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播音与主持艺术：电视新闻评论类节目主持人的播报

第二节　电视新闻评论类节目主持人的播报

一、播报语言样态的形成原因

播报，指播音员、主持人将消息的文字稿件转化为有声语言进行传播时的语言样态，也称“新闻播音”。

“播报”即俗称的“播新闻”，这种语言样态可以说是播音员、主持人在各类节目传播中最独特、最鲜明，而又自成一体的语言形态。不要说与日常生活语言有较大区别，就是与广播电视中的其他语体如评论、解说、采访、谈话等相比也是别具一格的。不论过去还是现在，在广播电视的各类语体中，消息一直是保留书面语特征最多又最长久的传播语体。客观地说，这种特殊的书面语体的口头对应形式就是“播报”。播报的语言样态为：“字正腔圆、呼吸无声、感而不入、语尾不坠、语势稳健、讲究分寸、节奏明快、语流晓畅”^[4]。这里“字正腔圆、呼吸无声”强调的是保证消息传播清晰所应具备的用气发音的基本功；“感而不入、讲究分寸”是新闻节目应遵循的客观性、真实性特点对播报提出的要求；“语尾不坠、语势稳健”是适应新闻传播的“新鲜感”和“权威感”所必需的；而“节奏明快、语流晓畅”既反映了消息语体所固有的时效性特征，又是观众对新闻播音声音形式听觉上的审美要求。

我国的消息播报风格始自人民广播创办的延安时期，后来经历解放战争、建国初期、抗美援朝、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等不同时期的延续、发展、继承和创新，在各个时期的社会进程中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可以说消息的播报风格在传播者和受众之间已达成默契。虽然在“文革”十年动乱中播音遭遇了无可避免的扭曲，误入“高、平、空”“冷、僵、远”的歧途，但是经过改革开放以来的拨乱反正和锐意创新，富于中国气派的新闻播报的风格特点愈加成熟。不过由于有些人不了解新闻播音发展变化的历程及其在各个历史时期所发挥的作用，以致对我国消息播报传统风格产生误解，错把“文革”中那种“居高临下、发号施令、一板一眼、刻板生硬”的语言样态当成播报的特征，这种认识错位必须澄清，才能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有所创新，有所前进。

消息的播报历经几十年，虽然有过一些语言样态变革的尝试，但基本属于“微调”，总的格局变化不是很大。究其原因：首先，播报的语言样态源于消息文字稿的语体特点，消息写作历来结构严密、布局紧凑、语言精炼，以书面语风格为主，播报的声音形式当然应与稿件风格相一致，消息语体本身很强的“书面语”特点决定了“播报”语言样态质的规定性。其实，当今国外各大台的消息传播也多采用播报方式，同样具有“吐字清晰、语势稳健、节奏明快、语言规整”的特点。其次，无论从新闻信息传播的角度，还是从观众获取新闻信息的角度，播报的“准确、清晰、迅速”是传播者也是观众的共同要求，而“播报式”的语言祥态恰能较好地体现这种要求，此外其他各类信息如股票行情、证券指数、商贸信息、文体信息等亦大多采用播报的语言样态。第三，我国新闻节目的社会意义及舆论导向作用也是形成新闻播报风格的重要原因。

二、新时期消息播报的时代特征

虽然从历史长河的角度看，因各种因素的制约，消息播报语言样态总的格局变化不大，但是它始终与当时的政治气候、社会生活有着最紧密的联系，反映着那个时代的特征。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人们理所当然地呼唤反映时代气息的、平易近人的新的播报风格。

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人们对消息的播报做出了尝试和探索。播报语言样态发生变化的依据，一方面是稿件内容和形式的变化，内容上指令性的、空洞的东西少了，形式上亦日趋生动，贴近生活、注重沟通交流的语言方式多了；另一方面是社会语境的变化，社会大环境宽松了，而受众也期盼着媒体传播的“平等、贴近”。于是，消息播报的语言样态有了顺应时代特征的一些变化，这些变化无论播音员的播报还是主持人的播报，在基本点上都是一致的：

