不但均用手缝线缝合,而且每个工序完成后均进行小熨,满意后才进入下一道工序。领、袖手缝匀称、自然,保证永久不变形;各个缝合部位都要求对花对纹,纹丝不差。钮孔均用手工缝锁,锁眼要求严格,一个熟练的手缝工人一件西服锁眼工作也要几个小时才能完成。
除此以外,拥有“裁缝专家”,即技艺卓越的裁剪师、缝纫师,也是香港“培罗蒙”成功的一大秘诀。蒋家埜就是“培罗蒙”的一位裁缝专家,他是许达昌的嫡传弟子,既握有“培罗蒙”西服“祖传秘方”,又有丰富的实践经验。他于1948年随师傅许达昌到香港,在师傅的精心指导下,他心无旁骛,一心制衣,声誉极高,香港媒体称之为“裁神”。他坚持所有的工序都由手工缝制,对西装的衬里,很多店都是经机器缝制后再熨平,初穿时挺括,但几次水洗后,衬里就会起皱;而蒋家埜缝制的西装,久穿、水洗都不会走样,这也是“培罗蒙”品牌不倒的因素之一。蒋家埜曾为国内外许多名流做过西服,包玉刚、邵逸夫、李嘉诚、荣智健等等都是他的常客。
因为许达昌具有远见卓识,大胆果断地捕捉商机;因为“培罗蒙”坚持高品质,坚持独特的个性化设计;因为蒋家埜这样的“裁神”坐镇“培罗蒙”……香港的“培罗蒙”不但享有“最正宗的上海招牌”的美誉,而且进入了“世界五大西服店”的行列。
许达昌将“培罗蒙”推向了世界服装大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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