——镜前状态，讲究“精气神”，专注投入，重平等、真诚，沟通交流；

——用声吐字，“清晰”与“轻巧”浑然天成，弹动自如，顺耳入心；

——语句组织，“突出”与“带过”巧妙结合，重音少而精，多连少停，句群抱团，自然洒脱；

——语气基调，融“饱满”与“平和”于一体，分寸适度，恰到好处；

——播报速度，适当加快，快而不乱，稳健晓畅，松紧有度。

消息的播报，由稿件的文字转化为诉诸听觉的有声语言，应当是播报者积极认真的再创作的过程，然而一些播报者将“播报”变为只是语言表层物质形态转换的简单劳动。消息播报最忌讳的就是流水线上“熟练工”的状态——只有高高低低声音流的空壳，“有形无魂”，没有创作因素的从字形到字音的机械动作——这种语言形态，四平八稳拖腔拉调也罢，一味“开快车”也罢，都使新闻的信息量大大损耗，是电视新闻播音及消息主持中应坚决摒弃的。

三、播报的多样化发展趋势及“说新闻”

随着电视新闻节目改革的深入发展，消息类节目从内容、形式到播出时间、传播对象等各个方面都已经有了而且还会有更加细化的分工、更加专业的划分，除了综合性消息类节目外，时政类、国际类、社会类、经济类、军事类、科技类、文教类、体育类、文娱类等等消息纷纷各归各类，会有自己专门的栏目，而不同的播出时段、不同的观众群自然会有不同的信息需求与不同的收视心理、收视习惯，同时消息写作、节目形式和风格也会有各自的特点，加之媒体特色、地域特色、新闻理念的差异，这些对播报产生直接影响的相关因素必然促成播报的多样化发展。

播报风格不是什么孤立的、可以硬贴上去的东西，它在遵从消息文体风格特点的原则下，体现时代精神，顺应受众心理，外化栏目特色，它主要从播报状态、语言表达的色彩分量、分寸尺度、速度节奏等方面做出调整和改进。事实上，当前消息类节目的播报已开始呈现出多样化的格局，这是在具有中国特色的播音风格前提下的多样化格局：以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这个重点新闻节目为代表的新闻播报，继承和发扬了中国气派的新闻播音风格，以其庄重大气、稳健有力的播报，在重点新闻节目中独占鳌头；对海外播出的《中国新闻》，以新闻主播积极振奋的投入状态，明朗快捷、练达自信的播报，彰显改革开放进程中中国人民的精神风貌及日新月异的变化；《新闻30分》、《国际时讯》、《晚间新闻》等，则以平和稳健、清新洒脱、亲切自然、交流感强的“播、说”结合的“讲述”语态取胜；《东方时空》当中的“传媒链接”则采用夹叙夹议、互相接应的方式“说新闻”、“讲新闻”……可以预见，随着新闻改革的深入，随着新闻台、新闻频道的推出，新闻节目会越来越丰富，越来越“细分化”，将来新闻的内容、形式、播出时间、接收对象，以及消息类节目的主持人形式和非主持人形式，必然是各有特色，各有味道。因此可以断言，新闻播报的语言样态、语言风格的多样化发展是必然的趋势。

其中，“说新闻”的语言样态及语言生成与“播报”有较明显的区别，也引起了许多争论。客观地说，“说新闻”并非哪个人心血来潮的产物，它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看作是对十年动乱造就的“高、平、空”“冷、僵、远”的逆反，同时也是对某些不负责任的照本宣科、有声无魂的“念稿”式新闻播音的厌倦。除此之外，我们还要看到，“说新闻”的出现必须有成熟的社会环境和开放的传播环境，同时受到观众认可的“说新闻”绝不仅仅是“口语化”的语言表层的处理。早在20世纪50年代，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部在新闻播音业务的内部学习研讨中，曾请来相声表演艺术家、语言大师侯宝林先生和擅长给小朋友讲故事的孙敬修爷爷试播新闻，结果他们的语言样态都带有自己行当语言特色的表达定势，“真”和“新”这两个关乎新闻生命的要素在语流中不那么鲜明，听起来与传受双方长期默契认可的新闻播音有一定距离，因而仍然沿用消息播报的传统风格。改革开放之初，业内人士及受众又一次呼唤“说新闻”，20世纪80年代中期，曾有电台、电视台做过“说新闻”的尝试。当时出现的“说新闻”的语言样态基本有两种，一是脱开稿件“聊”新闻，播报状态倒是松弛了，然而极度的“口语化”，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的，却要嗦上三四句，致使单位时间的信息量大为减少，根本无法满足受众“尽早、尽快、尽多”地获知新闻信息的需求，而且“聊天”方式也不大适宜发布政令、重要会议公报等重大新闻。另一种方法，不做文字改动，只是在播音“腔调”上力图“说”起来，结果“播”不是“播”，“说”不是“说”，拿腔甩调，夸张得像说评书，不伦不类，十分别扭。这两种单纯在声音形式上追求“说”的做法，因为与节目宗旨不符，与节目风格不符，与消息语体不符，与受众需求不符，很快就由实践的检验得出了否定的结论。

到了1998年春，香港凤凰卫视的《时事早班车》主持人鲁豫的消息播报再一次引起人们对“说新闻”的关注和思索。鲁豫直接参与消息的选择和编排，她几乎不用提示器，将经过自己“消化、加工”的新闻信息一一道来。鲁豫播报消息的语言样态，在消息类主持人节目中应该说是变革比较大的，从语言样态上看，她有口语化处理但又不同于生活口语，新闻事实的叙述保持了简练紧凑的消息语体风格，听来轻松而不失干练，亲切而不失大方，自然而不失稳重，娓娓道来而不失明快和分量，给人以新鲜的感觉和深刻的印象。(www.xing528.com)

鲁豫的“说新闻”之所以行得通并得到认可，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媒体环境、新闻理念的特色，如凤凰卫视两岸三地特殊的政治环境、社会环境和媒体特色；“浏览性”、“介绍性”、“资讯性”新闻报摘的栏目定位；以事件性、社会性新闻占较大比重的消息选择……这些因素都提供了“说新闻”的客观条件和可能性，而鲁豫个人较强的新闻素质与视野开阔的积累、可贵的敬业精神，以及很好的语言组织能力、训练有素的记忆力等主观因素则是成功的基础和保障。

后来，内地有些台的消息类节目主持人开始了“仿效”或对“说新闻”的重新尝试。在这个过程中，有个别主持人疏于对“说新闻”的目的和效果、条件与基础的思索，加之对主持人“个性化”的模糊认识，因此只抓“口语化”的皮毛，用日常不经加工的嗦结巴的口语混充新闻口语，甚至把“痞子味、调侃味”浓重的粗俗口语权当“个性化”语言，有的还不着边际地随意“发挥”，自诩为“评书”风格，或称为“侃新闻”，实则如若主播个人新闻素养欠缺，品位格调把握不当，就会违背新闻的真实性、客观性及传播的严肃性、可信性，这不能不说是“说新闻”的一种误区。

“说新闻”到底有哪些特点呢？

1.目的：“说新闻”的目的是为了缩短传受双方的距离，为了便于观众对新闻信息的接受和理解，优化消息的有效传播，应特别注意防止“为说而说”的形式主义和庸俗化倾向。

2.信息加工：“说新闻”也好，“讲新闻”也好，其深层特点是对新闻进行解释、说明、补充和稍加评论的信息加工，从而为观众的理解提供引导和服务。只停留在消息文稿的口语化处理上，则难以实现“说新闻”的初衷。同时我们看到，在对新闻信息进行加工的过程中，主持人的个性作为“副产品”在传播中得以显现，如若发挥得好，对于优化传播效果有积极的作用。

3.语言心理：经过对新闻信息的消化、加工，“说新闻”的语言心理过程已不再是从“书面文字”到有声语言的转化，更不是简单的“背稿”，而是从“内部言语”（新闻的信息要点及必要的补充和议论）起始，经由语言编码（重新组织语句），以“说新闻”的语言样态向受众传播。

4.语言样态：“说新闻”的表层特点为口语化色彩较浓的“告知”（告诉使知道——《现代汉语词典》）式的传播，而非“报告”（把事情正式告诉群众——《现代汉语词典》）式的传播。显然，后者强调“正式”及面向众人的特色，相比之下前者的色彩和力度都较宽泛，也相对“软化”，“告知”既可以是大众传播，也可以是“人际传播”。“说新闻”的“告知式”传播表现在语言样态上，即口语化色彩较浓，句式短、口语词汇多；其传播态势松弛，给予感和交流感更强，语流的松紧疏密、起伏强弱较为洒脱，语调自然；但是，“说新闻”的语流仍区别于非消息类语体的舒缓或绘声绘色，不应失却新闻节目“简洁明快”的本色，用词准确严谨，语句简洁规范，态度认真从容，风格稳健干练。

“说新闻”的信息加工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1.从选择新闻消息开始介入，选择哪些信息，舍弃哪些信息，顺序如何编排，应有编辑意图方面的总体把握和整体控制；

2.对确定下来的消息逐条“消化”，概括出要点，加深理解和记忆；

3.从帮助观众理解、减少“读解”障碍、开阔视野、提示重点、显现贴近、引起兴趣的角度出发，为每一条消息寻找“切入点”，补充有关的背景信息，必要时加入自己的评议，设计出新的导语和串联词。如一则“实现在民航网上购票的‘信天游’面世”的消息，采取“说新闻”方式的主持人采用十分贴近观众的方式导出：

记得前不久一次出差，买机票花了3个半小时，比飞机在天上飞的时间还长，这种经历恐怕很多朋友都有。从今天起这种情况会有所好转，民航为方便旅客购票，在网上开设了“信天游”购票服务。

又如1999年5月8日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轰炸了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9日的《时事早班车》里，鲁豫在介绍香港《东方时报》一篇题为《中美关系正面临历史的转折》的评论时，最后加了自己的“一点说明”，表明了自己的看法和态度：

（转述评论文章的主要观点）“……现在美国正处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让中国在国际事务上的影响力和谈判筹码增加了。”这里有一点我必须说明，事情发生之后，中国人民还有中国政府表示强烈愤慨和抗议，并不是为了今后在国际谈判中给自己增加一个筹码，而是为了一个中国领土的主权，这是每一个人、每一个国家都应有的立场。

在后来介绍报上刊登的烈士许杏虎和朱颖的遇难照片时，鲁豫以沉痛郑重的语气解释说：

电视作为传媒深入人心，不应该播放过于血腥的照片，但在一个特别的时刻，这样一个照片，所有有良知的人都应该看到：我的右下角是朱颖生前……

主持人这样主动灵活而有序地处置信息，尊重新闻的客观规律又不失传播者应有的原则立场，同时十分注重与受众心理的沟通，更增强了消息类主持人在节目中的“驾驭感”和主导作用。

4.以自己对消息的把握和便于受众接受的方式，重新组织语句，用有书卷体特色的精练而生动的口语“讲述”消息内容。这样做，语言量要比原稿有所增加，要注意控制话语的冗余度，并非处处“掰开揉碎”，而只在必须提供背景、增强贴近性时融入有关的信息，谨防嗦累赘。

还有一点必须提及，“说新闻”是新闻播报多样化语言样态之中的一种，自有其适用的范围，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最理想的语言样态。一个好的播音员、主持人应能够从实质上把握新闻“播报”、“播说结合”及“说新闻”的联系与区别，并熟练地掌握“播报”、“播说结合”及“说新闻”的多种语言传播方式，依据具体的语境选择恰当的语言方式。